作为知晓始末的旁观者,周妍很心疼女主的遭遇,可是想想自己,又觉得甚是委屈。
老天爷跟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她莫名其妙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成为别人故事里的配角。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可就因为这个身份,她在别人眼里仿佛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人人得而诛之。
她不想掺和这些主角们的恩恩怨怨,只想远离他们,作为一个无名小卒,在这个世界好好活下去,怎么如此艰难?
前世的她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同事眼中的靠谱搭档,她上进、努力,一路走来,付出都得到了不错的结果。若没有这场意外,相信她一定会有光明的未来,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做一颗别人手中的棋子,只书本上冰凉的几行字就交待了她的一生。
周妍心中悲戚,不禁流下泪来。
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愈发伤心,她作为一个穿书者,别说开金手指逆袭了,她竟连保命都做不到,也许这片荷花池今夜就是她的葬身之地。
周妍起先只是小声啜泣,思及自己穿书以来的种种,只觉自己活得像个笑话,心中万分悲痛,再也忍受不住,挣开宋怀锦的桎梏,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此地偏僻,平日也少有人迹,这哭声倒也没有招来旁人。
这厢宋怀锦冷眼看着蹲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的周妍,心中厌烦,遂语气不善,皱着眉道:“我并未将你如何,你且哭什么?”
周妍不答,依旧埋头哭得伤心。宋怀锦伸手试图将她拽起来,被周妍抬臂挥开。
宋怀锦不禁怒极反笑,讥诮道:“你这是唱的哪出戏?选错了戏台子可没人给你捧场。”
周妍依旧不予理会,不管不顾哭了个痛快,似乎将这几个月以来所有的委屈不甘都哭了个干净,直哭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方罢。
末了,她抬袖抹了把眼泪,撑着假山壁慢慢站直身子,深吸口气平复下自己的心绪,定定望着面前的宋怀锦,缓缓道:“是的,没错。我便是周存岳的女儿,半个月前过门的煜王侧妃。”
宋怀锦眯起眼睛看着她,神色不明。
周存岳这狗贼害她宋家满门,与她有血海深仇,她对周家可谓是恨之入骨,恨不能将周家人挫骨扬灰,可她深知这个小姑娘与两年前宋家灭门一事并无多大干系,只偏偏身上又流着周家人的血。
不禁有些沮丧,她真是被仇恨冲昏了头,竟想着找个小姑娘报仇,若真这样做了,那自己与周存岳之流又有何分别?
周妍豪不示弱地与她对视,虽看不出对方的意图,但也不想去猜了,这些日子她过得实在太憋屈,委曲求全,忍气吞声,又能如何?命运还是一样不会放过她。
她忽然一股倔劲上来,有些破罐子破摔地想:“去它的炮灰!凭什么我就该死?我偏不让你们如愿。”
宋怀锦心中天人交战,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见周妍深深呼出口气,忽然冲她笑了一下,道:“我便是周妍,不知道宋姑娘待要将我如何?”
宋怀锦闻言一惊,猛地绷直了身体,隐在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面上依然不动声色,淡淡道:“我们今日初见,侧妃怕是认错人了,我是王府侍女,并不姓宋。”
周妍也不急着反驳,气定神闲地看着她笑:“煜王殿下将你藏在这煜王府,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最危险的地方便也是最安全的。”
宋怀锦紧抿双唇,一言不发地逼近,周妍一步步往后退,直退到两块巨石的缝隙处,退无可退。
周妍也不再故弄玄虚,对宋怀锦道:“宋姑娘莫误会,我只是偶然得知你的身世,并无害你之心。”
宋怀锦不由反问:“并无害我之心?”
周妍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这话任谁都不会信,可她一时半会也没法跟她解释。
“我知道如今说什么你都不信,日后你会明白的。”
宋怀锦静默不语。方才她本想就此放过周妍,可现下她的身份被识破,怕是会给殿下带来麻烦。
周妍忽见宋怀锦周身透着冷意,不禁有些后悔自己一时冲动了,这下可好,要玩脱了。
眼看宋怀锦神色不对,周妍开口道:“宋姑娘,你说若是明日煜王府不见了侧妃,王爷该如何向周家交待?”
宋怀锦怔了一怔,沉默不语看着她。
见宋怀锦神情有所松动,周妍紧接着道:“周家为何将我送进王府,宋姑娘心知肚明,倘若我有个好歹,周家能做的文章可就多了,你说是也不是?”
宋怀锦再一次沉默了,她深知周妍所言非虚,眼下宁王一党对殿下围追堵截,若是她就此杀了周妍,后果不堪设想。
心底忽然涌起一阵无力感。
一路荆棘载途行到此处,到头来不过笑话一场。
罢了,大不了她再逃得远远的,别落在宁王手里就是了,万万不能连累了殿下。
“你走吧。”
说罢便退后一步,将路给周妍让出来。
周妍却没有着急走,她终究还是有些不忍。
宋怀锦作为被命运安排的主角,注定要经历那些痛苦之后再涅槃重生。
自己站在上帝视角知道她在不久的将来会苦尽甘来,云开见月,可是她曾经历的家破人亡的惨痛却是实实在在的,成为她一生都无法忘却的惨痛回忆。倘若能选择平平凡凡过一生,谁又愿意去当这故事的主角呢?
宋怀锦和她,都不过是命运的棋子罢了。
周妍向前一步,走到宋怀锦面前,看着她道:“宋姑娘放心,你的身世除我之外,周家其他人并不知晓,我既不曾告诉旁人,以后自然也不会说。”
宋怀锦非常诧异,周家不是将她送进来打探消息的吗?她怎可能放过这样好的机会?
周妍作为被盖章的反派,不想再多解释什么,来日方长。
“我还是那句话,日后你会明白的。”
周妍说完本来要走,忽又想起什么,转首问她:“你现在叫什么名字?”
宋怀锦一怔,旋即明白她的意思:“闻云。”
周妍冲她笑着点点头:“好,闻云,我记下了。”
说罢便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往荷风院去了。
直到周妍走出好远,宋怀锦依然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处。
方才被说破身世时,她是真的动了杀心。自两年前宋家被抄,虽留下她一条性命,可是那些人怎肯轻易将她放过,一直在四处寻找她的下落,之后殿下找到她,将她带回煜王府。
这些时日以来,她行事小心,待在煜王府轻易不露面,从未被宁王的人发觉。今夜却不曾想被这小姑娘一眼识破,着实让人心惊。
可周妍说的没错,她确实杀不得。
至于说不泄露她的身世,她自是不信的。只是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怀玉的消息,她若就这样走了实在是不甘心。
一番折腾后,周妍回到荷风院时已经四更天了,她又累又困,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不想惊动旁人多生事端,便就着铜盆里的凉水湿了帕子,粗粗揩了把脸,便除了外衣上床歇息。
有人心事重重彻夜未眠,有人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用过午膳后,突然天上劈过几道炸雷,随即狂风卷起残叶,黑云过境,本还晴朗的天气竟阴沉沉地下起雨来。
这场雨来得甚好,一下将暑气冲散不少,听着雨滴打在屋顶,便觉十分惬意。周妍随手从架子上拈了本杂记,歪在西边窗下的榻上闲闲地翻着。
翻了几页书,忽闻一阵花香,周妍想起檐下的那株栀子,不知这大雨是否将它摧残。
推开半掩的窗户,就看到一大丛郁郁葱葱的栀子。栀子花期很长,六月正是开得灿烂的时候,刚来荷风院时荷香说栀子不吉利,欲寻人来移走,周妍却对这株栀子喜欢得紧,一力留下了,让荷香念叨了好几天。
眼下这栀子在雨水的冲刷下,更是白得耀眼,绿得发亮。微风过处,香气扑鼻,闻之神清气爽。
雨越下越大,雨水砸在地面上,现出数不清的小小旋涡,水花四溅,整个大地像是笼罩了一层迷蒙的薄雾。
周妍索性扔了书,专心致志地趴在窗沿上赏雨,犹自不尽兴,伸手去接自屋顶瓦片汇下的雨水。
荷香从外面湿漉漉的进来时,就见周妍玩水玩得不亦乐乎。
这雨下得突然,荷香上午出门时晴空万里,谁想不多一会就风驰雨骤,将她淋了个正着。此时她模样很是狼狈,头发一缕一缕地黏在脸上,轻薄的夏衫湿哒哒地裹在身上,方才跑得急,不慎跌了一跤,裙子上还有一片泥水印子。
荷香恨恨看了周妍一眼,心中不忿。这二姑娘自嫁入王府以来,毫无作为,从未将老爷夫人的吩咐放在心上,只顾做着她的侧妃娘娘。今日已将情况如实禀明夫人,且看她还能快活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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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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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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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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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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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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