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妍衣不解带地照看着她,也不敢求医问药,只能一遍遍地为她号脉。
宋怀锦连着病了几日,眼窝都陷下去了,好不容易有了点精神,却什么也吃不下,一闻见饭菜就干呕,胃里空空如也,只能呕出一滩酸水来。
更要命的是,她意志一天天消沉,常常抚着腹部默默掉眼泪。
周妍看得心惊,再这样下去,只怕她撑不了多少时候,可也没有别的法子,只日日盼着赵岐安和许云舟的消息。
外面想起叩门声,又是薛云翠来送饭了。
自打释清出事那日之后,给她们送饭的人就换成了薛云翠。
周妍隐隐觉得薛云翠对她们并无恶意,甚至有意向她们示好,可自己能有今日,全拜她所赐,周妍不敢不防着她。
平日里她送饭过来,周妍只让放在门口,等她走了再去取来,若是叫人瞧见宋怀锦如今的模样,只怕会让赵闵生疑。
几日下来,周妍与薛云翠形成了默契,她将食盒放在门口,轻轻叩门后便走开,不与她打照面。
周妍等了片刻,便开门去取食盒,却见薛云翠立在门口。
她心中一惊,下意识地便要关门。
薛云翠伸手拦了一下,环顾四周,又轻又快地说了一句:“煜王殿下派的人明日上山,你们且再等一日。”
周妍还要再问,她却像一阵烟般悄然离开。
不远处换班的守卫正朝这边走来,周妍若无其事地拎起食盒关门。
得知这个消息,宋怀锦面上也有了血色,二人四目相对,心中俱是感慨,这些日子担惊受怕,总算就快要离开这里了。
翌日,她们从天蒙蒙亮就起来等,一直到晌午时分,也无人前来知会她们。
眼看着日头偏西,终于有人来传唤她们。
宝殿当中,赵闵正闲适地品着茶,显然心情不错,一个妙龄少女跪坐在地,轻轻替他捶腿。
而他身侧站着一人,正满脸关切地看向她们。
周妍有些意外,来人竟是黎遥。
他是赵岐安身旁得力之人,既派他来了,事情必然已办妥。
黎遥见她们二人虽有些狼狈,倒也并无大碍,便放下心来,朝她们轻轻一点头。
人已见到,黎遥也不多费口舌,道:“王爷与我家殿下有约在先,如今事已按王爷要求办妥,我们这便告辞了。”
说罢便示意她们二人跟上他。xǐυmь.℃òm
他们才到门口,却被侍卫伸手拦住去路。
黎遥转身,咬牙道:“王爷难道要食言不成?”
赵闵抿了口茶,轻笑一声,道:“食言?子衡是我内侄,我怎会失信于小辈。”
黎遥看了门口的侍卫一眼,皱眉道:“那王爷这是何意?”
赵闵眼神从宋周二人身上掠过,笑得更是愉快:“人你当然可以带走,不过只能带走一个,萧玺一条命可不值两位姑娘来换。”
“你欺人太甚!”黎遥怒不可遏。
赵闵却施施然从他面前走过,只留下一句话气得黎遥跳脚。
“年轻人,你还是省点力气,早些想好带哪位姑娘下山,天黑了你们可就一个都走不了咯!”
大殿里只剩下他们三人,气氛静得可怕,也冷得可怕。
黎遥狠狠捶着柱子,不无懊恼:“我今日再三向殿下保证,一定会毫发无损地将你们带回去......”
他说到最后一句,声音里已然带了哭腔。
两年前周侧妃不辞而别,殿下自此消沉,将自己放逐边疆,如今周侧妃遇险,殿下日日悬着心,想尽一切办法救她,若是自己今日不能把周侧妃带回去,殿下该有多难过。
周妍气得脸色铁青,这狗贼,竟是从未打算放她们走。
宋怀锦看了看他们,忽然笑道:“黎遥,周姑娘不会武功,不能自保,你先带她下山,我再找机会脱身便是。”
黎遥看了看她,有些感激,又觉歉疚,他虽不忍把明惠郡主独自留下,可周侧妃在殿下心中看得比他自己还要重要,无论如何也要将她带到殿下身边。
他朝宋怀锦郑重一揖,道:“请郡主再多等几日,殿下和许大人一定会尽快想到法子救你出去。”
宋怀锦脸色苍白,微笑颔首:“好,我等着你们。”
他自觉有愧,不敢再看宋怀锦,招呼周妍便离开。
走到无人处,周妍却停住脚步,黎遥不解地望着她。
周妍抬头望了望天,忽然叹了口气,笑道:“我走不了啦,你带着郡主离开吧。”
“为何?”
“她有身孕了,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黎遥愕住,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周妍点点头,道:“方才你也看见了,她的状态很不好,宋家小公子的死对她打击很大,这个孩子又来得不是时候,若是把她留在这里,恐怕撑不了几日。”
黎遥颓然地往后退了一步,心中已知此事没有转圜余地,却仍心有不甘,道:“可你怎么办,殿下怎么办?他等了你那样久。”
他上山之后便被解了兵器,否则他拼死也要带她们离开。
想到那个落寞的身影,少年人不禁红了眼眶,“殿下这几年过得很不好......”
心脏好像突然被人扎了一刀,周妍捂着心口,疼得指尖都在颤抖,脸色苍白如纸。
这几年她又何尝过得好呢?
当初她远走他乡,确实也过了一段清净自在的日子,可有些人一旦在心里埋下了思念的种子,就再也无法忘却。
看天上的云彩是他,穿堂而过的风是他,世间万物皆是他,在离开之后,她才真真切切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日头已经偏西,黄昏总是令人惆怅,尤其是在这种时刻。
寺庙香火已绝,格外冷清,一群乌鸦从林子里惊起,扑棱着翅膀飞远。
周妍眺望着远山,沉吟许久,才轻轻叹了一声,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们早些下山吧。”
黎遥嘴唇翕动,却没有发出声音,末了,哑着嗓子道:“那你可千万要撑住,殿下一定会马上来救你出去。”
周妍不答,只微笑着看他,脸色仍是苍白,眼里却一片坦然。
黎遥看着山下的方向,再问:“那你可有什么话要我带给殿下?”
要说些什么呢?周妍当真想了一会,想到以往种种,自己有太多的话想要说与他听,。
却回道:“没有。”
夜色降临,远山只剩下墨色的轮廓。
周妍迎风立在山坡上,目送他二人离去,直到再看不见他们的身影。
远处山下的村庄渐次燃起灯火,但愿每一盏灯火都能等到归家的人们。
“你与宋怀锦并无多少交情,为何要让她走?”
男人与她并肩立在一起,声音里带着疑惑,仿佛此事令他十分费解。
周妍重重叹了口气,惋惜道:“大约是我一时鬼迷心窍,现下已是十分懊悔,不如王爷将我也放了去?”
赵闵听出她话里的嘲讽,也不很生气,倾身凑到她面前,冷笑道:“这山上的日子着实冷清无趣,你既自愿留下,便好好看着我如何取回这江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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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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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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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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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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