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然送了一个机会给玉桃,但没想到玉桃真的会去。
阖府上下都觉得玉桃是倒了霉,要去麒麟院送死,但她想到离开福华院之前,跟玉桃说的那几句话,却觉着玉桃不会落得之前那些下人的下场。
说不定四少爷阴戾狠绝,对美人却会多几分耐性。
想着手边的茶水泡好,清竹端着茶碟进了书房。
把绘雪中寒梅的茶盅轻巧地搁在了三少爷的手旁,清竹安静在旁立着等候吩咐。
小半个时辰过去,三少爷抬杯饮了三口茶,却没侧眸瞧过她一眼。
十几日下来,清竹早就习惯了他处理公事时的全神贯注,但今日听到了玉桃的消息,却忍不住想,若她有玉桃的长相身段,三少爷会不会待她稍稍不同。
至少闻到香甜桃味的时候,怎么也会想抬一抬头。
晚上触到柔软的身段会多几分怜惜。
大约是她的眼神太过投入,韩重时有所察觉地侧眸看她:“何事?”
清竹摇了摇头,不过旋即想到韩重时不喜欢人藏着掖着,一笑道:“奴婢只是听到了一个消息,所以想的出神。”
“嗯?”韩重时翻着眼前的公文,心不在焉的应了声。
“之前奴婢在福华院时有个一同长大的姐妹,她曾说要求老夫人一起来少爷这,但不知怎么改了心意,求老夫人让她去了四少爷那儿,只是一桩闲事……”
清竹本以为这事说完便完了,没想到韩重时翻页的手顿了顿,因为她的话脑子里浮现了个人。
恰是因为时隔不久,而那丫头长得又算出众。
“玉桃?”
清竹一愣:“少爷知道玉桃?”
韩重时微微颔首并未多说,
按着韩重珏的意思,那丫头想到他这里,但他母亲不愿,而那丫头现在去了麒麟院恐怕是为了避韩重珏。
韩重时嘴角噙了抹淡笑,看来那丫头与他眼光相似,都瞧得出韩重淮比韩重珏强上一筹。
清竹实在没想到韩重时会知道玉桃,瞧着他脸上的笑,清竹不自觉地抿起了唇,不知道玉桃耍了什么花招,难不成她去麒麟院目的还是为了到三少爷的身边?
*
正房八抬大轿,小妾平头小轿,当通房的,要靠自己的双脚走到对方面前让人睡。
玉桃拿着青花小包袱,想着麒麟院的天然冷气,身上流的汗水全都是喜悦的汗水。
一路走到了麒麟院,站在凉悠悠的院门口,玉桃舒服地眯了眯眼,想到什么侧脸往松树下看去,今日韩重淮没在外面晒太阳。
那真是可惜了,她觉着她刚刚因为舒服流露出的神情,一定又自然又可爱。
“少爷在屋中休歇。”
来人打扮不像小厮更像侍卫,脸型方正,嘴角有着常抿的纹路,有种在谨慎环境里待惯的气势,他看了眼玉桃包袱,“先把东西放了再去给少爷问安。”
见他的样子,像是已经知道会有她那么一个人来,玉桃暗暗庆幸,她本来还想着老夫人生着气,没有派福华院的人送她过来,她来了这里是不是要一个个解释她是老夫人送过来当韩重淮当通房的。
“小妹名为玉桃,前几日奉老夫人的命来给四少爷送过东西,那时候隐约见到了侍卫大哥你一面,还不知道大哥你叫什么?”
麒麟院就像是个迷一样,像是消息最多,韩重淮砍个人腿,片刻都能传遍全府,但真要打听麒麟院都有什么人,根本什么都打听不到。
当然玉桃也没认真打听就是了,她身边就一个对闲事最为关心的碧翠,她问了碧翠几句,碧翠说不知她也懒得浪费精神到处去问人。
要知道夏日里要是没有凉气,说话跟动脑都要比平时困难几倍。
“陈虎。”
陈虎瞧着玉桃笑盈盈的脸,并没有回以微笑,他早查过她,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爱慕虚荣,水性杨花,之前还跟另外的丫头争抢着要去韩重时那里,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来麒麟院。
虽然主子看中了她,但陈虎依然觉得她跟探子有关,只等抓住她露出狐狸尾巴。
“往后你就住在耳房。”
走在前面领路,当日主子同意玉桃进麒麟院,他便思索了玉桃该住哪儿。
既是通房,待遇就该比普通婢女好些,但也不能太好,院子里大部分的屋子都被他们这些侍卫给占了,想来想去便把玉桃安排进了正房旁边的耳房。www.xiumb.com
“主子喜静寡言,你平日莫发出太大动静吵他,要懂得看眼色办事。”
陈虎特意交代了一遍,“不知道说什么时就什么都别说,主子不喜欢有人在他跟前啰嗦不停。”
从陈虎的话里,玉桃意会到了一个重点。
要安静。
这对她来说实在太简单了,这个天气,再加上麒麟院这个温度,随便给她一个软枕,她就能安安静静地躺着待上一天。
到了住处,玉桃更加满意。
之前在福华院虽然是大丫鬟,但她还是得跟碧翠睡一间,而现在她终于有自己单独的住处了,一张床又大软,玉桃双眼放光。
“少爷会到这间屋子过夜?”
屋子摆设简单,但那张大床一看就不像是只供她一人睡的。
听到玉桃的问题,陈虎也不确定。
主子之前没过女人,他也不晓得要怎么安排,想着说不定会过夜,便抬了一张大床进屋。
“说不定……”
“那要是少爷到这屋子过夜,这屋子如此简陋会不会让少爷不满?”
玉桃拧着眉,满心满意的都是在为韩重淮着想。
陈虎想想也是,主子对舒服跟顺眼的要求极高,这屋子的摆置对一个通房丫头是够了,但要是主子哪一日过来恐怕会不满。
“我会让人再送几件东西过来,若是差什么东西,你可问我取拿。”
玉桃原本以为陈虎是侍卫,但听着又觉得他像是院里的管事,当然也有可能是身兼数职。
不过她就喜欢这种没有在宅院里浸泡太久的直男管事,什么都不懂,便什么都大方,什么都好说话。
搁下了包袱,玉桃洗完脸后,瞧着铜镜稍稍给自己上了妆。
衣服她只有两三套是折腾不起来了,只能在脸上下些功夫。
她本就肤白,抹粉反而累赘,取过淡红的脂粉扫过眼角,拿了只细签取了黛色眉石顺着睫毛根部拉长了眼尾。
这稍稍一画加深了她本身的优势,原本勾人的杏眼再添春色,因为面上无粉,唇上又是本色,就是女人细看也难以看出蹊跷,更可况是男人。
对着镜子瞧了两眼,她也算是尽责了。
在老夫人那里,老夫人要的是她装巧卖乖,韩重淮这里要的应该就是她美貌如花。
理了理裙摆,耳房离正屋就几步路,门扉半开,凉悠悠的风不断外涌。
踏上软毯,内室并无放遮挡视线的屏风,八宝架一类的物件,韩重淮倚在美人榻上,身上盖着纯白无瑕的狐狸毛,身旁摆的冰山散发着悠悠凉气,他手里拿了一本书,狭长的眼却在望着窗外。
正对他的雕花和合窗大敞,外头绿木摇曳,时不时有鸟在枝头跳跃鸣叫。
他面上没有情绪,但却让看到的人觉得有几分可怜,他这样子就像是命不久矣的重病的病人,在疾病的痛苦中觉得了无生趣,但又渴望着窗外的勃勃生机。
玉桃刚进门,韩重淮就转过了头,玉桃趁着他看过来机会福身说话:“奴婢玉桃,奉老夫人之命,往后伺候少爷身侧。”
韩重淮轻“唔”了声,看着门边散发着喜意的女人:“过来。”
玉桃迈步过去,一直走到了软榻前,不过停下脚步,她马上反应过来韩重淮喜欢看什么,又稍稍退后了两步,方便韩重淮的视线。
摇动的桃儿停在刚好的视野,韩重淮本是看着玉桃的脸,视线却像是有了自己的打算,自动去寻了双眼更感兴趣的地方。
这次她里面衣裳透着的绣纹是合欢花,缠枝花藤一路蔓延看不到底。
“跳一跳。”
韩重淮搁下了书,支着脑袋瞧着玉桃,新得到一个玩具,总得试着玩玩。
什么是跳一跳?
玉桃疑惑地看着韩重淮,从他的视线里看出了什么,垫着脚尖蹦跶了一下。
身体摇晃,玉桃亲眼瞧见韩重淮满是慵懒的目光升起了兴味。
这个老色批。
她收回她刚刚进门的想法,他哪儿可怜了,他就算是是癌症病人,也是比她幸福百万倍的癌症病人。
韩重淮指尖往上挑了挑,玉桃懂了他的意思,继续跳了跳。
连着几下,哪怕是屋里放着大块的冰,玉桃也气喘吁吁,额前的发丝粘了汗。
上前跪坐在了美人榻边上,玉桃仰着头可怜巴巴地瞧着韩重淮:“奴婢跳累了。”
她外裳跳的外松,如今这样坐着,韩重淮低眸便能看到她月白色内衫。
玉桃眼眸眨动,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一刀,要是韩重淮行的话,要看要摸随便,可别让她像个兔子一样跳来蹦去。
汗液溢出,桃香四溢。
桃子的香味分为几种,而玉桃身上的刚刚好,就像是枝头上快熟的桃子被太阳晒了半日,清香扑鼻。
韩重淮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像是满意了她的表现,没在下达任何指令,重新拿起了书。
玉桃等了半晌没等到韩重淮发话,瞧着他的样子也不像生气,就老实地在榻边坐着。
韩重淮这里的脚榻坐着都比老夫人那儿的舒服,铺了软垫,在凉气下夏日的柔软格外的让人倾心。
她本来是跪坐着,慢慢变成了坐着,然后眼眸摇摇欲坠,额靠在了榻边上睡着了。
自己的地盘多了一个黑乎乎的脑袋,韩重淮瞧了几眼她衣裳滑落的肩头,雪白的肌肤吹弹可破,他伸手触了触,手感比他想的还要好。
玩了会新玩具,韩重淮有了几分困意也补了个眠。
陈虎他们不便窥探主子的隐私,都在外面静待着主子的指示,等了半晌没听到动静,陈虎壮着胆子去半开的门口看了眼,发现玉桃来麒麟院没半时辰,竟然就跟主子一起睡上了。
虽然不是睡在一张榻上。
玉桃这一觉不长,但是睡得无比舒服。
在福华院她的住处就是一间小屋子,还要跟碧翠挤,屋子闷热,碧翠却不愿意开窗,说怕让人看到她们屋里的东西。
她平日里睡得最松快的时候,就是去老夫人值夜。
但这个松快也只是相对而言,老夫人上了年纪晚上不用冰,加上老人五觉慢慢退化,喜欢用的熏香也是浓郁的檀香。
醒来后玉桃扒着床榻,双眸发光,只要韩重淮这个色批没什么奇怪性癖,他往后对她做什么,她心里都不诅他死。
*
一觉睡完了下午,便到了用晚膳的时刻。
麒麟院设的有小厨房,饭菜都是自个厨房准备。
门扉敞开,几个小丫头鱼贯而入,碗碟送上八仙桌,瓷器与木头接触,一丝声响都未发出。
五菜一汤摆好,玉桃就更确定韩重淮的个有钱的主。
这菜看着比老夫人哪儿还要精细,菜香味也更纯粹。
韩重淮由陈虎扶上了轮椅,玉桃在一旁立着,想了想就拿起了碗筷:“我来伺候少爷用膳。”
瞧见陈虎惊讶的目光,玉桃本以为自己会被拒,没想到韩重淮瞧了一眼她的手指,就微微仰脸张开了嘴。
骨节分明的手放松地搁在轮椅两侧,像是高兴不需要动弹。
菜碟子里玉桃选了翠笋,小心地送进了韩重淮的嘴里。
陈虎看着这奇异的一幕,也不知道这丫头来的好还是不好,主子本来就够懒了,幸好院子里都是大老爷们,没人喂他吃饭,这丫头那么一来,主子不就是会想那么一直躺下去了。
每一次筷子靠近,玉桃和韩重淮的距离便会拉进,最后一口韩重淮咬住了筷子,黑眸直视怔愣的玉桃,洁白的齿贝缓缓松了筷:“不吃了。”
喂了饭,玉桃并没有去拿漱口的水,她站着不动,看着陈虎把漱口香茗送到韩重淮的手上。
她虽然是来打工的,但就只打算混口饭吃。
刚刚陈虎惊讶地看她,她都觉得自己亏了事情做多了,现在开始她坚决不多做一件事。
跟着收拾八仙桌的丫头一起出了屋子,韩重淮吃的饭菜都是她喂的,盘子里头许多菜都没动过。
她拿着筷子每个尝过,竹笋清脆甜口,三鲜鸭子只有鲜嫩没有半点鸭子的腥,黄金鹌鹑则是又脆又香,还带了点微麻。
好吃的简直让人想落泪。
玉桃吃饱后顺道要了水。
她一个通房不洗干净点怎么伺候主子,舒适地洗完了一个澡,玉桃试探着没回韩重淮那。
在自己的新床上躺下,为了表明自己是个乖巧期待主子吩咐的丫头,屋里的木窗大敞,窗边点了一盏小灯随时等着主子的传唤。
这些事虽然做足了,但玉桃沾枕既睡,要是真有事叫她,可不是一两个咳嗽声能叫得醒的。
上班第一天,完美收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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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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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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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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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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