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马威武,大司马威武,大司马威武!”
明晃晃的刀戟随着呐喊有节奏地挥舞着,魏无恙治军严明,几万人的队伍,除了喊声和手臂舞动,再无多余动作和杂音,就连每个人身下的战马也是纹丝不动。
“静!”
魏无恙一抬右臂,场中瞬间鸦雀无声。一张张朝气蓬勃的青春脸庞崇敬地望着他,他的眼眶不自觉红了。
如无意外,这将是他最后一次领兵,最后一次同手足们并肩作战,他们的生死安危将系于他一身。头一次,他觉得肩上的担子是这么地沉重。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一次我们不会再手软,我将以敌之鲜血祭奠阵亡的将士们。”
“杀杀杀!”三万兵士突然齐声呐喊,复仇的怒火席卷边地大街小巷,连大地都跟着颤抖。
“我这里有一车上好的西域葡萄美酒,待此番凯旋,我愿与众将士开怀畅饮,与君同销万古愁。”
又是一阵地动山摇的呐喊:“吾等愿与大司马一醉方休。”
魏无恙豪情满怀,大笑道:“好,我等着,前路凶险,诸君请善自珍重,待重逢一醉方休。出发!”
“大司马是汉人之福,也请大司马善自珍重。”
魏无恙眼角微湿,朝三军将士拱手,率先拍马而去。
他领兵打仗的布局着实教人摸不着头脑,三路大军,一路留守张掖,一路留守武威,还有一路则由他自己带领,于某个夜晚消失得无影无踪,且一连半月杳无音信。
前来督军的天子亲信急得成宿睡不着觉,只得哭丧着脸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来找赵破虏。
“大将军,大司马带着一万精骑一走就是半个月,也不知道派人传个消息回来,您说他会不会、会不会……”
“你想说什么?!”赵破虏“腾”地一下站起来,怒容满面,“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们信不过他就别用他啊,非得这么猜忌寒了人心才有意思?再者,你以为打仗是逛女闾呢,家伙式掏出来半盏茶就能完事?”
赵破虏文人出身,从军几十年没有说过一句粗话,今天为了魏无恙也算是拼了。刘炽亲信被他骂得脸红脖子粗,想还嘴又不敢,只能小声嘟囔:“凡事反常即为妖,大司马位居三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哪有人像他这样放着大好前程不要闹着辞官的……”m.χIùmЬ.CǒM
“你知道个屁。”赵破虏再次爆粗口。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生在世,哪一个不是削尖了脑袋往名利堆里钻,可偏偏魏无恙就是个特例。
他不爱名,不恋权,只追寻这世间最纯净的情感。找到了便是一辈子,抓紧,护好,不离不弃,为此不惜放弃一切。
这样的人,在旁人看来或许就是个疯子,可在他眼里却是至纯至真的赤子,唯有这样的人才配得到永恒而炽热的爱情。
他真的比他强上千百倍,没有让爱从手中溜走,没有令爱人苦等无数寒暑,无论战场情场,他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
他对他只有佩服,哪怕做不成战友,他也不许别人往他身上泼脏水。
刘炽亲信不忿:“大将军,你我同朝为官,你虽贵为三公,又是长公主之夫,但你这么骂人,我可是要还嘴的。”
“还吧,还吧,老子今天心情不好,还真就想找人对骂。”赵破虏豪迈地一挥手,推了对方一把,“你怎么还不动嘴?”
“大将军,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可真、真还嘴了。”
“老匹夫,你怎么像个娘儿们磨磨唧唧的?”
“老不死的,你骂谁呢?”
“老色胚,我骂的就是你。”
“老和尚,我看你就是常年吃素嫉妒我。”
……
帐外,郝贤好整以暇地蹲在角落里听了半天壁角,笑得脸都抽搐了。赵破虏的副将纠结半天,终于忍不住问:“众利侯,你不打算进去劝劝吗?”
郝贤蓦然回首,板着脸训道:“胡闹,朝廷重臣在讨论军国大事,我们怎么可以随便打扰?”
副将:“……”
天呐,这都一家什么奇人,继父在里面骂得不亦乐乎,继子在外面笑得浑身抽筋,完了还要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真开眼界。
*
郅支帐中。
郅支朝着下首一人举杯大笑:“左贤王,你可是我部大功臣啊,若不是你,我们也不会这么容易就打败赵破虏。来,本单于敬你一杯。”
一身汉人打扮的男子举杯微微一笑:“单于过奖了,助单于重回祁连山,成为西域霸主是吾的荣幸。”
“哈哈哈,我就喜欢你这毫不谦虚的样子,太对我的脾气了。来,再干一杯,以后我们君臣相得,共创佳绩。”
男子先举杯:“单于请。”
郅支也笑:“左贤王请。”
“左贤王对魏无恙了解多少?”
男子沉默,半天才咬咬切齿道:“此人心性酷烈,阴险狡诈,单于不得不防。”
郅支哈哈一笑:“看来左贤王还是未从情殇中走出来啊。你放心,承诺你的我一定做到,等夺回王庭,剿灭你们天.朝军队,我一定将那千娇百媚的小美人亲自送到你床上。”
男子阴鹜的眼神在听到“小美人”时恍惚了一下,随即又沉寂下去,变得冷然。
论心性酷烈,魏无恙还得靠边站,刘芳洲才是最狠的那一个,她对他绝情绝义,让他再也做不成男人。他恨她恨得要命,不惜与异族为伍,就是为了让她尝一尝失去的滋味,让她痛不欲生,悔不当初。
“单于英明神武,算无遗策,相信狐鹿姑现在正被你的人马杀得落花流水、措手不及吧。”陆吾恭维道。
“那可不嘛……”郅支含了一口酒在嘴里,还未来得及品尝,就听见属下慌张的脚步声伴着惶惶的话语传进耳中。
“单于,不好了,我们派去云中的一万骑兵扑了个空,在回程路上被一伙不明身份的人剿杀殆尽。”
“什么?!”
郅支的笑容僵在唇边,一脸扭曲地看着回来报信的人,褐色眸子里涌起层层戾气,下属不自觉地软了腿。
“到底是什么人做的?”
为了对付狐鹿姑的鹰师、虎师和狼师三支劲旅,他可是派出了最精锐的一万骑兵。他们战斗力超强,能以一敌三,到底是什么人轻易就灭掉了整支队伍?
“一定是魏无恙干的。”陆吾缓缓分析,“他带着一万骑兵消失了一个月,我派出去的各路斥候都没有他的消息,他肯定是躲起来了,想趁我们不备杀个措手不及。”
“魏、无、恙!”
郅支狠狠咀嚼着这个名字,像是要把他的人一起吃掉:“马上召集人马,连夜对张掖、武威发起进攻,我要他血债血偿。”
匈奴两万骑兵连夜来袭,张掖、武威两地守军早已做好准备以逸待劳,虽然人数上不占优势,但两城军队只守不攻,倒也没吃多大亏,一连数日,战事处于胶着状态。
郅支有些烦躁不安。
战线拉得太长,根本不可能从漠北获得粮草,他的后方补给全靠离河西不远的母族楼兰国供应,但他们已经有半月不曾运送粮草过来了。
“单于,大事不好了,楼兰告危,请单于火速驰援。”斥候将一封求救信函呈上。
“竖子!”
郅支看了一眼就气得将信函扔到地上,双眸赤红,嘴里不停喘着粗气。陆吾捡起来一看,眸色也跟着一暗,难怪楼兰不送粮草了,原来它被被狐鹿姑包围起来了。
他心里疑虑重重,想不明白狐鹿姑到底是什么时候从云中消失的,又是什么时候跑到楼兰去的。还有消失的魏无恙,这一个月,他到底去了哪里?
陆吾试探地问:“单于,楼兰是你的母族,你看救还是不救?”
郅支沉着脸没有吭声,他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管是不是母族,他都得救,因为几万张嘴等着吃饭呐。
“拔营,回楼兰。”陆吾替郅支下了命令,话音刚落,一阵铺天盖地的呐喊声盖过了他接下来的话。
“杀杀杀!”
“以匈奴之血,祭奠我死去的兄弟!”
一直龟缩在城中的张掖、武威两城守军,突然打开城门,朝匈奴军队杀了过来,正好走到中间的匈奴人成了夹心肉饼,被人下到锅里又炸又煎。
一时间杀声震天,人仰马翻,血流成河,惨不忍睹。匈奴肆虐边关多年,还从未见过杀红了眼的汉人,被他们地狱勾魂使者般的模样吓得阵脚大乱,互相踩踏者不计其数。
都说匈奴人嗜血,没想到温软的汉人报复起来也会这么惨烈。视线所及之处,全都是红色,鲜血像一条小溪,绵延到很远很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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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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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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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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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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