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媪苦着一张脸,如丧考妣:“珠儿,我觉得我们可能闯祸了,无恙那么喜爱那个女人,要是知道我把她气得和离,他非得杀了我不可。”
“不至于吧?”绿珠虽然兴奋得心脏狂跳不止,但也觉得事情顺利得诡异,听到王媪这么说,一下子就急了,“姨母,您就不要吓唬珠儿了,表兄是朝廷重臣,又是您的亲生儿子,再生气也不敢弑母吧?”
“唉,你不明白啊,无恙这个孩子冷情又记仇,十岁那年我将他送到魏家,从那以后他就恨上我了,十六年来跟我说的话统共不超过十句。你也看到他对那个女人的看重了,除了那个女人,这么多年我就没见他对谁笑过,我断定这回他肯定饶不了我。”
“那、那怎么办?”
绿珠也慌了,如果魏无恙真这么混不吝丁、六求不认的话,她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别说迎她进门了,不把她打一顿丢出去就算客气了。
关键时刻,还是王媪脑瓜子好使:“走,赶紧到门口去把那个女人拦住,一定不能让她走。”
“好。”绿珠连忙起身来搀她,二人一路飞奔到大门口,但终究还是迟了一步,只见整条巷道空空荡荡,鸦雀无声,连个人影子都没有,更别提芳洲的车驾了。
“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王媪手足皆凉,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哀嚎,“我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无恙肯定会恨死我的,他以后再也不会认我了。呜呜呜……”琇書蛧
她坐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完全就是个市井泼妇的样子,绿珠没有上前搀扶,而是厌烦地撇过头去。
她今年二十有二了,说了几门亲事都不顺遂,听说魏无恙发达了,父母就让她来边关碰碰运气。如果不是这样,鬼才要奉承这个无赖老妇,她阿翁虽只是亭长,但大小也是官吏,与贩夫走卒为伍,简直是自降身份。
“姨母,您别哭了,珠儿这里有一计,保证表兄不会怪罪您,您要不要听?”
“什么计?”王媪仿佛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珠儿快快说与姨母听听。”
“姨母只需如此如此。”绿珠眼底精光一闪而过,凑到王媪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王媪听得连连摇头,忍不住质疑道,“这样真的好么?咱们弄得无恙家都散了,还要说谎骗他,会不会太过分了?若他以后知道……”
“姨母啊姨母,都这个时候了,是保命要紧还是诚实要紧?”
“那好吧,只此一次,下不为例。”王媪思来想去,终于咬牙做了决定。绿珠笑而不答,入了局就是棋子,哪里由得了她。
晚间,魏无恙回府,发现家里居然冷冷清清,除了王媪姨甥两个,竟见不到第三个人。
“翁主呢?”
王媪眼神闪躲,僵了半天才挤出一句:“她……走了。”
魏无恙的俊脸马上黑了下来:“走了?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你走以后我去找她说话,她一听说你要纳妾就发疯了,先是百般咒骂于我,后来又开始骂你,说你、说你……”
“说我什么?”
魏无恙脸沉得能滴出水,薄唇紧抿,一双眸子泛着幽光,教人不敢直视。
王媪在他的注视下不由自主后退一步,稳了稳心神,一口气说出一长串话:“她说你出身低贱、粗鄙不堪,与她门不当户不对,她早就受够了你,还说你就是一介莽夫,不懂怜香惜玉,她不想与你留在苦寒边地受苦。”
饶是知道她们谎话连篇,魏无恙还是有片刻的失神。的确,出身与门第,是他与芳洲之间不可逾越的天堑,也是他最在意的事情。不得不说她们姨甥真的很聪明,知道他什么地方疼,就拿刀子往什么地方捅。
“翁主真是这么说的?”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问珠儿。”王媪早扛不住魏无恙鹰隼般的目光,连忙搬出救兵。
一个劲往后躲的绿珠在心里把她“问候”了无数遍,迎着魏无恙嗜人的神情硬着头皮道:“表兄,翁主的确是这么说的,她还写下了休书。”
“休书?”
魏无恙心中一惊,眸色更深了,小犊子只说剑走偏锋,可没说要走这么偏啊,她这是要干甚么?
“对呀,”王媪见他面色越来越难看,忍不住心疼道,“无恙,阿母知道男人被休面上无光,但是她这种女人高傲又自大,根本就没把你放在眼里,说走就走,不要也罢。你和珠儿青梅竹马,让她做妾本就委屈了人家,现在好了,你们之间没有了障碍,你正好娶了她。”
“休书呢?”魏无恙根本不接她的话。
“在这儿。”王媪哆哆嗦嗦地将一方锦帛递到他跟前,小心翼翼道,“喏,不是阿母骗你,这真是那个女人亲手写的休书。”
魏无恙看着芳洲写的“休书”,忍不住嘴角抽搐,见母亲正一脸紧张地望着自己,沉下脸说道:“还真是休书,字倒写得不错。”
他的样子似笑非笑,似怒不怒,王媪有些吃不准他的心思,见他夸芳洲的字,马上附和:“那当然啦,你教的弟子怎么会差。”
魏无恙莫名其妙:“我教的弟子?”
“对啊,那个女人说是你教她写字的。”
魏无恙忍不住嘴角抽了又抽,小犊子到底是在捧他还是在踩他呀?他肚子里墨水再多,那也是半路出家,哪里比得上两世被人精心培养的她有才华。还说什么跟他学写字,她不充他先生就不错了。
他平静地将休书放进怀中,再没有多余的话,抬脚朝卧房走去,王媪和绿珠对视一眼,皆悄悄松了口气。
“家里没有仆妇侍婢,谁来做饭、打扫清洁?”魏无恙忽然顿住脚步,转身问道。
绿珠早已心花怒放,随口应了一句:“可以到外面买啊。”
“你说得倒轻巧,哪儿来的银子?”
王媪有些傻眼,见他不似说笑,连忙追问:“你不是还有俸禄和食邑吗?”
“当初陛下要我依尚主礼求娶翁主,光聘礼就足足花了黄金两千斤,我十多年的积蓄全拿出来了,现在家里的嚼用都是花的翁主嫁妆,哪里还有什么银子。”
乖乖,黄金两千斤!王媪整个人都不好了,恨不得狠狠抽自己,早知道刘芳洲这么值钱,她就该一早把她供起来,哪里还会傻傻地逼走她!
“你、你昨天不是说要给我百金的吗,拿出来用啊。”
“阿母,你还真是好处占尽啊,那可是翁主的体己,你说不要我马上就还给她了。翁主一走,家里除了年初发下来的岁俸粟米,已经没有一分银子可花了。”
王媪的身子晃了又晃,在魏无恙讥诮的目光里强自镇定下来,一撸袖子,扯出三分笑:“阿母又不是没吃过苦的人,没有仆人我们就自己动手,是不是珠儿?”
是你个大头鬼,老不死的!几千里路诳她到边关来,绞尽脑汁机关算尽,到头来只接手一个空壳子,真是气死她了!
“珠儿,走,我们给无恙做饭去。对了,姨母记得出发之前还给过你五十金,你能不能先拿出来垫付家用,等无恙以后有了银子再还给你?”
绿珠:“……”
三人各怀心事,一顿晚饭吃得味同嚼蜡,草草了事。饭后,谁也没有闲聊的欲.望,都早早回屋洗漱歇息。三个房间陆续熄了灯火后,一条黑影从魏宅后院墙头轻轻一跃,就翻进了隔壁人家的院子,并轻车熟路地摸进了主人卧室。
这是一间美轮美奂的女子香闺,粉色鲛绡帐,黑桃木家具,床上还侧躺着个身姿妙曼的年轻女郎。她穿着件蔷薇粉银线浣纱寝衣,细腰翘臀,背影美得令人挪不开视线。
“来了?”女子头也不回地娇笑。
魏无恙一巴掌拍在女子翘臀上,轻轻掐了一下:“坏东西,你还真舍得给我写休书啊。”
“怎么了,这就受不了了?我还有更厉害的在后面呢,嘻嘻。”
“小犊子,”魏无恙从怀里掏出芳洲立下的字据,笑着扑了上去,“我觉得我可能太纵容你了,为了弥补我受伤的心,我们先把这个兑现了吧,嗯?”
芳洲被他的“嗯”字吓得一个激灵,看着自己亲手写下的“所求皆应,立等可取”八个大字欲哭无泪,她终于明白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了,难怪当初立字据时他笑得那么淫.荡、猥琐,意味深长。
“腓腓,今天你还在上面好不好?你不知道你在上面的样子有多美,我一直盯着你看,都舍不得眨一下眼,你“划船”的悟性太高了,一点就通,我都快被你榨干了。”
“魏、无、恙!”芳洲一口咬上了大放厥词的某人脖子。
“哎呀,小犊子你谋杀亲夫呀?我今天若是不重振夫纲,你还真骑到我头上作威作福了。”
芳洲也不服输,鬼使神差地接了一句:“又不是没骑过……”
刹那间,空气突然诡异地安静下来,两人面面相觑,魏无恙嘴角缓缓上扬,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芳洲顿时羞得全身通红。
天啦噜,来到雷劈了她吧,她都说了些什么啊?太丢人了,太羞耻了,太不要脸了。
“想不到腓腓竟是这般豪放女子!今天让你接着骑!”许下豪言壮语,不待她反应,魏无恙一头钻到她身下,开始了他的讨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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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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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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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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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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