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萧瑾?执拗地摇了摇头,“我没事,就在这里待着。”她说着,鼻头竟然酸了起来。尤其是一双眼睛,在看到萧文彦身上的暗红色云纹后,更是如同被针扎破一般,上辈子那么多年以来,兜在眼中的泪水终于找到了一个破口,簌簌地就往下淌。
“皇兄可是嫌弃长宁了?”她的声音带着些哭腔,软软地落在萧文彦心头。
“胡说什么呢!”一个弹指落在萧瑾?脑门,萧文彦还不满意,还是招来随侍,叫人去太医院传胡院判,让他去萧瑾?宫中候着。“行吧,不回去也行,你就在这再陪朕一会儿。眼瞅着就长成大姑娘,亲都定了,再过不久就要出嫁了。”
“我才不要嫁......”回想起被宋修远捅的那两刀,对她而言也就是一刻之前的事情。“这辈子都不要嫁。”
萧文彦当她是在撒娇,笑着摇了摇头也没继续说下去。宫宴继续进行,萧瑾?开始平复自己重生之后的心情。
这一年乾元三年,也是萧文彦即位的第三年。而实际上,萧文彦的这个皇位坐得并不稳。
先帝,也就是如今的高宗皇帝在做皇子时,也是经历了一番争斗才拉下了他那个做太子多年的兄弟才得以登上大宝。而之后他的儿子们为了皇位也是经历了一番争斗。
高宗在世时,和皇后很晚才有了嫡长子萧文彦。而比起他的其他已长大的皇兄,萧文彦着实年幼。在萧文彦出生前,因为久久未立太子,萧瑾?的那些皇兄们为了皇位已经争了个头破血流。后来皇子们死的死贬的贬,萧文彦倒是顺利继位。然而他远在封地的皇兄们心中却是不服,与前废太子的子孙辈暗暗勾结,想方设法要把萧文彦拉下皇位。
远在南地的楚王便是这一切的领导。
如今的楚王算起辈分来,算是萧瑾?的堂兄。今年过年楚王就称病没来京城,想来也是为了之后的反叛做准备。
绝不会再让上一世的事重演。
萧瑾?捏了捏手中的茶杯,暗暗在心中对自己说。她抬头,扫了一圈下面的群臣,凭着上一世的记忆推测刺客将会出现的地方。
如此宫宴场合,与宴者需要经过严密检查,不得带任何兵刃入殿。上一世的刺客是一会儿表演《兰陵王入阵曲》的舞者,他将在表演的时候行刺。虽然刺客当场毙命,可皇兄也身受重伤。那行刺的剑本就喂了剧毒,后来太医院终究是没能将他救活。
而那次献上这《兰陵王入阵曲》的不是别人,正是西河郡王李维,这李维的确和楚王是一党人。《兰陵王入阵曲》是前朝的歌舞戏,原本是歌颂兰陵王战功和美德的男子独舞,可后来渐渐就成了软舞。这次李维正是打着“复原《兰陵王入阵曲》”的旗号,把这出舞搬来了百福殿。
她需要如何去做,才能阻止这场刺杀?
直接告诉皇兄有刺客,让皇兄提前离场?可这么一来,后面又会平生出更多需要她解释的地方,她要怎么和皇兄讲,她大概是重生了一世?
且上一世除了跳舞行刺的人以外,还有不少暗暗潜进宫中的其他刺客。刺杀完毕那些人直接吞了药自尽,唯独的一个活口后来在狱中也没招出什么就死了。此时此刻,她也不知那些人身在何处,是什么行动路线。若是轻举妄动,说不定会把皇兄置于更加危险的境地。
擒贼先擒王,还是先找个由头把李维拘起来,不过不知他现在人在哪里。
萧瑾?举起手中的酒杯,抬起左手以广袖遮面,仔细观察下方宗亲与群臣的座位。却没想到,第一眼就给她看到了个熟人。
裴衡。
按照大燕朝官员朝服形制,二品以上着绛红色蟒袍。这个颜色很难穿,穿得好了,那就是贵气逼人气宇轩昂。而若是衬不起那套蟒袍,可就成了四不像的丑角。
裴衡自然是前者。
此时的裴衡年仅二十八,入阁拜相不久,是大燕史上最年轻的丞相,意气风发。他乘着改|革变法的东风,一路青云直上,是萧文彦如今最倚重的臣子,说一句当红炸子鸡不足为过。这会儿就有不少官员宗亲端着酒杯围着他敬酒。上一世,这人在政见上与她时时相左。若说她是个保守派,那裴衡绝对是百分百的激进派。
萧瑾?又将手中的酒杯紧了紧,回想起宋修远临死前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丞相会料理......”
人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那她是否能相信宋修远,合理推测她的死当真与裴衡有关呢?
仿佛是感受到了有两道灼灼目光紧盯着他,裴衡抬起头,越过围着他的众位同僚和宗亲,朝着萧瑾?的方向看去,目光捉到她后,又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萧瑾?瞧见他那张此时已然微醺,却依旧清新俊逸的面孔,心中一慌,匆忙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结果一个不小心,就将拿酒呛进了嗓子眼里。她当即抬起袖子这脸猛咳,引来了周围不少人的关注。
“长宁若是不适就先回去休息吧。”说话的是如今的皇后林蔚。
“刚不还难受,怎么胆子就这么大敢喝酒了?”萧文彦的脸板了起来,当即就又要冬月扶萧瑾?回宫休息。
“我不要!”萧瑾?摇头,“皇兄,今天过年,一家人在一起团聚的日子,你为何一直催长宁离开?可是厌烦长宁了?”
“就你能说!”萧文彦横了她一眼,萧瑾?得逞般对着他挤了挤眼睛。随后那双鬼灵精的眼睛一转,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我听说,等会还有一个不太一样的《兰陵王入阵曲》?我想看!”
“你什么都想看!”萧文彦板着嗓子道。“朕都不知道等等要演什么。”说着他又抬了抬手招来一直随侍他左右的公公徐源。“那等这曲结束,看长宁想看什么,赶紧让他们跳。”
徐源领了命,匆匆去吩咐负责今晚表演的司仪女官。
“看完了就赶紧回去,听到了吗?”
萧瑾?笑嘻嘻地点头,接着又道:“我听说今晚的这个《兰陵王入阵曲》可不是什么软舞,是西河郡王专门盯着复原了前朝的大面舞,听说是为了表现男子执麾而刺的英勇。皇兄,我对这舞好奇得紧,可否叫西河郡王过来,让我问个痛快?”
萧瑾?幼时体弱多病,萧文彦对他这个一母同胞的胞妹向来是有求必应,如不是什么破原则的要求,他一般都会满足。就见当今圣上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是允了什么似的,随后徐源便匆匆去往宗亲所在的桌案,去请那位西河郡王。琇書網
萧瑾?看着跟着徐源朝着殿上走来的西河郡王,桌案下的拳越握越紧。
参加宫宴的宗亲臣子都需卸剑才可入殿。但萧瑾?却担心他身上还有什么别的他们没搜出来的暗器毒粉。她记得当初审问的时候,倒是没在这位西河郡王身上发现什么凶器,可此时依旧紧张。
这时候,方才被她遣去做准备的冬月端着两盅参汤回来了,冬月将一盅从托盘上拿下放在萧瑾?的桌案上,再端起另一盅放在桌案下,跪立在萧瑾?身后。
西河郡王李维跟着徐源上殿,先是恭恭敬敬地对着萧文彦行了大礼,说了一箩筐的吉祥话。李维这个西河郡王是承的父爵,他祖父也算是大燕的开国元勋,战勋卓著,是有名的战神威远将军,故而被封了郡王的爵位。可李维他父亲和本人并没有什么功勋,如今朝中也没什么任,家门逐渐凋零。
倒是李维本人,靠着研究歌舞在长安城中出了些风头,再加上他的相貌还算是英俊,便成了有名风流才子。
大燕风气开化,并没有什么男子不能同女子说话的古旧之风。萧文彦简单问了几句话,又赐了几道赏,就把任扔给萧瑾?由她去问。
萧瑾?对舞并没有什么研究,这会儿便只能搜肠刮肚地找些由头询问。
这舞是多少人来跳?和流行的软舞版《入阵曲》有什么区别?表现男子执麾而刺的英勇,那舞者是真的拿着军旗吗?
一通询问下来,虽不知这李维说的是真是假,但凭着上一世的记忆,她也算是稍微摸清了些等会儿来献舞的那队人的一些状况。
萧瑾?笑眯眯地托着下巴看李维说得口干舌燥,连忙让冬月把方才那盅参汤端上来。
“劳郡王为我解惑。”萧瑾?笑着端起自己的那盅参汤,微微抿了一口,接着示意冬月将被她交代了要放软筋散的另一盅参汤递到李维面前。“本宫今天身子不适,便以参汤代酒,敬郡王一杯。”
话说到这份上,李维哪敢不接。他连忙接过那盅专门为他准备的参汤,在萧瑾?的注视下仰脖猛灌。
萧瑾?托着下巴,盯着李维将那盅被下了药的参汤喝完。眼睛不经意一转,又瞥到了方才害得她呛酒的那别有意味的眼神。
这个裴衡,干嘛这么瞧她?
李维喝完汤,就要谢恩下去。现在这只舞马上结束,萧瑾?又抬了抬手,着人再搬一张桌子放在她旁边。
“下一曲就是《兰陵王入阵曲》。郡王就坐本宫身旁,看看你的成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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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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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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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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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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