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后,天就开始转凉,到了夜里,怕冷的人已经开始穿上了外套。
礼堂开着大灯,舞台上正排列着高一的学生,也许是因为第一次上台,并且下边还有其他班的同学看着的缘故,一时间气息不足,本来气壮山河的一首歌,被他们唱的格外软绵绵,到了后面甚至还乱了节奏,听起来就跟菜市场似得,各自唱各自。
舞台下渐渐响起了低笑声。
“太烂了吧。”
“如果正式比赛都这水准,咱班冠军没问题了!”
“下下个就轮到咱班上去了吧。”
耳边的音乐戛然而止,两个班级交换舞台,易闻借着队伍的遮挡,悄无声息地坐在旁边作为的把手上,还从口袋摸了个口香糖出来,又抽了一片递给楚丞年。
楚丞年接过来拆开:“又是西瓜味?”
易闻点点头,大方地摆摆手:“不用谢。”
楚丞年:“谁跟你谢谢了。”
排在前面的侯鹏闻到一股甜丝丝的味道,忍不住回头说:“还有吗?也给我一片吧,我有点儿紧张。”
易闻排队排的无聊,正调了静音打游戏,腾不开手,只能说:“口袋里,自己摸。”
侯鹏只好伸手在他口袋里摸了摸:“什么都没有啊。”
“不是那边,另一边。”易闻顿了顿,想起侯鹏的位置摸不到自己另一侧的口袋,下意识对身后的楚丞年说,“同桌,帮个忙。”
“……”
侯鹏看了看楚丞年冷漠的面容,又看看易闻,想了想还是说:“要不算了,我在手掌心写个人吃一吃就好了。”xǐυmь.℃òm
易闻边打边说:“听到了吗同桌,不要这么冷酷无情,拯救下同学的心理健康。”
楚丞年被他吵得不行:“你给我闭嘴。”说完,他还是伸出手往易闻的另一个口袋摸去,刚刚捏到里面的口香糖,旁边倏地响起一道脚步声。
班主任从前面走过来,一个个检查排队情况,走到易闻身边的时候停下脚步:“你们还挺悠闲啊,一个个站的东倒西歪,要不要我给你找个椅子坐坐?”
易闻站得笔直,说:“老师您不用这么客气,这旁边就有椅子,我随便坐坐就好了。”
班主任:“……少贫嘴,给我站好!”
等班主任离开后,前面的侯鹏转过头轻声说:“我不吃啦,老黄这么一吓给我把紧张都吓没了。”说完,他才注意到后边两个人脸色有些不正常,疑惑道,“你们怎么了?”
易闻表情不大自然地说:“没什么……这唱的什么歌?”
台上换了个班级,伴奏响起,这个班与上个班级不一样,要整齐不少,声音也比较响亮,算不上特别好听,但在排练中也算是及格了。
侯鹏报了个名字,易闻哦了声,什么都没听进去。
刚刚老黄来的实在太突然,易闻直接站起来就把手机塞进口袋里,一时间竟给忘了楚丞年的手还放在自己口袋里没拿出来。
校裤的口袋一向比较大,但容纳两只手加一个手机,难免还是拥挤地鼓起来。
易闻掌心贴着手机,大腿隔着口袋一层薄薄的布料,贴着楚丞年的掌心,格外敏感,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对方皮肤上的温度。
赤/裸的手腕从后面交缠在一起,楚丞年只觉得碰到的地方都像被点了一把火,把肌肤当成草原,肆无忌惮的以燎原之势燃烧着。
一时间,两人谁也没有开口,就这么站了片刻后,台上的班级都唱完了,耳边音乐戛然而止地时候,楚丞年才终于想起,自己该把手掏出来才对。
然而就在这时,易闻的小拇指越过手机,轻轻地贴了过来,勾住他的小拇指。
动作很轻,严格来说几乎不能叫勾,而是贴着才对。
旁边是上个唱乱的高一班级班主任训斥的声音,前面还有体委宣布准备上台的呼喊,侯鹏在前面跟他同桌排排写人吃人缓解紧张。
周身一切几乎是喧嚣的。
楚丞年却听见易闻压着嗓子,低声说:“……这个肢体接触,接受吗?”
在九班全体同学的在坚持不懈之下,最终还是争取到了《黄种人》这首歌的合唱权。据说班主任为了给他们争取这首歌,跟上头进行了好几天的口舌之争,差点得罪了主任。
因此在落后其他班排练几天的九班,在后面的排练时间里,格外的认真的,一副这次合唱比赛冠军势在必得的模样。
一首歌下来,易闻唱的恍恍惚惚,也没注意自己中间有没有跑调或者错词,因为靠的近的缘故,中间还不小心碰到了楚丞年的手背。
有点儿热。
易闻咽了咽口水,在对方避开前,率先一步悄无声息地揣进口袋里,结果一伸进去就后悔了,口袋里头滚烫一片,手指隔着布料贴在皮肤上时,脑子里全是刚刚楚丞年手贴在自己口袋的触感。
妈的。
易闻没忍住在心里爆了粗,手指略显无措的摩挲两下,心说这破礼堂怎么突然这么热。
曲毕,易闻抓了抓头发,站在原地等着前边的人走完,自己再接着后面走,他吸了两口气,稍微缓解了下心中某些燥动的情绪后,想回头跟楚丞年说些什么,头扭到一半,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卡在那儿。
正欲转回来时,眼睛扫到远处观众席上的小眼镜,眼睛微微睁大。
“同桌,我想起来了那个小眼镜是谁了,他——”
楚丞年在后面喊道:“傻子看路!”
学校医务室。
易闻坐在椅子上,右脚的裤腿被卷起,白皙的脚踝上红肿一片,校医推了推眼镜:“有点崴了,不严重,这两天多休息休息,少动弹,擦几天药就没事儿了。”
说完,校医又看看楚丞年:“你们两人怎么回事,天天打架,第一回是摔屁股蹲,第二回是磕后脑勺,现在是崴脚,这才开学一个月不到,信不信我告诉你们班主任啊?”
“不是,误会。”易闻把腿收回来,连忙解释了一番缘由,走前又攀住楚丞年的肩膀,说,“我两关系可好了,特别好,情同手足,是吧同桌。”
楚丞年心说是个屁,把人扶稳:“赶紧的,给我站稳点,不然一个人扶着墙回去。”
易闻还在那说:“不要这么冷酷无情,我要不是为了跟你说话,我能摔吗?”
楚丞年:“滚蛋。”
往寝室回去的路上,校内已经没什么人,侯鹏正背着书包从洗手间出来,见状问道:“闻哥你脚还好吧?站得稳么?”
“还行吧,有点儿疼。”说着易闻松开搭在楚丞年肩膀上的手,右脚踩地,结果一阵刺痛蔓延而上,差点儿没站稳时,一只手伸过来搂住他的腰。
只听楚丞年在旁边说:“不想要脚直说,我给你把另一只也崴瘸。”
话说的冷酷无情,动作却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小心翼翼。
易闻心想他这个同桌,嘴里带刺,心里夹糖。
热乎的很。
侯鹏走读生,还得摸黑回家,下楼的时候应岭还在催促他,临走前,他想了想,还是问易闻说:“咱们这周五下午就要上台,你这脚走得了吗?”
这时候的侯鹏也没想到,自己一语成谶,给说中了。
易闻这脚不单单只是崴了,还有点儿软组织挫伤,隔天不见好,校医又给他上了药,在脚上裹了一层绷带,鞋都穿不了,只能趿拉着拖鞋上课,上个厕所都要他同桌扶。
易闻单脚蹦到小便池前,楚丞年站在他身边,拉下校裤,易闻正好上完,见状不由自主地低头朝他看去。
“……”
洗手间在静默三秒后,也不知是哪根筋抽了,易闻脱口道:“尿不出?要我给你嘘嘘吗?”
楚丞年:“……”
旁边不小心听见的同学:“…………”
虽然最后还是没有嘘嘘,但楚丞年也想打人了,他洗完手,把指关节摁地咔擦响,边对易闻说:“你给我过来。”
易闻身残志坚,还在那儿逼逼:“我这是在关心你,都是男人,这点事情没什么不好意思,有烦恼不要憋着,敞开心扉,我这个人特别大度……”
“敞个屁。”楚丞年一点都不温柔地拽住易闻的后领,拽着人就要离开洗手间。
易闻一只脚还伤着,只能单脚跳出去,扶着墙壁喊道:“温柔点儿,不要这么暴躁,还是说你恼羞成怒了?”
“你他妈给我闭嘴。”楚丞年额角青筋突突地跳,忍无可忍,停下脚步转身,易闻恰好一步蹦了过来,两人猝不及防正面撞了下,楚丞年还记着这人一只脚受伤,下意识伸手搂住他的腰,把人带进了怀里。
胸膛贴在一起,隔着薄薄的校服,几乎能感觉到彼此的心跳声。
噗通噗通,格外清晰,格外有力。
整个走廊好像都安静下来。
易闻正欲说话,洗手间里忽然传出一阵骚动。
“啪嗒——”
“你以为你带着眼镜,就能装嫩啦?你哥当年嚣张欺负人的时候,你怎么就不学学呢?嗯?披着羊皮的狼?还是披着狼皮的羊?”
“……”
“哑巴啦?倒是说话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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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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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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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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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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