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才憋出一句:“闻哥,你太狠了。”
“过奖过奖。”说着易闻还做了个拱手的姿势,他离开烧烤摊后,就把长长的帽檐重新转回额前,从口袋里掏出口香糖,只剩一片了,他掰成两半,一半塞嘴里,一半递给邹仁至。
邹仁至没客气,接过来,边嚼边说:“真的,闻哥,我看那非主流当时的眼神,太他妈绝望了,感觉他都恨不得让那美少女直接一棍子把他敲进急救室算了。”
当时易闻放完录音后,也不顾那非主流还懵逼着,二话不说就用鞋尖去勾他裤头,美少女见状,什么也没说,掉头回来就踩着那准备跳起来的非主流的背。
于是当易闻在把那条“健美裤”脱到一半的时候,非主流终于崩溃了,大喊他自己脱。
易闻嘿了一声,收回脚站边上和美少女肩并肩,吃着香肠目不斜视地看人家脱裤子。
两个俊男靓女肩并肩守在一个非主流跟前看他脱裤子的画面……太他妈辣眼睛了。
尤其是当非主流哆哆嗦嗦不情不愿地把裤子脱下来后,还在做大街上遛鸟的心里抗争时,美少女突然举起棍子,挑着那条破裤衩,直接给他拽了下来。
邹仁至长吐一口气,佩服道:“是个狼人。”
易闻没说的是,美少女把人裤衩子拽下来后,还嗤笑了一声,说了句让非主流这辈子都不敢再踏进这片区半步的话——
“你是不是残疾?”
美少女的声音有点冷,还有点哑,一点都不符合甜美的外表,反倒像个青春期的男孩子。
但又显得与众不同,甚至有点好听。
和着晚风吹进易闻耳蜗里,还有点痒。
易闻想,这暴力美少女有点酷啊。
不醉不归的宏伟目标被半路打断,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个彻底。
易闻在一个公交车站停下,这个点等车的基本都是加班的上班族和补课回家的学生,神色充满疲态,都默契的缄默不言。
两人脚步很轻,并没有人注意他们。
公交车站对面就是家补习班,隔壁还有各种兴趣培训班,跳舞的唱歌的各种乐器的,应有尽有,简直就是小朋友们暑假的噩梦聚集地。
易闻望着对面红色横幅上“冲刺高考”的四个大字,晃了下神。
“仁子,你现在高三了吧?”易闻突然说。
邹仁至闻言,摸了摸后脑勺:“是啊,我上个月就开始回校补课了,这两周因为学校新生要军训,才得空有假期。”
易闻本来下学期也该高三的,但因为高二休学一年,回去只能接着读高二,这么算起来,就比邹仁至要小一届。
嘴里的口香糖嚼了一路,早就没味了,屏幕上的公交APP显示距离下一趟车来还剩三分钟,邹仁至的家就在这边,他不上车,跟过来就是为了送易闻。
“闻哥,你说我要是考不上大学,怎么办?”正值人生关键转折处,肩负着老师父母乃至于整个家庭的期盼,邹仁至问出了每一个考生心中的不确定和迷茫。
要是考不上,怎么办?
手机屏幕上公交车的时间只剩下三十秒,抬起头隐约能从黑搜搜的街上看见公交发出的点点车灯。
易闻从口袋里翻出口香糖纸,把早就嚼没味的口香糖吐出来,手一捏,包好,转头看向邹仁至快要融入黑夜里的身影,说:“闻哥罩你,把你捧成好莱坞巨星。”
邹仁至愣了愣,终于露出笑容:“真的啊?可我这脸行吗?”
公交车缓缓驶来,易闻手一动,包着口香糖的纸稳稳落入洞口,他嘘了一声,笑起来。
“你帅爆了。”
等易闻上车后,邹仁至突然在下面冲他大喊:“闻哥,要是我当不成好莱坞巨星,那我就要当易闻后援团的团长!”
易闻怔了片刻,笑出声来。
“得嘞,安排上了!”
回到家已经十点,易闻开门一脚踏进黑漆漆的房子里,也不开灯,低头把手机手电筒打开,循着不怎么明亮的光一路走进客厅,发现餐桌上摆着两菜一汤,用保鲜膜裹着,一看就是没人动过的。
旁边还粘了一张便利贴。
王姨给你留了饭,冷了自己拿厨房热下,我晚上加班,早点睡。——你妈。
易闻看完,把便利贴攥进手里,捏成一团,上楼回了房间,本来想丢垃圾桶的,但不知为什么,临时手一偏,纸条落在书桌上蹦了两下,滚进角落。
他倒在床上打开微信,一下午没看,堆了不少新消息,多数都是舞房和声乐课上认识的老师朋友,都是安慰他落选了别灰心,下次再努力就好。
易闻看完,也没回复,打开微博,突然跳出一条艾特的信息。
——恭喜@一文不值1名用户获得【Lolita粉红美少女套裙】。
已经是上周的消息了,易闻愣了好半天,才想起自己上个月好像是有转过这么一条抽奖微博,但他从小到大都是纯非酋血统,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能偷渡欧洲。
虽然是条女孩子的裙子。
易闻点开图片一看,嚯,粉白色,蕾丝边,还他妈是蓬蓬公主裙,少女心的不得了。
他盯着图片看了半天,突然起身,翻身抬起床头被正面朝下扣着的相框。
十年前的老照片,自带泛黄的旧回忆滤镜。
照片上是一家四口,男孩子七八岁的年纪,拍个照片也不安分,扯着眼皮子冲镜头扮鬼脸,一看就皮的不得了。
旁边大些的女孩穿着一条粉红碎花裙,倒是笑得很温柔
不知为何,易闻忽然想起今晚在烧烤摊那位穿着粉色碎花长裙的美少女。
要是她长大了,或许就跟那美少女一样好看吧——不过应该不会像美少女那么高,毕竟一米八多的女孩子,属实挺稀有了。
微博消息栏目里还有一条博主询问收货地址的私信,易闻点开,想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敲下一行字。
隔天,昨夜街上突然出现个上身穿紧身衣下身裸/奔遛鸟的变态的照片传遍整个朋友圈,邹仁至不知道从哪里搞到几张高清□□大图,边发边跟易闻在微信里疯狂哈哈哈。
[仁子]: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不让他脱衣服了,这他妈看起来比全脱了还变态!
[仁子]:我墙都不服,就服你。
[一文不值]:我是这么丧心病狂的人吗?明明是他自己说的,脱裤子裸/奔。
邹仁至哈哈哈了一早上,大有接下来整个高三艰苦生活就靠这个笑话活的架势。
“易闻,你开开门,我有话跟你说。”
杨柠说完,又敲了两下门,易闻放下手机,也不穿鞋,光着脚慢吞吞地开了门,不出去,也没有放杨柠进来的意思。
易闻靠着门框说:“干什么?”
杨柠拧着眉看着这个好像干什么都提不起劲的儿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昨晚给你留的晚餐也不吃,一上午都憋在房间里,怎么,跟我玩绝食是吧?”
易闻没说话,杨柠话茬子一打开,便开始滔滔不绝的训人。
多年职场生涯在她身上平添了一股压迫人的气势,尤其骂起人时的模样和口气,与其说是训儿子,不如说是训下属更合适。
“让你上个学就这么痛苦吗?”杨柠拔高声音斥道。
易闻目光有些冷淡:“上学不痛苦,但我说的是什么问题你自己心里清楚。”
杨柠霎时被易闻堵的说不出话来。
易闻没再说话,关了门,隔了一会儿又打开,已经换了一身衣服,鞋子也规规矩矩地穿好,带着帽子一副准备出门的模样。
走到楼梯时,杨柠在背后开口:“你非得总跟我反着来吗?”
易闻脚步一顿,半晌,他才说:“是你从小教导我,做人要信守承诺——反观如今如今,跟我反着来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易闻回过头,一字一顿道:“这才几年,你工作忙你能忘。我不行,我忘不了。”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相对无言半晌,直到楼下的王姨说可以吃饭了,易闻才垂着眼睛慢条斯理地走下去。
“九月一开学,你去报道,只要你好好上学,往后你想怎么打算,我不会再干涉你。”杨柠走下楼,易闻停在玄关处,回头,发现杨柠手里捏着一张A4纸,顶端写着‘合同协议’四个大字。
“我知道你现在不信我,你也是快成年的人了,签了合同都是具有法律效应。”杨柠努力让自己声音保持平静,但那双总是泛着凌厉神色的眼睛此刻却克制不住微微发红。
她说:“我只是怕你后悔。”
易闻霎时想抽刚刚口不择言的自己一顿。
那博主发货速度很快,易闻把收货地址发过去第二天晚上,对方就发来了快递单号,两个城市距离的有点远,以至于当易闻拖着行李箱重新回到学校时,刚到宿舍楼下,就接到了快递打来的电话,说他包裹到了。
“先放门卫吧,我待会去拿。”易闻说。
快递小哥在另一头苦道:“不行啊,你们这学校门卫不给收快递,你看看能不能过来取一下?我后面还有好几个件要送,或者我晚点再给你送过来?”琇書蛧
新分配的宿舍在五楼,搬行李上去了再下来属实又累又麻烦,但拉着行李过去也麻烦,正犹豫不决时,一道声音从背后响起:“让开。”
易闻忽然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转头,只见背后站着个男生,逆着光,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上午的太阳太大,头上扣着卫衣兜帽,看不大清脸。
快递小哥在对面喊道:“同学?你还在吗同学?”
“啊,”易闻回过神,“在,等等,我现在过去拿。”
说罢,他挂了电话,对男生说道:“这位朋友,你很眼熟啊,这么有缘帮我个忙吧,我现在有点急事得离开下,麻烦你帮我看下行李,十分钟……五分钟!我五分钟就回来!”
易闻不等他说同意不同意,拍拍他肩膀,撒腿就跑,将自说自话的本事发挥的淋漓尽致。
男生:“……”
瞧着易闻跑没影的方向,楚丞年低头,看了眼横在地上杂乱无章的行李箱,愣是没明白一个男生来上个学,到底是怎么做到比隔壁女生宿舍的行李还多的。
这他妈是来时装表演的吗?
他抬腿跨过这对行李箱就往宿舍楼走,走到一半,想了想,又转身下来。
等易闻拿完快递又一路狂奔回来的时候,发现宿舍门口堵了不少人,凑近还能听见同学们的讨论声。
“这谁的行李啊?”
“太多了吧,新生吗?现在的新生都这么嚣张的吗?”
易闻走进一看,发现自己的行李箱依然还是他离开时的模样,只是上面多了张白纸,一看就是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边缘线坑坑洼洼,撕的极其草率。
而纸上的字迹和边缘线一样嚣张且潦草,上头只写了四个大字——
敢碰自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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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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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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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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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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