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小区没几步,重九斤便感觉到一股热浪袭来,热烘烘的风呼哧呼哧往脸上打。
天气预报明明只有二十六摄氏度,为什么会这么热?
入口保安亭窗户半开,桌上有摊开的访客登记簿,看上去没用几张,还有些意义不明的胡乱涂鸦,多半是很少使用,登记簿旁是一堆旧报纸还有一个歪倒的水杯,保安则是不知去向。
顺着大门口朝里只有一条狭窄通道,只能步行。
重九斤抹了抹脸上的汗,这假体未免也做的过分逼真了,汗水大颗大颗向下流淌,一部分滴进眼里,简直辣眼睛。
越来越热,汗如雨下,身体水分不断被蒸发。
她很怀疑继续这么走下去会不会把假体的水分蒸发干,万一她在这儿溜达一圈走出去就成了行走的干尸脆片,吓到路边甲乙丙丁花花草草也就算了,还能顺利回到医院吗?
被人打包直接送去博物馆也是有可能的。
热风呼呼的吹,街区外传来大型运输车经过的引擎轰鸣声,断断续续时快时慢,那是唯一的噪音声源,四周一片寂静,重九斤走了好长一截一个人也没见着。
灰扑扑的房子密密麻麻挨在一起,房门紧闭。
重九斤在来之前查过地图,货车司机李向东租住的房屋位于荆楚市北郊的堆填区,也是荆楚最大的贫民窟。
荆楚市算是旧地较为繁荣的城市,可即使如此这座城市仍然有大片大片的贫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荆楚市最大的垃圾场北郊垃圾场就建在塌陷的地坑上,荆楚市近三分之一的垃圾会被送入这座垃圾场。
捡垃圾的人为了方便就沿着地坑边缘修起了房子,后来政府出资在此修建廉价出租屋,人越聚越多,居住环境也越来越糟糕,渐渐的自发形成了与市区相对隔离的贫民窟。
与北郊人蛇混杂危险恶徒集中的北寨截然不同,这里住着的大多是一些家境困难的平凡人和无家可归的拾荒者。
一排排四方的房子密密麻麻挤在一起,房屋与房屋之间间最近的地方间隔五公分不到。
房屋背靠的垃圾场就是大部分堆填区居民的生活来源。
重九斤纳闷的四处张望,“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堆填区的人口密度极大,官方统计数据这里住着四万人,实际常住人口应该更多。
一间一百平方米的屋子很可能挤着住了几十个人,这些人都去了哪儿?
就算年轻人都出去工作上学,可也不至于一个人也没有吧。
重九斤路过的房屋全部上了锁,房门紧闭,她连敲几家也没人答应。
“有人吗?”
她的声音在一片死寂之中显得格外突兀。
重九斤瞥了眼个人终端界面,没有信号,就连‘仅限紧急呼叫’的符号也不见了。
堆填区靠近废土,算是城市边缘地带,信号差倒是可以理解,可紧急呼叫都不行就太不寻常了。
D101748应该是D区一栋一单元七楼48号房,光认识门牌号没用啊。
这里的房屋分布过于密集,通道狭窄,阶梯极多,整个一环形大迷宫,即使手握货车司机给的门牌号重九斤转了二十多分钟依然没能找到货车司机的家。
她脑海中有司机残存的部分记忆,可这就像是看了一遍电影剪辑,看过不代表就能知道电影中每一个画面所蕴含的深意,更别说记住每一个细节。
重九斤不知道自己到底转了几圈,依然一个人影也没见着,就好像整个世界就剩下她一个人似的,陪伴她的只有哒哒的脚步声。
“死导。”
“死导你在吗?”
连续呼唤也没有任何回应。
这情况似乎有点不对劲儿。
走出主干道,走上右边的分叉路,因为持续降雨脚下道路湿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焦糊气味。
重九斤凭着模糊的记忆总算找到了一块歪斜的写着D的路牌。
压下心里不对劲儿的感觉,她此刻斤只想赶紧找到货车司机的家带着四脚毛绒宠物离开完成司机的遗愿。
天色逐渐变暗,黑蒙蒙的下压。
“我到底走了多久,这就天黑了?”重九斤纳闷的查看时间,腕表清楚的显示着‘13:13’,是中午没错啊。
鼻息间有一股奇怪的气味在靠近,像是是死灵的气息,重九斤忽然停下脚步猛地转头警戒的张望,身后空空荡荡除了灰扑扑的房子之外什么也没有。
这反而让人更觉紧张“这地方太奇怪了。”重九斤憋了一肚子疑问,并未察觉到任何人靠近。
回转身后,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注视着她,面度面鼻贴鼻,冰冷的气息几乎贴在她脸上。
重九斤吓得下意识向后小跳步,这才看清面前站着的是一个老妇人。
“你看见我孙子了吗?”
“......”
附近房屋的房门不知何时全部打开,有人探头张望,有人低声议论,嘻嘻索索的声音不断。
原本寂静的片区一眨眼就热闹起来,路上也忽然有了行人,一扫之前的死寂。
重九斤却摸了摸手臂,明明热的汗如雨下此刻却汗毛倒竖,鸡皮疙瘩全部起立站好。
深吸一口气,妈呀,吓死人了!
“你看见我孙子了吗?”
老妇人就这么一路问着渐渐走远。
“她那个孙子死了最好。”
“你们说这老婆子不会是疯了吧,一天天的什么也不干就这么到处找她孙子。”
“没准真的疯了,那不正好,都是报应。”
“可不就是报应,活该。”
“其实她也挺可怜的,早年丧夫,一个人带大儿子,他儿子儿媳遇上塌方死后就留下这么一个孩子。”
“你可怜她,那你去帮她找孙子啊,我看啊就是她那个孙子天生坏种害死了他爸妈,死在外面最好。”
“哼,别让我看见那小崽子,弄死他我为民除害。”
“那场大火烧死了多少人啊,要不是她孙子,能死那么多人吗,全家死光都不够赎罪。”琇書蛧
“就是,我才不可怜这种人,她要是能好好管教她孙子也不至于害死那么多人。”
几个居民凑在一起你一言我一句,言语之间恨不得把他们口中那对祖孙家祖坟都挖出来鞭笞几下。
重九斤听得一头雾水,一转头看见其中一个居民手里拿着一张报纸挥动“你们看看新闻都报道了,死了上百人啊,造孽哦。”
重九斤的视线定格在报纸版面顶端右侧,那里赫然写着2052年8月21日.
那不是十二年前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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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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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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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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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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