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陶秋白眼疾手快,一手拉住茹云,另一手勒住了缰绳。那白马跟着纵身一跃,一下转圜便又恢复了原先的平稳状态。
“怎么面色这样白?可是吓坏了?”陶秋白下意识伸出手来,替茹云轻抹着额头渗出的汗珠。
茹云的一双眸子,伶伶的尽是水光。她略略喘了口细气,不动声色地躲开了秋白白玉般的手:“可见,纵然是训练多时的白驹,也不尽然都是靠得住的。”
茹云说的是白马,可是听在秋白耳中又是另一番滋味了。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可不正如这马驹么?若是在战场上头,马失前蹄,那便不会有今日这般幸运了,只怕粉骨碎身都无处可寻了。
想到这里,秋白的喉咙就有些噎住了,太阳直射到他的眼中,看的他眼皮都泛了火。
“下马。”陶秋白将茹云抱下了马。
茹云倒是不知晓,他这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正微微想的出神,就听见那白马一声“吁”的惨烈叫声。她旋即回过身来,就瞧见那白马的脖颈上扎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那白马抖瑟瑟的满地嘶鸣着,它的尾巴下垂着,雪白的脖颈上,血不住地往下流,可是仍围着陶秋白不停地打着转,似是在哀求着什么。
秋白觉得全身的血液一下子都涌到头上来,两腮滚热,喉头好像让刀片猛割了一下,一阵阵的刺痛起来:“你要知道,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可以有闪失!这一刀,是给你的教训,若下次再犯,我宁可亲手杀了你!”
白马的眼珠子没有动,不过眼角却是泪眼婆娑,这是茹云第一次看见马在流泪。这白马自小就跟着陶秋白走南闯北,也算建过不少功业。如今被秋白狠刺了一刀,看着神色也很是痛楚,这时候谁又能说这牲畜无情呢?
茹云不觉有些后悔,若不是她方才恼了秋白,刻意讽刺了他一句,这白马也不会无缘无故因着她而受累。想到这里,茹云便觉得心下更是难受了。
白马似是听懂了秋白的话,不过朝前走了几步,到秋白的跟前匍匐坐下。而后乖顺地低了头,嘴里不住地轻声浅鸣着,仿若是在认错。
陶秋白没有看它,只是一声不吭地牵起马栓就朝前走着。茹云看他,面色也不大好看,心下正有些犹豫,就听着秋白说了一声:“你若是想走,现在自可以走。夜里风冷露寒,怕是你衣裳穿少了,少不得要受凉。”
茹云微微一愣,不由得朝山下望去。两人此时,正是在半山腰上了。她若是一个人往回走,能下山是好,怕是一不小心迷了路,走不出去才是麻烦事。
“傻女人,你还真要一个人下山去?”陶秋白回身望了茹云一眼,不由得暗暗皱起了眉头:“前头就是鼎湖泉了。”
茹云到底不是小姑娘了,这心下的思虑一多,也便不敢贸然行事。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走着,不过一里路,便到了鼎湖泉。
这鼎湖泉晶莹玉润,汪汪一碧,深不见底,但凡瞧了一眼,就总会有些澄心静虑之感,这便是所谓的无穷意蕴在其间。
茹云并非是第一次来这里,但是再见此泉,仍旧觉得遐思万千。
一对白鹭被惊扰到了,从水草丛中飞了起来,掠过泉面,向山脚飞去。四周静谧不已,诒云听到不远处的松林中有松子飘落的声响隐隐传来。
此时已是时近夜里,月光透过树缝,轻浮水面。陶秋白牵着白马下了水。但凡他们每走一步,那水面上就泛起一阵阵的涟漪,一团一团的,向四面慢慢荡开来。
秋白捧起了一汪泉水,细细地替白马清洗着伤口。显然伤口还在发疼,水但凡侵湿了脖颈处,那白马就禁不住躁动地洒开了蹄子。
茹云略略蹙起了眉头,心下不由得想着,秋白明明到底还是在意这白马,毕竟是跟着他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可是方才,他下刀子那股子狠劲,又是那样的真切。倘若说,他今日会手刃了这匹白马,她都一点也不会感到奇怪。
茹云边想着,边就在旁边拣了一处平坦的石块坐下。风从山谷中穿来,多少带着些凉意。茹云坐在石块上,两手抱着膝盖,一双腿又细又白,望着水中的鱼儿不觉想的出了神。ωωω.χΙυΜЬ.Cǒm
她发鬓上的碎发被风吹得有些乱了,时时地掠过她的额前起伏着。
只听着“噗通”一声,秋白动作十分矫健地一头扎进了水中。待得茹云抬眼望去,他早已经冲出了水面。这起落之间,双臂带起了连片的水花。
不知什么时候,陶秋白早将那湿透的外套扔上了岸边。月光照在他壮硕的背上,微微的泛出昏黄的光来。他的头发儒湿了,覆在宽广的额上,反倒平添一丝冷峻来。
那双狭长的眸子,经过泉水的涤荡,如今更是焕发的很。但凡他盯着茹云看,茹云便禁不住有些发憷,下意识地便要侧过身去,假意看着远处的山水。
秋白牵着白马上了岸,而后捧了一捧干草过去,将白马栓在一棵老树上。当他走近茹云的时候,慢慢地蹲了下去。茹云白皙的面腮里,渐渐渗出一丝丝红晕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今天带你来这里么?”秋白望着茹云的神态,真当是有一种形容不出的柔美来。她那弯垂着的睫毛,在余辉下显得又软又细长,柔弱的叫人怜惜不已。
秋白一下就抱住了茹云:“沈茹云,你是我陶秋白的女人,这生生世世也就是我的人!”
茹云微微一愣,不由得别开脸去。这动作更是激怒了秋白,他粗暴地撕开了茹云的扣子:“我要叫你知道,你永远都别想挣脱我的手心!”
“不……”茹云几近哑声地说了一句。
陶秋白的眉梢一下就挂了下来,这本是在他意料之中,可是当茹云真正开口拒绝他的时候,实在是叫他有些生了怒气。就在就在那一刹那,他心下对茹云的思念与恨意,突地就爆发了出来。
他将茹云狠狠地拥到了怀里,一阵强烈的感觉,刺得他胸口都在发疼:“沈茹云,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都在找你!你离开的这些年里,我没有一日是能够安稳入眠的。我日日都梦见你,梦见你的样子,可是你连个背影都不愿留给我。那是肉薄过刀山剑树之痛,我宁可去闯那奈何桥,也不愿再见你离开!”
如果说,过去在锦云的这几年,茹云的精神是一潭死水般的平澈,那么如今秋白的一番话,就如同在她心海中激起了无数的漩涡,溅起了无数的水花,叫她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是惶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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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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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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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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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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