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云叮嘱道:“别把那意思放在脸上,什么人也不能提起,跟你爹你娘也不能说,记住了吗?”
“记住了。”济安干脆地应了一声
茹云不放心,故意激他一下:“我瞧着你就沉不住气,恐怕还真不该找你。”
济安急了:“沈姨,你也真是的,还信不过人呢!”
“真能让我信得住?”茹云微微笑道。
“我要先透了半句口风,叫我不得好死!”济安着急地发起了毒誓。
茹云一把捂住他的嘴:“小孩子没轻没重,说这么怕人的话作甚!”
听到这话,她自己脸色先就白了。
济安眼珠一转,突然尖叫了一声。茹云问他怎么了?他拍着脑瓜说:“沈姨,我倒是忘了同你交代的,你看啊,照相要买底片罢?要照的好,那还得要买显菜色的底片,还要印相纸。交卷是美国的好,相片纸要买法国货,这都是进口货,如今咱们锦云镇上一物难求,在黑市上倒是有,可是很贵的哟!”
茹云弹了下他的额角:“你个小滑头,我倒是算准了你会开口要钱。”
茹云一面说,一面把手里抓着的一个手包打开,哗地往桌上一倒,“你点点,五十块银洋,够不够?”
济安眉开眼笑的,一块一块拿了,然后用嘴巴吹,放在耳朵边听声音,心下觉得十分痛快。
茹云说:“先收着,事情做得好,沈姨另外有赏。”
济安笑容满面地应了一声:“哎!可不会让您失望的!”
夜色温吞,小南风煦煦地吹着,空气中隐隐漂浮着百合的沁甜香味。状元馆的门口,人影稀疏,只一盏大红的灯笼幌子高高挂着。
灯笼的红光投影在溪水中,水波荡漾,恰如一朵红色莲花从溪底飘摇着升起,神秘而妖艳。
几个黄包车夫坐在街沿上脱了鞋子抠脚,车子在街边静静地歇着,被手汗摩得贼亮的车把在夜色下泛出细微的微光。
不远处,一辆黄包车从大街拐弯处颠颠地奔来。车子在溪水边幽暗处停住,车夫哈腰稳住车把,车上的客人便一脚跨了下来,原来是代理县长。
他今天特地穿了一件不惹人注意的淡灰色长衫,戴一副茶色墨镜,薄薄的黑色礼帽在额前压得极低,显然他很是怕被人认出来。
他一下车,脑袋便东转西转,目光沿着街边依次观望着。此时茹云从一颗柳树后面冒了出来,探出头,笑吟吟地招呼了一声:“先生。”
不叫县长,改叫先生,口气中已经是透着亲热了,那县长心下自然觉得十分欣喜。
他脸上满面喜色地压低声说:“沈小姐,有劳你久等了,倒是我的不是了。”
“哪里的话,等多久都是该的。”茹云跟着客套了一声。
两个人心照不宣,一前一后地往菜馆里面走。茹云领着他上楼,进到一个雅致的单间。单间里原来的八仙桌已经撤了,另换一张精巧的雕花四仙桌,为的是两个人对坐说话方便。
桌上摆有八色冷碟:醉虾、拌海蜇、小黄鱼、海带丝、炸脆鳝、酱萝卜。另有两只西洋雕花玻璃酒杯,一小坛本地名酒“仙乐”。
县长欢喜地叹道:“你看看,前天请你到寒舍说话,你不去,今天反弄这些麻烦。”
茹云着一身浅碧色的软缎旗袍,灯光下眼波流转:“先生,送你银票你不肯收,再不吃我这顿饭,我真是无脸见人了。有什么话,咱们边吃边说好不好?要是你嫌这里说话不方便,饭后再一同去你府上也行。”
说着话,茹云顺手关上了单间的小门,又扭动腰肢缓缓旋回桌边,动手去揭酒坛的封盖。她双手捧起,分别把两只酒杯倒满,血红的酒液衬着雕花玻璃杯,已经是色香俱全。
偏偏茹云又用青葱般白皙纤细的玉手端了酒杯,直送到县长眼前。她那双玉手和杯中美酒交相映照,熠熠生辉,璀璨到令县长目眩神迷。
他情不自禁,伸手去接酒杯的时候,故意用小指肚在茹云手背上划了一下。茹云心下十分厌恶,不过压着这股不适,不动声色,依旧笑吟吟地去端另一只酒杯。
这便使县长认定了茹云对他一概所为的默许,今夜注定将是一场良辰美景。
“来呀,先生请。”茹云把酒杯随意地抬高,对着县长举了一举。
“叫我老冯,叫我老冯就好。”
茹云嫣然一笑:“好,老冯,照我说,大家都不要客气,有天大的事,吃了饭再说,好不好?”
话才说完,她已经将酒杯送到嘴边,左手抬起来打了一个半圆,衣袖挡着,少少地抿了一口,算是见过意思了。
县长见状,慌忙也把酒杯举起来,听着“咕嘟”地一声,竟一口喝干。茹云笑着夸道:“冯先生好酒量,真是个爽快人。”Χiυmъ.cοΜ
县长满脸泛红,眉眼中像安上了弹簧,左右动着,不得止息。此时,就听着门外堂倌吆喝一声:“上菜啦!”
房门被开了出来,串珠门帘一掀,端上来一只硕大的砂锅。他就手用抹布包着揭去锅盖,顿时一股热气冲出,奇香扑鼻。
县长不知是什么好东西,张眼一看,砂锅里也不过一只煨烂的鸭子而已,兴趣顿时大减。茹云含笑不语,待热气散开之后,站起身来,拿一双竹筷替县长布菜。
她先轻轻拨开鸭背上的一层皮肉,露出又一层东西,原来鸭肚子里竟包有许多的板栗。板栗再拨开,里头又藏着一只小山鸡,小山鸡拨开,里头竟还藏着囫囵蛋,一个接着一个,直把县长看得傻了眼。
茹云道:“先生到锦云时日不算多,这一样锦云麻鸭,怕是还没有吃过吧?”
县长怕在茹云面前丢面子,先还打算否认,又一想自己刚才的惊讶恐已被她看在眼里了,便只淡淡点一点头,好似显得自个十分坦荡似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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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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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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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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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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