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没太懂,只模糊着有种感觉,她一定是晶莹剔透,是那种电影里才能见到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
现在坐在面前的人,漂亮归漂亮,却也并非没有烟火气。精致妆容下,眼底总像藏了什么东西,隔着一重迷雾。
想想也是。如今,她也被感情深深伤害,遭遇着家中变故。一个人流落在外,吃住都没有着落,很难再有那种状态了吧。
其实谁不是如此?无忧无虑大概只能伴随青春年少,经历过,成长了,也厚重了。
午后阳光弱下去。何婶倒了两杯水,把Angela抱到楼上,似乎有意要给我和纪夏留出空间。
纪夏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茶水,向我嫣然一笑:“你叫秦宛?知道我是为什么来吗?”
我挺直背,两手紧紧握在一起,只说:“不管你为什么来,只要是客,我都欢迎。”
她偏偏头:“不用这么紧张,随便聊聊嘛。”
“聊什么?”
“你知道……我和予城认识多久了?”
我没说话。她自己望向半空回忆了一下,笑道:“六年。从我22岁的那个夏天到现在。有时候想想,时间过得真快,我竟然也是快三十的人了。”
纪夏就像在和一个老朋友谈心,毫无戒备,状态很放松。
“我知道,”我淡然说,“你们是认识很久的朋友。还有许医生。”
“他……都告诉过你啊?”
“嗯。”我点了一下头。
“你呢?你跟他认识多久了?”纪夏换了个姿势,手撑着头倚在沙发靠背上,嘴角扬起的弧度里,说不清到底是善意还是别的什么。
我算了算,低声说:“六个月。”
客厅里很静,一点声也没有。
半年。从靳予城从美国回来算起,满打满算真的只有六个月,于我,却像是走过了人生最长一段距离。
不过和六年相比,真的是太不值一提了。
“这样啊……”纪夏声音婉转着高了一些,眉眼也往上挑了挑。
“纪小姐,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今天来是为了什么?”我清清嗓子,抬起头。ωωω.χΙυΜЬ.Cǒm
她笑了笑,将杯子放回桌上,很风情地撩了一下头发:“我今天来,是有个请求,想请你答应。”
“请求?”
“嗯。我想,搬到这里来住。”
我心里一凛,打了个颤。
还没回答,那边大门突然“嘭”地一声响,靳予城大步迈过门槛,身后阿恒拎着他的公文包。
现在四点刚过,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靳予城脸色不得不说有点难看。我和纪夏都下意识站了起来。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他沉着声,走过来时,一边脱下风衣外套扔给阿恒,一边看向纪夏。
“还不是我上午跟你说的事情。”纪夏半嗔半怨,带着点撒娇的意思,“你不答应,我只好来求她。你们俩,总有一个能同意吧?”
原来她已经问过靳予城。我往那边看去,他眉宇紧锁,半晌只吐出三个字:“别胡闹。”
“哪有胡闹?我是真的想
搬过来。这里又不是没地方住,而且上下班也可以跟你一起,不用挤公交车,有空还可以陪陪Angela,不好吗?”
“……”
“澜金城那栋房子又大又冷清,隔壁邻居又很怪,总半夜三更来敲门,我一个人真的挺害怕的。予城,你也不想看到我出什么事吧?”
靳予城还是没说话,只黑着一张脸,目光沉沉盯着她。
大概在我面前,很多话也不好直说。
纪夏则完全没在怕他那种眼神,故意迎着他的视线。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对峙,空气中都仿佛有看不见的电光火石。
好一会儿,我咬咬唇:“予城!既然纪小姐这么说,就让她搬过来吧。”
“小宛……”
靳予城转过头,我淡然看他一眼:“我做主了。”
晚饭前,阿恒开车带纪夏回去拿行李。我叫上黎姨,上楼替她收拾房间。
二楼还有一间小卧室,就在靳予城住的屋子旁边,我的房间正对面。
黎姨找出一套床单被子,“啪”地扔到床上,扬起一片灰尘。我捂着嘴,赶紧过去开了窗。
“这叫什么事儿!老婆还没过门,情人倒先住进来了。”
黎姨说话向来直来直去。我脑门上顿时渗出一层细汗,忙示意她小声点。
“纪小姐……和他只是朋友。他们没有那种关系。”
“那姑娘什么眼神我能看不出来?你还替她说话?”黎姨抖开被子,摇了摇头。
我拿抹布在擦柜子上的灰尘,手里顿了一下。
相识多年,疯狂恋慕过又因为种种原因被他抛弃。之前纪夏看靳予城的时候,确实是这种眼神:有爱,也有恨。
不管在谁面前,她都丝毫没有掩饰过。
“小秦,别怪姨没提醒你啊。可别忘了他以前有多花心。我是觉得,男人本性改不了,就跟狗改不了吃屎一样。”
我笑了笑。
“你还笑得出来?”
“黎姨……”我仔细擦窗台,盯着一点点消失的水渍,声音很轻,“你不觉得,如果她住外面,才更让人放心不下么?在眼皮底下,反而不容易有事。而且,我相信予城不是那种人。”
“你啊。”半晌,黎姨一句话下了结论:“整个被爱情蒙蔽了双眼。”
我笑着看看她,没说话。
“小宛。”门外突然有人叫我。
回过头,靳予城手插在裤子口袋里,高大身影正立在那儿。
黎姨很快找个借口离开了。他走过来,直接问:“你真要让她住进来?”
“房间都收拾好了。”我指指床上。
“如果你介意,我可以再让她走。”
“没必要……怎么说也是你的好朋友。她都来求我了,我不答应就太小家子气了。”
“你就不怕她……”
我走过去,把头靠在靳予城黑色衬衫上,压低了声音:“我谁都不怕。我只怕你……”
“傻姑娘。”他拍拍我的背,“放心吧。”
窗外夜幕正慢慢笼罩住前院的小花园。其实心里也并没有多轻松。面对纪夏,我能做的,只有孤注一掷,背水一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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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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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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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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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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