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照得病房里一片耀眼。我们四个面对面,一时都没说话。
肖扬只穿着身休闲款式的西装外套,敞着扣子,没打领带。靳予城在他对面,倒是跟他截然相反。一身笔挺周正的定制西服,从上到下一丝不苟。两人虽然是差不多的个子,但靳予城看起来竟高出了许多。
颜安青还是和往常一样浓妆艳抹,不过从进门起就一直垂着头,有些僵硬地立在肖扬身后半步远的地方。
“肖少?”靳予城用了个半是调笑的称呼,先开了口,“怎么今天这么有空到这儿来走一趟?”
我侧过头去看,他眼里流露的,是那天带我去酒会时见过的那种沉黑冰冷。
“我带安青……来看看她。”肖扬声音很低,说着往我这边飞快瞥了一眼。
颜安青却依然连眼都没抬一下。两个人也两手空空。反正我是没看出他们有半点探望病人的意思。
“不用了。我已经好了。”我冷着声。
“再晚来半步,她就不在这里了。而且这位女士不在家等着蹲监狱,怎么还有心情来探望病人?”靳予城也漠然回了一句,拉着我就往门外走。
刚走到门口,肖扬叫住他:“靳总!我今天来,是有些事想跟你商量……”
“哦?”
“我希望,你能撤诉。”他郑重其事低声说了几个字。
话音落下,我看到颜安青的头好像埋得更深了。
肖扬竟亲自带她上门,来跟靳予城求情,这是我没有想过的。本以为,不管怎样,这种事最终都只能在法庭上,由法官来解决。
“撤诉?”靳予城嘴角扬起一个浅淡弧度,“我们有什么理由撤诉?”
肖扬既没有看他,也没在看我,目光一直落在旁侧,手心里也微微握着拳:“我没有理由能说服你。我们今天来,只是希望能,和解。”
和解?也不知道她要杀我这样的事,如何能够和解?
对面,颜安青不自觉挽起了肖扬的胳膊,像在寻求他的庇护似的跟他贴得更近。
“好。我也听听,你打算怎么和解?”靳予城撂下手里的包,动作洒脱地解开外套纽扣,双手插进裤子口袋,一副奉陪到底的样子。
“安青……”
肖扬叫了一声,颜安青才终于抬起头,目光里完全不见一贯的咄咄逼人,反而有点畏怯的样子。
看来,“蹲监狱”这几个字是真的让她怕了。
“秦宛,我……我跟你道歉。那天我,我喝多了,完全不记得自己在干什么,希望你能谅解。”
短短一句话,说得吞吞吐吐,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有谁教她这么说的,只低声套用了句特别老套的台词:“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
靳予城笑出了声:“是啊。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你拿刀捅人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道个歉就了事?”
“我,我都说了我当时喝醉了,
什么都不记得了!干什么都不受自己控制,就跟疯了一样。疯子做的事,能追究么?”颜安青替自己辩解。
我只觉得,她脸皮怎么比她脸上敷的粉还厚?
“安青!”肖扬大概也觉得这些话可笑,一声喝止了她。
靳予城淡漠看了对面两人一眼,眼里夜色一般:“我怎么记得,之前在皇庭国际,你也拿着凶器威胁过小宛?那天你也疯了?哦,提醒一句,那几个小混混当时可都去警局录过口供。”
颜安青一下噤了声,脸涨得通红。
肖扬拽了她一把,上前一步:“靳总,酒会那天你也在,具体什么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安青喝多了,我也喝多了……说了些不该说的话。是我让安青产生了一些不必要的误解,后来,也没有及时阻止她,才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幸好秦宛没什么大事。说到底,这只是我们几个之间的感情纠葛,不用上升到法律层面吧?”
这些话可以算得上是低声下气。能让一向自命不凡的肖扬在靳予城面前说出这番话,颜安青在他心里,终究还是占据了不轻的地位啊。
我深吸一口气,看向身旁的靳予城,他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稳如泰山,不过眼底的光也渐渐变得刀锋一般锐利了。
“我不知道,你们还能有什么感情纠葛?你有什么脸,缠着小宛?”
肖扬略微愣了一愣。
沉沉几个字传进耳朵,我心里也忽悠晃了一下。
“秦宛跟你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你难不成忘了,当初是怎么把一个刚生完孩子的虚弱女人一脚踢开,留在医院不管死活的?”
一句话,好像又把我抛进了很久之前那种情景中,忿恨与屈辱的情绪在不经意升腾,让人觉得四肢发沉。
谁也没说话,耀眼阳光,雪白墙壁,雪白的屋子刺得人眼睛发疼。
伤疤也许会愈合,但永远不会消失。我花了很多时间,反反复复也不知挣扎了多少次,才终于把自己从过去那一潭死水里捞出来。如今一句话,竟又勾起一切。
“那些事,也和靳总您没有关系。”肖扬梗着脖子。
靳予城满是鄙夷地冷笑了一声,一步站到肖扬面前:“你不是说要和解?我给你指条明路。”
“……”
“听说你的这位老婆挺爱打人?那今天,就让秦宛好好赏她一顿巴掌,一次性把受的委屈都还回去。你再跪在她面前,老老实实磕三个响头求饶。说不定,我会考虑考虑你要求的撤诉的事。”
肖扬眉间瞬间拧出一个“川”字,另一边,颜安青也瞪大了眼。
靳予城依然无波无澜,淡淡叫了一声:“秦宛。”
我明白他的意思应该是想让我按他说的去做,可那一刻,腿却沉重得迈不开半步。m.χIùmЬ.CǒM
“他们是怎么欺负你的,你都忘了?就按我说的,照死里打。放心,出了事有你准老公在这儿兜底,什么都不用怕。”
低柔声音从那边传来,似在提醒我什么。我咬咬唇,瞥了颜安青一眼。
她很害怕似的,满脸惊恐。真可笑,以前她每次冲上来扇我耳光时,可连害怕的时间都没有留给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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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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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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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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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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