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数张淡黄色长木桌整齐排列,坐着不少人。
水秀的小眯眼现出凝重之色,她似乎知道些什么,也不埋头吃饭,只是死死盯着长桌中央。
随着一声公鸭嗓子的“容妃娘娘赏你们的”,一个长形白瓷鱼盘被放在桌子中央,盘上平铺摆放了烤全鸭,切工精致、香味四逸。
刹那间,水秀双眼放光,筷子电射而出,一骑绝尘,插在盘子中央的大鸭腿,在一片哀叹声里,笑眯眯地将战利品放在了夏白碗里。
“小白,你别只吃蔬菜呀。”
这秘制烤鸭腹中裹着药膳,奇香与肉糅杂一起,这本是献给容妃的,但容妃心情不好,不想吃,便是直接丢给太监了说是赏给下人。
但夏白看着碗里的鸭腿,皱了皱眉,“我不吃荤腥,太腻了。”
他推开碗,看了眼愣住的小宫女:“我饱了。”
水秀急忙补救:“喂,喂,我这一碗没动,你吃我的吧?”
但那一身的白衣小太监已经推门走出了这屋子。
门外,是秋天。
门里,宫女太监们捂嘴偷偷笑着,时不时侧眼看看那水秀。小姑娘跺了跺脚,碗一推:“我也饱啦。”
便是一提鹅黄宫裙,迈着长腿跟着跑了出去,追到夏白身后,一拍这白衣小太监的肩膀,“是我错啦。”
见到夏白不说话,她别着手,跳着走到了他一侧,略一沉吟,试着找出个话题:“喂,皇上最近可迷武功了,在到处招收小太监,说是一起陪着练拳,你要不要去呀?”
夏白也没生气,他只是不吃肉而已,所以接话道:“太尉肯定不许吧?”
水秀轻声道:“哪有不许,都是练的普通武功,太尉看过好几次了,似乎还挺支持的,每次都乐呵乐呵的走了。”
“皇帝有这么无聊?”
“谁知道呢,这些大人物的心思也不是我们这些奴才能揣度的,也许皇上受了半年前先皇遇刺的刺激吧。
而且,这些日子京城里又压抑的很,我前些日子去街上,看到好多陌生面孔,都是背着武器的,挺可怕。
皇上可能也看到了,这才练武吧?”
私议皇家之事可是大罪,所以水秀说话的声音特别轻,也借着机会,靠着这一身白衣的男人特别近。
鹅黄长袖里探出的小手指,不经意间带动着那白衣,轻轻摩擦着,一个宫女一个太监,就这般在雕梁画栋的回廊上匆匆而行。
回藏经阁的路,需要经过五彩鹅卵石铺筑的小径,两侧翠竹林早已枯黄,虽然来年会生出若仙境的新绿,但此时却是带着苍凉萧索。
竹林里,则是小皇帝休憩品茶的一座行宫,称为浮生殿,取自“偷得浮生半日闲”这句。
而最近皇帝也爱在这里陪着小太监们打拳。
两人便是不多言,匆匆而行,要快速通过这里。
夏白忽的停了停脚步,因为他听到隔着小竹林,又隔着那厚厚朱墙的浮生殿里,有着对话。
虽然只是听了一句,但他挺想听下一句的。
别人怕是把耳朵贴在墙上都未必听得清,但对于夏白而言,却是无比容易。
这位白衣倾城的绝美太监,若是晚上在宫里随意走一走,就连妃子们独自“呻吟”,都能听到,那销魂的声音可令男人心猿意马,心里头燥热无比。
可这又怎么样呢?
夏白心中没有任何波澜,就算那些妃子在他面前脱光了衣服,摆出各种姿势,他也没有任何感觉,顶多作为艺术品般欣赏一下,如果有特别精致的,未必不会产生带回去做个收藏的念头。
此时,隔着竹林,墙壁,他听到了小皇帝的声音。
“朕这不是鸟尽弓藏,也许开国皇帝打下江山,他公羊家确实功不可没,但我大周也许了他近百年富贵权势!
这世若要兴,公羊家必须灭了,魔门也必须都灭了!”
小皇帝声音挺激动。
然后响起了另一个颇为沉稳,令人一听就能安心的声音:“陛下明鉴,这魔门确是真正的动荡之源,也是盛世和平的最大阻碍!
陛下知道的不过是公羊家的《玄将魔功》,知道这法门若要练至圆满,求得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万千的杀伐,才能将兵戈之气糅入真元之中。
而陛下不知道的,还有许许多多。”
小皇帝声音响起:“还请先生赐教寡人。”
那被皇帝称为先生的人继续道:“任家的《血饮魔功》,便是要以鲜血为池,每日在池中修习功法,过上十年,便可大成,而这血池是人血,而且每日必须更换,如此,那一缕恐怖的血气才会融入真元。琇書蛧
这功法一旦大成,我等正派怕是唯有苦修五十余年的绝顶高手才能与之匹敌。”
小皇帝骇然道:“竟是恐怖如斯?”
那先生继续道:“臣便再说几个给陛下听听譬如,屠家的《长生印法》,若要修至圆满,便是要新亡的死气,所以屠家一向出屠夫,他们出外历练,就是杀人,杀的几千几万,那印法就大成了。
死气入了真元,从此也是所向披靡,成为绝世的魔头。
又譬如,丁家的《星宿魔解》,靠的是以处子为容器,饲养魔虫,待得魔虫大成,便是以之造成大范围的瘟疫怪病,而这丁家便是会潜入这瘟疫的核心地带,吸收这诡异的毒气,将之融入真元,大成之后便可以轻松侵蚀别人的内力,甚至真元
当年那一场江湖的死河浩劫,便是如此,死了不少前途无量的正道翘楚,使得当时江湖新一代的高手锐减了四分之一。
又譬如”
那先生侃侃而谈,而小皇帝却是听得越来越惊,不仅是惊这些魔门功法的残酷,暴虐,也是惊这些邪功的速成,只要修炼得法,条件具备,竟往往只需数年时间,便可以达到别人辛勤苦练近乎一辈子的效果。
更是惊这些魔功,果然是太平盛世的最大毒虫,若是没有正道平衡,这世界怕是早被这些魔门的人给瓜分,成了修罗场了吧?
“皇兄是真糊涂啊!!他还偏袒那公羊屠,还发布什么江湖监管令,实在是糊涂,糊涂至极!!”
小皇帝低沉的咆哮着。
那先生叹道:“皇上也不必过多责备先皇,事实上,我们怀疑先皇玄璋极可能是被公羊屠控制住了,否则一个有着正常良知的人,不可能助纣为虐。
所以,我们刺杀他,其实也是帮着他解脱,摆脱控制。”
说到这里,这先生忽然顿了顿,良久的沉默后,他声音带着无比的凝重,又压低了几分,“皇上,还请您掏心掏肺地和为臣坦白,那刀魔天下第七,究竟是什么人?”
“这位大人会否耳目通天此刻就在听着你我的对话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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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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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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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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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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