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娘子,这些钱,是邻居们凑的。你先用着,不够的话,再和我们说。”
“唉,神都府已经展开调查,金吾卫中对你丈夫也有抚恤。你放心,你丈夫的死会有一个交代的。”m.xiumb.com
街坊邻居走到拽布披麻的徐家妻女面前,送上自己的哀悼,并承诺给予自己能力范围的最大帮助。
徐家娘子悲痛欲绝,她显然刚刚哭过,一双杏眼哭得通红。女儿尚且年幼,不过察觉到母亲的悲伤,也跟着大哭起来。
棺椁就停放在灵堂正中,四周有街坊邻居出钱帮忙请的白事人,一通吹吹打打,哀乐一起,徐家娘子不由得又再次恸哭起来。
街坊邻居叹气地离开,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马蹄声和杂乱的脚步声。
一群身披盔甲的军士走进来,为首一人是位武官,他的甲胄相比于其他军士多了一道麟纹,从甲胄的衣领处落下一条赤红色的巾带。
这些都是死者徐寿的同僚。
徐寿今年三十岁,是里仁坊的巡街武侯。
武侯者,即金吾卫。前秦之时,京中设立武侯府,随后逐渐演变,在大周之时更改为金吾卫。不过武侯的称呼,却沿袭下来。
金吾卫在神都中的职责,为协助诸卫镇守皇城,并在神都城里日夜巡察。一旦到了夜晚宵禁之时,大街小巷便会有大批的武侯在来回巡逻,一旦发现有敢在夜间擅出者,便会立刻逮捕。
武官是左街使,负责神都街道治安。
他点了三炷香站在徐寿的棺椁前,敬献香烛,转过头对徐家娘子说道:“徐氏,有什么困难,你尽管提。徐寿因为公务而死,卫里不会放任不管的。”
徐氏施礼,道:“未亡人不敢奢求什么,只求能找到亡夫死亡的真正原因。”
武官道:“徐寿的事,神都府和金吾卫都在查,一名金吾卫在街上被杀死,这事就连大将军都已经被惊动。徐氏,你放心吧,朝廷定会揪出凶手。”
武官随后又长叹一声:“你们孤儿寡母的,住在神都也很艰苦。平日里你开的那茶铺,若是遇到苦难了,便报上我金吾卫的名号,街上那些泼皮不敢捣乱的。”
徐氏再次施礼,头却始终不抬,早已经泪如雨下。
其余几个人都是徐寿的同僚,平日里虽有什么恩恩怨怨,但毕竟是熟人死了,心里总归过意不去。每个人都带了些银钱放在桌子上,虽然不多,但也聊表心意。
里仁坊,西南三巷最尽头。
这里有一户人家,仅为一进院落,院子中陈设简陋,屋墙也是许久未修,墙壁上的泥糊脱落严重,显示出其内人家日子过得十分拮据。
等所有前来哀悼的人走后,徐氏将院子门给关上。
此刻已经是深夜时分,院外的街上传来打更的通鼓,夜幕笼罩之下,正堂里的棺椁显得有些阴森。神都城的规矩,死者尸体需过头七之后再下葬,这之前,棺椁是始终停放在正堂里的。
女儿很年幼,见到这场景有些害怕,抓着母亲的衣角。
徐氏叹口气,她走到正堂中,轻轻将照明的火烛给吹灭。今夜,她要陪着女儿在侧屋里休息,至于正堂,则是留给丈夫进行休息。
……
神都府卷轴写到:“是夜,有武侯徐寿者,巡察里仁坊巷道之时与其余诸人走散,后不见踪影。次日于城西南发现尸体一具,已验明其身。”
神功元年六月十一日。
发现徐寿尸体的第二天夜晚。
黑暗之中,徐寿猛地张开眼睛。他的眼神里有些迷茫,不过在这寂静的黑暗当中,并不明显。
很快,他回想起了很多,脑海里仿佛出现了一些记忆。
他想起了自己,想起自己昏迷之时都做了些什么。武侯巡街,最少也是两人同行,不过当时他内急,便找了个借口,跑到一颗树下去解决。
那是一颗……柳树。
徐寿想起,他解决完之后,发生了什么?好似最后就是陷入了昏迷,眼前一片黑暗,随后便出现在这里。
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徐寿想不起来。
每当他回想,脑袋里就好像被炸开一样,疼痛至极。
有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当中盘桓,好像有一个人,他告诉徐寿,要到一个地方,找一样东西。
那声音在他耳边,如同老和尚念经一样,挥之不去。这声音让他近乎发疯,他忍不住猛地挥拳,拳头击打在旁边的木板上。
这时候他才注意,自己是在一副封闭的木盒子中。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幽闭恐惧症。
徐寿的心里开始惊慌,他拼命地叫喊,用拳头猛地向外推开。或许是他用的力气很大,棺椁上的盖子被他推开了一边。这幅棺椁只有当下葬前才会钉死,所以从里面用力,还是可以打开的。
棺材盖子被掀开,终于让徐寿的心稍微安定一下。
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把棺材盖子全部打开,沉重的棺材盖划下去,顿时发出一声轰隆隆的巨响。
这响声很响亮,隔壁的狗被惊醒,开始狂吠起来。
徐寿从棺椁里爬出来,他茫然地看着四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需要一段时间来进行适应。徐寿先是缓了一会儿,然而他认清,这里是自己的家。
棺椁有不能着地的说法,因此在棺椁的下方有两把木头椅子垫着。
徐寿想要从棺椁里爬出来,但这样做的后果,便是整副棺椁开始摇晃。他向左一歪,整副棺椁直接摔在地上。
徐寿摔的很惨,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
他听到外面院子里传来开门的声音,似乎有不少脚步声渐渐靠近。
“徐家娘子,可是家里招贼了?”一个人低声说道,徐寿辨认出来,这是隔壁家里的刘婆。
徐氏低声道:“我也不知道,刚准备歇息的,就听见正堂里传来声响。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贼人,不知道我夫君可是金吾卫的人吗?”
徐氏最后那一句话,故意说得很大声,显然是说给正堂里的人听的,想要借着金吾卫的名号来吓跑他。
徐寿停在心里,顿时明白,他妻子把他当成夜晚回来的小偷了。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四肢绵软无力,整个人十分虚脱。他张张嘴,嗓子异常的干燥沙哑,让他无法将想要说的话喊出来。
他试了几下,便听见那刘婆说道:“要不是我那当家的今天出去了,可要让这贼子好看。徐家娘子,你先莫慌,咱们准备好家伙,两个人不怕他一个!”
门外两个人说话近乎是窃窃私语的音量,但徐寿却清晰可闻,他的听力变得十分敏锐。
他倒是不在意妻子会进来,只是刘婆是整个坊里有名的大舌头,如果让他知道自己这幅糗样,第二天整个坊里的人都会知道。到时候他到卫里,也同样会被笑话的。
徐寿挣扎着两三次,但还是没有爬起来。
吱嘎——
门被推开,两个女人手里拿着爬犁和扫帚,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
她们看见了趴在地上的身影。
刘婆抢先一步出手,她年纪大,生的又是虎背熊腰,手里提着扫帚便狠狠抽了下去。挨着一下,徐寿顿时感觉背部不是自己的了,过了片刻便火辣辣的疼。
不过挨了这一下,终于让他忍不住惨叫一声。
“等等!”徐氏听出了声音,她拦住刘婆,壮着胆子靠近徐寿,离近了,才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啊,夫君!”徐氏捂住嘴巴,手里的爬犁丢到一边去。
刘婆瞪大眼睛,她同样靠近,见到已经死了的徐寿正在呲牙咧嘴对着她。登时尖叫一声,从正堂跑了出去,嘴里还大叫:“诈尸啦,诈尸啦!”
刘婆跑走了,徐氏也跟着跑出正堂。
她在院落里稍微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壮着胆子走进去,见到徐寿依旧在看着她,不由得颤声道:“夫君,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馨儿妾身会照顾好的,过几天,妾身便把茶铺盘出去,专心在家照顾馨儿。等到馨儿长大嫁人了,妾身便下去陪您。”
徐氏说完,忽然看见徐寿一直在盯着她,嘴唇哆嗦着。
徐氏心里害怕极了,这样的黑夜,一个死去的人在自己面前盯着她,若不是这死者是她的丈夫,恐怕徐氏早已经昏厥过去。
徐氏缓慢靠近徐寿,她听见徐寿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水,水……”
徐氏赶紧从正堂里跑出去,到了厨房盛上一壶水,送到徐寿的嘴边。徐寿已经渴极了,可惜四肢软绵无力,只好任由徐氏用水喂他。
徐寿喝了一壶水,脸色渐渐缓和下来。那些冰凉的水流入到内脏里,整个人都清凉不少。
徐寿被徐氏搀扶起来,碰着自己的丈夫,徐氏才感觉到,这是活生生的人。那清晰可闻的呼吸和脉搏跳动都是做不了假的。
“佛祖保佑。”徐氏不由的心头默念,此刻一喜一悲,眼神里又不由得泪流不止。
徐寿的眼神,下意识的躲避放在正堂里的佛像。
不知为何,他似乎对那佛像,有种天生的畏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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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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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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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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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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