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新生的横幅醒目地挂在校门口,阳光热力挥洒,高二的学生们一到学校先到公示栏,挤作一堆看分班表,看着看着,便有人开始议论。
“梦夏期末考作弊,政治零分,你看,她还进了重点班哎。”
“两个重点班加起来才八十多个人,她名次都在一百名外了好吧,什么情况?”
“听说她舅妈是教育局局长,你说呢?”
潭城中学的升学率在全国都排得上名,进了重点班相当于一只脚迈进了985、211,学生间的竞争同样残酷。
大槐树下,秦帅用肩膀撞了撞沈琰:“哎,他们在议论你的小梦夏。”
阳光从叶隙中碎碎筛下来,三人坐在花圃边沿上,身上飘着浮动的光影。
沈琰目光一掠,看到梦夏背着书包走进校门,他腾地站起身就往公告栏走。
分班名单前扎堆挤着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挺带劲儿。
“你看,梦夏在二班最后一名,明显是黑幕。”
“就是,作弊还能进重点班,这年头,努力学习不如投胎好。”
沈琰站在说话那几人身后,嗓音被太阳晒松了似的,懒洋洋地问了句:“谁作弊?”
“梦夏啊,你不知道吗?都全校通报批评了,看不出来吧,平时还装得挺清高。”女生兴致勃勃地普及。
沈琰勾起点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哦,那你记漏了,还有我。”
闻言,女生立马回头,见到沈琰脸色瞬间变了几变,扯了扯同伴,其他人也都注意过来。
“不聊了?”沈琰目光凉凉扫过去,不轻不重地压着声音,“不聊就他妈滚。”
话一落,聊得起劲的那几个人灰溜溜走了,看热闹的也一个个散了,转眼间公告栏前就剩寥寥几个人。
秦帅笑得不行,手搭在沈琰肩膀上,小声说:“你们也是对落难鸳鸯,是命运让你们走在一起。”
梦夏过来的时候那些人正一窝蜂离开,她奇怪地看了看。
秦帅和肖锋冲梦夏挥手,再看沈琰,帮梦夏出头的时候还挺能耐,人来了,居然一本正经地看起了分班表。
梦夏走过来,狐疑问道:“那些人怎么一下都走了?”
“看完就走了呗。”肖锋暑假又黑了两度,笑起来白牙晃眼。
梦夏看向分班表,进重点班的事舅妈昨晚和她说了,具体在哪个班还不知道,开了绿色通道,她觉得不太磊落,今天磨磨蹭蹭这个点才到校,有点难面对。
“你在几班?”沈琰挨在她身边,也没看她,好似随口问了句。
梦夏在名单里找自己的名字:“在...二班,你呢?”
沈琰一大早就有人看好了告诉他在几班,他装模作样地看了看:“十三班。”
补课后俩人就没见面了,也没怎么联系,那点稀薄的交情被时间拉出距离感,一时间也没话可说,看完分班表各自回了班级。
到了新班级,梦夏不太自在,那些意有所指的眼神,交头接耳的声音,都是对她的,犹如芒刺在背。
老师还没来,也没正式上课,梦夏坐不住了,一个人来到卫生间,扣上门,躲在逼仄的四方空间里,这才放下一脸粉饰的淡定。
之前她喜欢学校,喜欢上学胜过假期,因为学校远比家里轻松。现在,学校也充满了排斥和压抑。
直到预备铃响了,她才走出卫生间,走廊笔直而长,同学们来来往往。
好好走着,手臂蓦地一紧,一股力将她往旁边拽去,眨眼间已经被抵在楼梯口的墙上。
她吓得不轻,低低惊叫出声。
沈琰松开握着她的手,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唇上:“嘘。”
梦夏下意识捂住嘴,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看着他。
沈琰轻轻一笑,将她的手拿下来,说:“啊。”
“什么?”梦夏不明白。
沈琰说:“张嘴?”
“啊?”
梦夏还没明白他的意思,一根棒棒糖被塞进了嘴里,融开一点奶油味,她有些懵,含住棒棒糖看着他。
沈琰垂在身侧的手指捻了捻,想摸摸她的头,让她别难过,可这样似乎不太合适。
最后只说:“没事了,走吧。”
梦夏莫名其妙地被拽过来,被塞了根棒棒糖又让她走,走了几步,心底有个隐约的猜测在冒尖,她停足脚步,回头。
沈琰还站在那儿,隔着融融日光,两人目光对上,模糊的念头一点一点变得清晰,他是在安慰她,香浓的奶味一下灌到心里,甜到鼻酸。
“谢谢,”她弯了眼睛笑,棒棒糖捏在手里冲他轻轻一晃,重复,“沈琰,谢谢你。”
沈琰眼底浮着一层笑,虽浅,却很真切,这一刻,他莫名感到了满足。
回到教室,梦夏刚飘起一点好心情很快被扯下来,她的桌面被倒了一杯奶茶,混着黑色的珍珠,淌了一大片,溢得书上都是。
她一向爱护课本,压抑了许久的心绪在心口搅动,声音也冷了几分:“谁倒的?”
旁边有很轻的讪笑声,一道道目光不怀好意地围剿过来。
“谁干的!”
一道更大的声音在梦夏身后响起,她回头一看,林承彬不知什么来了,眼里嗤着火。
林承彬在梦夏隔壁班,也听到了那些流言蜚语,梦夏因为他才扯上这样的事上,他心里愧疚,一见她回教室便跟了进来,
他目光扫了一圈,停在一个女生手上,先是碰了下奶茶,某种软软的胶体,不是真奶茶。
他盯着那女生,冷声说:“是你到的,过来收拾干净,道歉。”
女生面色微变,手往身后一藏:“凭什么说是我。”
林承彬几大步走过去,女生背着手闪躲了几下,突然两手一摊,手上空空如也,调笑道:“同学,你要找什么?”
那个罐子早被其他人接走了。
哄笑声潮水般涌来,梦夏和林承彬被卷在旋涡中心,难堪极了。
大半个班都挤在这边看热闹,突然,砰的一声巨响,部长踹了脚门板:“都在干什么?当学校是菜市场吗?上课了没听到吗?铃声要再给你们敲一遍是不是!?”
部长咯吱窝下夹着教课书,一手拿着教鞭,边咆哮边往这边走。人群立马做鸟兽散,噤若寒蝉。
“还有你,林承彬,一班的跑二班凑什么热闹?!”
林承彬瞥了眼梦夏的桌面,部长一看,明白怎么回事儿了:“你先回去。”
林承彬走了,部长用教鞭挑了挑那一摊奶茶:“这东西办公室有一箩筐,谁这么喜欢,我送你一点?”
没人敢说话,教室死一般沉寂。
部长顶着程亮的秃顶移动到讲台,放下书和教鞭:“重点班,别以为学习好就够了,不重视思想品德,学校重视德育教育,你们别不当回事儿。”
片刻安静后,不知谁应了一句:“老师,那考试作弊还进了重点班的品德怎么样?”
部长当时就黑了脸,十多岁的孩子,艺高人胆大,殊不知,这句话面上说的是梦夏,实际指摘的是分班决策的老师和领导。
梦夏将整蛊奶茶收拾好,用纸巾一下下擦着桌面,如坐针毡。m.xiumb.com
还有人不怕死地跟腔:“对啊,老师,要是学校存在不公平现象,算是有德育吗?”
此话一出,部长的脸色彻底黑下来。
倒奶茶这事,他本来想轻描淡写地揭过去,结果,小鸡崽们僭越了,有些事情哪是学生有资格干涉的。倒奶茶的,顶嘴的,都被部长揪出来,狠狠训斥了一顿。
这件事后,班里的同学看梦夏的目光更不友善了,下课时,被批评的同学怪腔怪调地从她身边走过去。
“玻璃心啊,一点玩笑都开不起,还要老师出头。”
“人家有靠山,连部长都忌惮,能不偏袒她嘛。”
“啧~有本事不要作弊,不靠关系,凭实力进重点班啊。”
......
梦夏被人戳着脊梁骨,羞愤难耐,突然站了起来,谁也没看,直接跑出教室,留下几人面面相觑。
“她...不会哭了吧?”
“不知道...”
一组的同学往外看了眼,说:“她去办公室了!”
“靠!又去告老师。”
梦夏直接找到部长:“主任,我有事找您。”
“梦夏啊,”主任坐在办公桌后,以为还是那事,“新班级,同学间有点摩擦正常,再磨合磨合,给彼此一点时间适应了解......”
梦夏静静听完,然后说:“主任,我来找您其实是想换班级,换到普通班。”
部长打了个愣,人也坐直了,目光也聚过来了,不可置信道:“什么?”
“按我这次的排名进不了重点班,那就根据实际成绩分班吧,”梦夏恭恭敬敬地说,“麻烦您了。”
“你每次考试都是年纪前十,有这个资格,不用在乎那些声音。”
“我自己都觉得羞愧,在那个班里我也没法安心学习,”梦夏说,“舅妈那边我会和她说。”
外公从小教导她要规矩端正地做人,活得清清白白,可有些事情,在某些时候又是被允许的,大人的世界充满了自相矛盾。
......
挑事的同学嘴快一时爽,梦夏去办公室后,他们也挺害怕的,教室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梦夏这一去有点久,足足快一个小时,她再次进教室时全班默契地安静下来,目光聚焦着她。
梦夏沉默地回到座位,将新书一本本叠好,背起书包,走出了教室,身后响起????交头接耳的声音。
十三班班主任余自立在门外等她,班里突然插进个尖子生,他如获至宝,仿佛看到了全班平均分的提高,新学期,真是个好的开始。
到了十三班,打打闹闹吵得不像话,余自立是个刚毕业的年轻教师,性格又好,没什么威慑力,站在讲台边喊了好几声,才陆陆续续有人看过来。
“梦夏!”周舟大喊一声,“你转到我们班吗!?”
这一嗓子比余自立喊了半天更管用,全班瞬间看了过来。
“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班新同学,梦夏,”余自立笑眯眯的,目光扫了一圈教室,有点犹豫,“啊,你暂时先坐到二组最后一桌吧。”
“这儿,这儿,”周舟手举得老高,“你坐在我后面,太好了。”
梦夏走过去,不少人看着她,但目光里只是好奇,没有排斥和恶意,她觉得轻松了好多。
周舟往后转了半个身子,看她收拾东西,小声问:“哎,怎么回事儿啊,你不是在二班吗?”
“晚点再给你说。”梦夏将抽屉里的废纸拿出来,往角落的垃圾桶走。
沈琰从后门走进教室,一眼就看到一个明显属于女生的书包放在他的座位旁,还有一垒的新书。
秦帅和肖锋都知道他从不和女生坐,看着他瞬间沉下来的脸,知道这人的狗脾气一下就上来了。
沈琰猛地踹向桌子,嘭!
“这他妈谁的东西?拿走!”
刺啦一声,桌子被踢开寸许,滑溜溜的新书掉了几本在地上,全班都看了过来,心想,完了,新同学一来就得罪年纪大佬了。
空气里渗着低气压,没人敢出声,这时,一道轻轻的,丝毫无害的声音传来:“是我的东西。”
听到这声音,沈琰整个人一震,抬头看去,就见梦夏站在他的椅子旁,目光沉静地看着他。
我操啊,什么情况?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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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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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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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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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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