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长的手指轻弹写满名字的纸笺,深邃的眸光凝视字里行间……梁未倏的升起一个想法,这北市的商人实在不老实,那北市军营的就地采买呢?
想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说不好殿下吃的一口水一片菜叶,都在助长商人的黑心。
烛光发出一阵轻响,“啪啪啪”,竟然是几根手臂粗的蜡烛同时爆出灯花。在这声响里,梁未的眸光也如灯花般炽热,把他心底对北市商人的不信任灼烧的愈发浓烈。
梁未认为明天就下军令,更换采买的商铺。但想一想不管什么时局,永远是就地采买更便捷。
那就再施展一两回手段,把北市的大小商人一起压制一番……这个想法更让梁未的眉头紧紧皱起。从他来到北市,就以不扰民为主。几个月里对陈赵两家多有敲打,出自于保护城门安全。
无端的对商人们起风波,这不是明智的所为。
梁未的脑海里盘旋着“刺客”,又盘旋一回“扰民”,直到房门外有人回话:“护云将军曲瑜求见!”
“进来。”梁未神色虽淡淡,跟刚才的苦苦思索相比,好上许多。
曲瑜再次进来,双手送上另一份公文,陪笑道:“这是今晚在校场受伤的人身份籍贯,及伤势情况。”
梁未忍不住一笑,看看跟殿下的人,做事就是比北市本地的军官强上一筹。曲瑜是他吩咐下来今晚主审刺客,但快手快脚的又把这一份公文做好。
拿在手上翻看第一页,名字叫施三,年纪十四岁。梁未心有灵犀的想到,问曲瑜:“这就是小泼皮?”但是在心里另有一句话,就是那个小刁民。当殿下的不可能直呼百姓为刁民,从嘴里说出来的话就改上一改。
他问的是那个黑脸的少年。
“就是他,他确实受伤,在田家医馆拿了八两银子的伤药。”
梁未吓一跳,殿下虽出身尊贵,却不是拿一文钱不当钱的草包。瞬间,脑海里回想到泼皮的随从曾哭喊过的话:“殿下,伤药钱怎么算?”不由得面沉如水,敢情这小子还是没忘记讹诈人。
怒道:“不过摔上一记,让人推上一记,倒要这么贵!”他踢的一脚有多少力度,自己总是知道的。
曲瑜苦笑:“末将听到回报以后,也不敢相信治个跌打伤要花八两。他身上又没中刀中剑。当兵的要是都这样,军费银子光治伤都不够用。末将刚刚往田家医馆去了一趟,田先生已睡下,末将请他起来当面询问,施泼皮的随从口口声声他家有钱,缠着田先生开见效的药。田先生让缠的头痛,把家里最贵的珍藏虎骨酒给他一瓶,巴掌大的一瓶八两银子,才把施泼皮打发走。”
拿手又比划一下宽,真的是小小的一瓶。
一位称得上不好欺瞒的殿下,一位精明的将军,又都年青是个好脑筋,于是曲瑜说的时候,脑海中一起浮现出明天或者后天,那尖嗓子一嚎就传十里的随从跑来讨钱,梁未和曲瑜的脸同时不好看起来。
曲瑜小心翼翼:“殿下,不给他开销吧?”
“我话已经说出去,难道你怕他不敢传开,让全北市的人看我笑话?”梁未很不高兴的道。
他的一只手掌不时抽动,不是扭伤的地方还在痛苦,而是不时比划出小瓶虎骨酒,应该只够小泼皮施三用一个晚上。
即使可以涂一个晚上以上,梁未也想得到小泼皮有一个晚上用完的能耐,然后就每天来讨八两银子的伤药钱。
半晌他道:“给他!”
现在换成曲瑜好大不高兴,面庞沉的有如墨汁:“殿下,自从咱们来到北市,让这些刁民欺负多少回了,您就没有数一数吗?”
梁未翻翻眼:“我实在闲着也不数它,数它能做什么呢?”
“那我告诉您啊,我数了。”曲瑜露出得意洋洋的神气:“进城头一天,按您的吩咐咱们是便衣,那天有雪还有雨,城门洞里一个当值的兵也没有,您还没有发脾气呢,只问上一声这人去了哪里,就让这北市的兵发作一顿,说要进城就进,哪里来的废话,不进就滚呗。”
梁未眉头跳跳,板起脸:“你想说什么?”
“我就说啊,在这个地方能让我有点儿尊严的地方,就只有数数受欺负的次数,倒还显出我是个能人。”曲瑜耸拉着脑袋:“您要是再让出这每天八两银子,让个小毛孩子给挟制,我可真的忍不下去了。”
梁未的目光放到案头上,那里有本城商人的详细资料,也有外地商人的,他的眸光中出现一丝不屑时,对曲瑜轻轻地笑:“你放心吧,咱们不会忍太久的。”
“真的吗?那就太好了。”曲瑜欢呼一声,就兴冲冲地道:“皇上答应您往边城巡视,可不是让您受气的。倘若太后和皇上知道您在这里的遭遇,末将们还干看着,末将们可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闭嘴吧你,”梁未终于好笑起来:“哪有遭遇这么一说?那是本王不跟他们一般见识。不过你说的也对,是时候给他们一拳几拳的,让这些人全都放老实。”
曲瑜笑嘻嘻的,身子往上一耸一耸的,看模样是想一跳多高,但不是小孩子又想着克制,看上去有些滑稽。
梁未正要笑话他几句,房门外面有大步奔跑声过来。
梁未和曲瑜一闪眼神,身姿恢复笔直,面容恢复冷静,把门外回话听的清清楚楚:“回殿下,您猜着了,陈赵两家鬼鬼祟祟的从北城门运出几十车的东西。”
梁未沉声道:“现在是几更天?”
曲瑜回道:“就要三更。”
梁未嘴角微勾,有一抹深长的笑容:“小曲,你想到什么没有?”
“是!”
曲瑜昂头又回的低声:“回殿下,这些商人们有通过白虎岭的秘密通道。”m.χIùmЬ.CǒM
这大半夜的往城门之北运东西,只能是没有在官府登记在册的禁运物品。并且白虎岭的天险难不倒商人们。不然他们的货物可往哪里摆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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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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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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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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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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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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