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世界都是静悄悄的。
村庄都比往常更安静。
每天最嘈杂的时候,就是村里新安上的大广播,播放收音机里的新闻。人们不顾外面的寒冷,出来站在院子里听,哭……
牛马圈和知青院尤其的安静,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该何去何从。
那个张扬没心眼的女知青张丹,过了年,就跟村里一个一直惦记她的小伙子结婚了。那小子的爷爷原是地主,他爹从小读书不能干活,眼睛重度近视,又没有眼镜,就是个睁眼瞎。
他娘是寡妇改嫁,带着他哥嫁到他们们家的,生下一男五女后人也没了。剩下个瞎子爹,带着六个亲生一个继子过日子。穷得房子都漏风。
那小子也知道自己的家境,想正常娶媳妇是没啥指望了。就想自己处一个。村里的姑娘都对他家知根知底的,得多想不开跟他处对象啊?
他就盯上了知青这边儿。
别看家里穷成那样儿,他倒是念过几年书,主要是人长得真好,单看人的话,那是真精神。人也精明。
张丹是个浅薄没心眼的,他就盯上了张丹。
之前张丹享受着被哄被捧的优越感,一直抻着没松口。
这一下子,是觉得回城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年纪也渐大了。绝望之下,再一冲动,就同意了婚事。
张丹这样的,绝对不是特例,只红旗公社,到开春之前,就有十几个知青跟当地的青年登记结婚的。没领证的,不知凡几。
仨崽崽的百天,就是在这种沉闷的气氛当中过的。
三个月的孩子,会翻身了。
穿得多,一个个跟小棉花球儿似的。翻身可费劲。
一点点的,三个孩子的性格,也看出来区别了。
老大乔晞是谋定后动,他做什么都得等着看看弟弟妹妹怎么做,有没有危险,然后自己再动。
翻身也是,自己动动胳膊腿,准备了两三天,还是觉得身上衣服太重,他翻不动,人家就不动了。直到他爸上手帮忙,托着他后背帮着用力,才动。
老二乔晗刚好相反,是个行动派。先不管别的,试了再说,还特别有韧劲儿,一次一次的尝试,也不嫌弃累,也不急眼,就那么不停的试。试到成功了,好了,知道自己会了之后,躺平。
轻易不会再尝试。就那种,我自己知道我会,但我不用别人也知道的样儿。他也是仨崽崽里唯一一个,不用大人帮,一点不借外力,自己莽着学会翻身的。
老三乔玥脾气急,第一下翻不过去,就开始皱小眉头,再翻不过去,就开始哼唧,第三下翻不过去,就开嚎了。非得大人帮着翻过去,才能停。
“闺女的脾气是这个样儿,将来长大了,可怎么好?”
乔之茉看她闺女那霸道劲儿,愁得不行。
云慕淮却觉得挺好,“厉害点儿好,在外面不被欺负。”
被欺负?呵呵,就您闺女这样的,等着吧,瞧着长大上学,你天天被老师叫家长的时候,看你还说不说好了。
乔之茉心里吐槽云慕淮是个女儿奴,一胎三宝,他那心眼儿偏得都没边儿了。他闺女咋都好,到儿子这儿,不是嫌弃老大温吞就是嫌弃老二冲动……
五奶奶也觉得小丫头这样挺好的,“我也觉得好,你小时候要是有你闺女这个霸道劲儿,也不用受气。”
……
得,这话就没法再接着往下聊了。
你们都觉得好,那就好吧。
……
这一年的天气,也像是有预兆一样,压抑,阴沉。
妇女节的时候,天上下陨石,广播里听着,村里的老人就念叨,说那是扫把星什么的,怕是年景要不好。
是不是扫把星不好说,但年景确实是不好。
大雨没有,毛毛雨一直就没怎么断。没旱没涝,但就是没太阳。
天总是阴沉沉的。
没太阳,庄稼能长好嘛。
而且这种沉闷的天气,最容易有病虫害。
本来长得就不好,再有虫,产量更受影响。
村里的地,往年能不打药都不打药,倒不是现在的村民就有啥环保意识了,主要是为了省钱的。m.χIùmЬ.CǒM
今年是不打不行了。
借着跟农场近,关系也处得好的便利,农场那边农药肯定是优先供应的。
老支书出面,想法子给匀出来点,隔上十天半个月的,就得喷一回药。背着绿色的手动喷壶,来来回回的在地里一趟一趟的走。
天不好,庄稼长得不好,草却疯长,原本锄一遍草,能歇上三五天的,今年也别想了。后面的草还没锄完,前面的又长起来了。
刚打完药长起来的草,还不能喂牲口,有毒。
夏天的时候,闷热闷热的,蚊虫也多。
孩子们会爬了。
在炕上待不住,也不老实,老想出去。
抱着出去转转,乔之茉都给身上带着驱虫驱蚊的药包,不然孩子皮肤嫩,血甜,蚊虫也都奔着孩子咬,遭罪着呢。
扶着东西能站起来之后。
每天扒着窗台,仨小脑袋趴在窗户上往外面看,想出去。
乔玥那爆脾气,急了就拍窗户,也不嫌弃手疼。
白天乔之茉得上班,云慕淮要上工。
五奶奶一个人看他们仨,看不了了。爬得太快,老太太够着这个,那个爬没影儿了。
黑球家小妹妹小草,六岁了,穷家孩子立事早,小丫头懂事。
每天过来帮着五奶奶看孩子,不用她做什么,只要别让小崽崽爬到炕边儿,掉地下就行。
长到半岁上,乔之茉的奶就彻底供不上,小丫头自己都吃不饱,也到了能加辅食的时候。干脆直接给断了母乳,吃奶粉吧。
快要到吃饭点儿,仨崽崽就趴着窗户往前院看,眼巴巴的等着妈妈回来给冲奶粉。
冲好了,一人抱个小奶瓶,在炕上排排坐,吨吨吨,一口闷。
小丫头饭量大,刚开始仨孩子冲一样的量,她自己的喝完了,没饱,就去抢哥哥的。乔晗不让她抢,推一把,也没怎么着她,好家伙,跟要了她半条命似的哭啊,一点儿气都不能受。
可会装可怜卖惨了。
乔晞就把自己的奶瓶给妹妹喝。
自己喝不饱,眼巴巴的看着妹妹,也不抢。
把乔之茉给心疼得不要不要的。
转头就给乔晞加餐,俩小的都没有。
哭也不行。
有那么两三回,俩小的就明白了,不能跟妹妹打架,不能抢哥哥东西。
乖了,老实了。
才都有加餐。
乔玥的奶粉量这才给加上去。
就是要告诉他们,哭闹抢,解决不了问题。
五奶奶觉得孩子这么小,就管,没必要,他们也听不懂。
等发现,小是真的小,但是居然能听懂,也就不再说啥了。
云慕淮虽然心疼他闺女,还是知道轻重的。
乔之茉管孩子,只要不动手,他是不说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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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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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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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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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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