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尘突的想起前世大劫来至之景,万物崩坏,乾坤倒转,一切熟悉的事物都在急速的改变。
“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
只有跟得上时代的才能久远长存,而剩下的,落后于时代的都将被灰灰,扫进历史的垃圾堆,被人遗忘。
伏尘想着,目光越发深沉,飘逸的身姿也不由带上了些凛冽。
一路穿街过巷,终于到了城南的鼓楼街上。
这是一条较为幽静寂寥的小街巷,说是小,其实却也有着七八步宽,这宽窄足可以过得马车了。
四周并不显得奢华豪阔,只有着许多参天大树从青砖院墙里伸出来,搭在两边的道路上,已经稀疏的叶遮住了秋日的澄澈清光。
淡淡的朴素中,透着一股平静韵味。
慢慢走过,很快就到了街巷尽头拐角的一处小酒馆,于是繁华人声又渐渐多了起来。
伏尘从檐外走过,突的,只听从那酒馆内传来一阵喧闹。
下意识转身看了过去,这时就见着三个身影一前一后走出。
前面的看来是一对中年夫妻,前面是一个醉醺醺的汉子,面黄肌瘦,做着屠夫打扮。身上宽大的衣服松松垮垮套在身上,显得很不合身。
面皮泛红,目光迷离,也不知道到底喝了多少酒,肚子涨的十分滚圆,与瘦弱的身子十分不相符。
那夫人则是布衣荆钗,十分朴素,虽不十分美丽,眼角还有着细微鱼尾纹,却自有一种娴静的气质。
此时搀着汉子,脸上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无奈与愁苦。
后面跟着的则是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垂髫女童,脸蛋瘦黑,身子小小,只一对乌黑的大眼,让人心生喜意。
秋日清爽微风从一旁吹过,轻轻晃动着店门外挑着的酒字旗幡,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漫长而久远的时光早已让素青的旗布泛黄破损,上面的字迹也已模糊不清,只略微有着一个酒字的形态,让人不由暗暗忖度。
只有闻着从店内弥漫而出的劣质酒香,才会让人恍然大悟。
这是大周最下等的酒馆小肆,前店后宅,世代传家。
四周渐渐也聚集了人,指指点点,低声交谈着。
伏尘力道炼皮大成,听觉灵敏,无需凝神,就听着了这些对话。
“说起这申屠家,还真是苦命啊。”一个人压低声音感叹道。
“好好一个人居突然得了这等拙病,嗜酒如命,原本殷实的家底全被折腾光了,还欠了一身的债。”
伏尘一回头,就见着了一个满头沧桑白发的老太太,拄着拐杖,一边摇着头,一边感慨说着。
“谁说不是呢?幸好家里还有着贤妻,这几年才终究是苦苦支撑了下去。”旁边一人接着话,啧啧说道。
“可这一病,又几时才能得好?再撑下去,我看难喽。”一中年汉子冷笑一声,摇头叹息说道。
“是啊是啊……”当下众人又是一阵唏嘘感慨。
伏尘在一旁默默听着,微微蹙眉,若有所思。
静静看着眼前道路,沉默片刻,缓缓摇头,还是迈动了脚步。
就在这时,汉子摇晃了下身子,似乎在低声说着什么。
妇人听了,顿时下意识提高音量,忍不住哭喊着:“你还要喝酒,还要喝酒,你知道吗,半夏已经一天没吃饭了,你还要喝酒吗?!”
说着说着,妇人不禁垂头低声呜咽哭了起来。
伏尘止步,转过身来,定睛望去。
只见旁边的小女孩两只手紧紧握着母亲的裙角,微仰着小脸,双目噙着泪,细声细气说道:“娘亲不哭,娘亲不哭,半夏不饿,一点儿也不饿。”
“你别怪爹爹了,好不好?”声音微颤,弱弱的,让人不由心生怜惜。
汉子此时听见了,迷迷糊糊的眼睛里也有了些清醒,低着头,不再吭声。
伏尘眉头一挑,眯着眼睛,苦笑着摇摇头,还是迈步走了过去。
哪怕前世对着敌人再是无情,有着铁石心肠,面对着这无关于己的人间悲苦,还是会心生怜惜的吗?
或,这就是百炼钢成绕指柔?
青天之下,这颗心终究还是温热的么?
看到伏尘忽然走近,在一旁手足无措的小女孩,顿时紧张了起来。
眼睛盯着伏尘,躲在母亲身后轻轻摇动着母亲裙角,怯怯说道:“娘亲……”
妇人察觉到女孩动静,此时也停下了哭泣。
抬起头,微白的脸色还有着明显泪痕,疑惑的看向站在跟前的伏尘,轻声问着:“这位公子?”
伏尘微微一笑,一礼说着:“见过夫人,我是今年县试案首伏尘,您相公的病情我略知一二,或可有着解决之法。”
妇人听了,神情顿时一变,似喜似忧。
“可,可我家中钱财早已耗尽,怕是……怕是难以……”妇人嘴唇有些发干,犹豫片刻才鼓足勇气说道,颤着声音,带着些不安。
“无妨,我分文不取。”伏尘低头看着小姑娘明亮的眼睛,温和而认真的说道。
顿了顿,又道:“先去家中吧,这样方便治疗。”ωωω.χΙυΜЬ.Cǒm
申屠家离这不远,就在伏尘刚刚经过的小巷里。
一路帮扶着过去,很快就到了小院门口。
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用青砖围着,里面还有着一株老槐树,地面落满了叶羽状的槐叶。
木门门上的黑色漆皮大都已经脱落了,露出了里面木质斑驳的纹理,只零星剩下着几块黑皮还顽强的粘在上面,像是狗皮膏药。
走进院门,穿过院子,就是大堂了。
光线昏暗之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不大的房间,空荡荡的。
里面没有桌子,只简单摆设着两张木制的方椅,上面雕刻了些走兽花鸟的图案。
四周窗户上都糊着一层淡黄色砂纸,起着隔风防寒和透光作用。
但此时很多地方都有着脱落破损,显是许久都没有换过了。
“先用食醋烧几碗醋汤,给他徐徐服下。”伏尘吩咐说着。
“我再去外面买些稍后要用到的东西,马上就回来。”说完,伏尘衣袖轻摆,木屐清脆,转身大步就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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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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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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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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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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