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找花颜和花锦了。”花雨沉默了片刻,轻叹了口气,淡淡地应声。
“我真是不懂你,还怕她们出事不成。”
轩辕骁侧身躲在斑驳的矮墙之后,惊诧地听着花雨和葱茏的草丛交谈,不知草丛后面藏着怎样的身影,但那人的声音已足够怪异,低沉幽深中又带着冷篾的刺耳。
“那些药,你都是在思绪混乱的时候研制的,谁知道会不会有问题。”花雨淡漠的语气含着一丝忧虑,颓丧地靠着一棵树干,潜在远处的轩辕骁看不清她的神情,只看见暗沉的树荫笼罩着她清瘦的身影。
研药,这人是阮轻云还是阮轻尘?可声音为何这般陌生?
“你真傻。那个女人,即便只是把女儿当做谋(权)夺利的棋子,但也需要放长线钓大鱼才行,怎会让她们如此冒险。因此,我的药虽然不靠谱,但她也不会轻易用。”
“什么意思,难道除了你,她还认识别的、不对!”花雨忽然想到了什么,惊呼一声,声音却如同坠入深渊般渺茫起来:“你是说,她找人试过……就像从前那样……”
花雨垂着头,双手捂住耳朵,似想逃出眼前那暗沉的树影,却又觉得无处可去,只黯然蹲在地上:“你、你这个助纣为虐的凶手……”
“那你为何不杀我?狠不下心?”怪异地声音笑着挑衅:“就算不忍心亲自动手,也可以向皇上告发我啊,为何还帮着我一起说谎?你就承认吧,你喜欢我。”
“我做的这些孽里,都有你的一份。等做完这件,我们就走吧。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即便现实中不能,幻梦里也可以。”
花雨不回答,只悄然起身,翩跹的身影似风中摇曳的纸鸢。她走了几丈远后,倏然站定,像说命运谶言般幽幽开口:“我没有喜欢的人,从前没有,现下没有,永远没有——”
*
“你去哪了?”花雨推开门,轩辕骁未像往常那样抬头看她,仍旧低着头批阅奏折,问了和神秘人一样的问题。
“嫣云阁,还有北苑后面的小树林。”花雨低头垂眸,第一次露出卑微女官该有的模样,却不是因为胆怯和惧怕,而是疲累和倦怠。
“去做什么?”轩辕骁见她如此坦白,心里却是一紧,难不成是回来决裂的?虽然如今情形云里雾里,甚至不知她进宫是何目的,但终究还是舍不得,抬头凝着她的双眸,两颗星辰仿佛被阴云遮住一般,只剩下沉郁的暗影。
“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要做什么……”花雨摇着头,目光落在角落的案几上,那上边放着她扎好的花灯。轩辕骁原以为她扎的是纸鸢,然而片片蝶翼却拼成了一个别致精美的花灯,连蜡烛都是她重新调的颜色,淡淡的暖光,朦胧而明亮。
“皇上今晚有事么?”花雨走到案几旁边,点燃了烛火,将花灯捧了起来,朦胧的柔光漾在脸上,宛若蒙了一层淡金色的轻纱,雾里看花。
“哦、奏折批完就没事了,有什么事吗?”轩辕骁有些纳闷,不知是烛光所致,还是花雨此刻的情愫漫延,他在她眼中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气息,心火瞬间燃了起来,但又夹杂着翻涌的寒江之水,情怨掺杂、水火交织的激越。
“我们……做夫妻吧。”花雨清淡的声音,宛若花瓣曳地般轻柔自然,但落到轩辕骁心上却似电光火石般激烈。
“你之前不是、怎么忽然……愿意了?”轩辕骁直盯着花雨的脸,他真是看不懂她,方才和那个男子交谈时,不是淡漠而坚决地说她没有喜欢任何人吗,可为何一回来,便对自己说要做夫妻?
“有个人想带我走,可跟他相比,我更愿意,余生和你一起。”花雨捧着花灯,朝内殿走去,纤细的柔荑推开雕花槅门:“怎么,你不愿意?”
“如果你现下是醒着的,我就愿意。”轩辕骁踌躇了一下,上前继续凝视花雨的眼睛,分辨她是否在夜游。
“怕什么,反正人生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做梦,不是么?”花雨偏着头,唇畔漾起一丝笑容,苦涩却释然。
“嗯,只要你愿意,我就高兴。”轩辕骁将她横抱起来:“但你真的想好了吗,不会后悔?后悔也来不及了……”
轩辕骁低下头,(吻)上花雨的唇,清冷与炙热交(缠),融成了奇异的温柔与灼热。花雨示意轩辕骁把花灯放在床榻边,轩辕骁笑着轻点她红云漫卷的脸颊:“不害羞吗?”
“我害怕……”烛光一摇,花雨的瞳孔骤然一缩,轩辕骁自责不已,一时激动,竟忘了她的心魔。好在花雨抓着他的手臂,闭上了眼睛。
“别怕,有我在。”轩辕骁拥紧她(颤)抖的身体,只觉拥着一树晶莹柔弱的梨花般爱怜疼惜。
暖香惹梦鸳鸯锦,梨花一枝春带雨。
虽然怀中的(佳)人不论怎样都拥不暖,依旧似轻轻颤颤的凝露花枝般清新幽冷,但轩辕骁却从未睡得这般安稳过,直到周海在外间叩门,轩辕骁才悠悠睁开眼睛,惊见天色已经大亮。
“糟了,今晨还要跟大臣议事呢,居然这么晚了。”轩辕骁说着,却没有即刻起身,仍低头吻了吻花雨的额角。
“那你快起来吧,我还想再睡一会。”花雨轻声道。
“嗯,你、”
花雨摇着头,打断轩辕骁的话:“别让人进来,也别让尚寝女官记录。”
“为何!是你自己说要做夫妻的,你见过哪对夫妻(偷)偷摸摸,怕人知晓的。”轩辕骁剑眉一皱,脸色立马沉了下来。
“夫妻,夫与妻,难道不是两个人的事么,为何要让别人牵扯进来。”花雨轻抚着一旁的花灯,轩辕骁才注意到蝴蝶的翅膀都是单边的,不觉一怔。
“你是不是想告诉我,这花灯叫‘梦蝶’,我们只能在梦里做夫妻?”轩辕骁叹了口气,有些懊丧地坐在榻边。
花雨伸手牵了牵轩辕骁的衣襟,又有些为难地收了手,她实在做不来这些柔情款款的举动,沉默了一会,终缓缓开口:“我娘死于那个女人的嫉妒,因为她挡了她的路……我不想活在这片阴影里,希望你理解。”
“知道了。”轩辕骁抚了抚花雨的削肩:“但你也要知道,我和花鸿文不一样。”
“我知道的,可阴影就像噩梦一样,是让人害怕的。”
“别怕,有我在。”轩辕骁低头轻(吻)她的耳垂,似昨夜的缠绵呓语,漾起花雨脸上红霞一片。
*
虽然花雨让轩辕骁隐瞒了两人的夫妻之实,唯一知道些微内情的周海也是守口如瓶,但这事终归还是被人打探到风声,许是龙吟殿此后再也未召嫔妃侍过寝、内殿染着花灯的缱绻柔光漫延得太远,又或许是两人眸间嘴角的情愫太难隐藏……一时间颖贵妃、妍妃、兰贵嫔、花颜等受宠妃嫔都知晓了消息,其余人不过恨骂几句,唯花颜甚是恐慌,只觉头上笼罩了一层阴影。
“朵儿,这可怎么办!上次皇上分明对花雨心生芥蒂,我还以为她会被责罚呢,谁知她居然有法子受宠!她的心病和隐疾都好了不成,气死我了!”花颜记得直跺脚:“这阵子皇上都没来嫣云阁,是不是花雨和她说了什么,定是诋毁我,说尽我的坏话。”琇書網
“二小姐,您先别急,不就是侍(寝)了么,后宫这么些嫔妃女侍,侍个寝算什么呀。”朵儿连忙安慰花颜:“您眼下最要紧的是把身子养好,别动了胎气,那才是得不偿失。花雨虽说侍了寝,却不见晋封啊,您当初侍(寝)之后,可是接连晋封赏赐的,说明皇上对花雨也不怎么上心,或者就是夜里懒得召嫔妃,正好她在就、”
“得了吧,你就会说这些安慰的话,这两个月来,皇上都没召嫔妃到龙吟殿侍(寝),照你的说法,这两个月都是花雨伺候吗?”
“这……皇上素来也不太喜欢召嫔妃到龙吟殿的,都是、”朵儿说着自己也编不下去了,因为轩辕骁这段时日连之前常去的颖香宫都没怎么去了,而且她之前一直担着心事,觉得上次轩辕骁来嫣云阁听她们姐妹讲话,用意并非那般简单,他对花雨的心思也不是一时好奇的兴致。
“二小姐,您别犯愁,好在您先有了龙种,位分又高,花雨再怎么样,也无法后来居上啊。”花颜近日身体一直不是十分好,常常有些小病痛,朵儿怕影响她的心情,遂只挑好的说:“前几日画容华过来,不是还说妍妃如今依然在施针用药,太后也算着时日,让皇上去绮妍宫么,可直到现下也没有动静。夫人也传了信,说妍妃对她遣去治病的‘神医’深信不疑,已经打消了过继皇子的念头,这下,是咱们家的小皇子独大了。”
“唉,还好有他。”花颜抚着自己圆隆的肚腹,前两天太医和女医都细细诊了脉象,告诉她定是皇子无疑,只是她身体略有些不合,需要好生静养宁神才好。
“你们是真的身体不适,还是假的?”
“我看你们两人的气色都不太好,觉得有点麻烦,怕韩氏给你们的药有问题。”
花颜想到花雨之前的告诫,心登时一跳,不可能,那该死的丫头,一定是故意吓唬我的,娘才不会拿我们冒险呢。
“二小姐?”朵儿见花颜脸色有些发白,担忧地问道。
“你说,上次花雨为何突然过来,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花颜抬头问朵儿,她知道花雨断然不会被什么嫔妃给收买,因为连她们花家人,都不知该如何搞定花雨这个难题。
“……许是见您受皇上宠爱,三小姐在小王爷那地位也渐渐稳固,所以气不过,来说些怪话、”朵儿再次不相信自己的分析,花雨直接博轩辕骁的欢心不就好了,何必跑这一趟惹人怀疑和猜忌。
“花锦那边的情形如何,也跟我一样会时常不适吗?”花颜蹙眉问道。
“三小姐的身子也不太好,但应该是心绪不佳引起的。”朵儿小声答道。
“你去绮妍宫,悄悄到画容华那里,让她派侍卫回去传话,让娘这几日想法子进宫一趟。”花颜抚着肚腹,沉吟道。
“哦、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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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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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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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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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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