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去。”楚瀛飞抓住她的手:“阮公公,快备车辇。”
两人匆匆赶往东宫,才进正殿就听到上官蓉嘤嘤地啜泣。
“行了,你歇着去吧,本宫听得心烦意乱的。”皇后蹙着柳眉,示意身旁的女官把上官蓉扶回去。
“父皇母后,定要找出下蛊之人,救救殿下,救救孩子……”上官蓉呜咽着,被几个宫娥搀扶走了,正赶上楚瀛飞和凌菡进来,脸色倏然一变,但还算反应及时,凄楚地望了楚瀛飞一眼,泪珠盈盈而落,好似被雨水浸透的芙蓉花。
凌菡暗暗推了楚瀛飞一下,楚瀛飞慌忙正了正神色,向皇上皇后行礼。
“父皇,皇兄是被人劫持到西郊吗?是受伤、得病还是中毒,太医如何说?”
“是在西郊一座荒院找到的,具体情形还未查清楚。”皇上叹了口气,低声道:“太医说,既受了伤又中了毒,还不知何时能醒来。”
“皇上,奴婢是太子的贴身侍女,可以让奴婢照料太子么?”凌菡跪地问道。
“这……”皇上转头望向皇后,皇后正低头拭泪,漫着薄霜的眼眸打量了凌菡一会,点头道:“你进去吧。”
凌菡得到应允,跟楚瀛飞点了个头,便赶紧步入内殿,楚瀛飞却有些犹豫,他不知自己该不该避嫌,正想再问皇上几句,却见他担忧地看着皇后。
皇后来得匆忙,只系了件丁香色轻绸披风,乌发也是在仓促中,随意挽了个垂云髻,脸上妆容已褪,露出青白如玉的面色,冰莹的泪痕漫在颊上,宛若深夜绽放的昙花。
皇后给楚瀛飞的印象,素来都是美丽而神秘的,背/叛了帝王夫君,却还能获得他全部的宠爱,着实让人难以置信。然而此刻,她又只是一个忧伤柔弱的母亲,至少,她是真心疼爱楚溟飞,不像自己的母妃,在意的永远是皇权。
“凝儿,你脸色不好,先到侧殿躺一会儿吧。”皇上扶住皇后的削肩,关切道。
楚瀛飞避嫌地低头,正要退到一边,却愕然看见皇后的裙摆漫出一丝血迹:“父皇、母后她、她……”
“怎么了?”皇上顺着楚瀛飞的目光低头,顷刻间脸都白了:“凝儿,你怎样?这怎么回事,快、快传太医!”
好在太医都在内殿候着,听到皇上的喊声,慌忙赶了出来。
“皇上,娘娘这是、这是……喜脉啊。”太医把脉之后显得更加慌张:“但现下胎息不稳,有落胎迹象,快传女医过来,对了,太子妃那不是有女医么,赶紧叫过来。”
“你说什么!”皇上闻言眉心一跳,但惊喜的神情转瞬而逝,双眉即刻拧成一团,眼中满是暴戾,他把皇后抱到屏风后面的卧榻上,柔声道:“没事的,太医已经去煎药了,女医马上就来。”
方才把脉的几个太医去外殿煎药,剩下的则跪在一旁不敢做声,其中两个神情分外恐惧,楚瀛飞甚是不解。这时女医来了,楚瀛飞便挥了挥手:“都退到内殿去吧。”
“父皇母后别担心,皇兄那边儿臣去守着。”
“好,你去吧。”皇上点点头,脸色沉郁。
内殿中,楚溟飞还是没有转醒的迹象,整个人仿佛被陷在噩梦中,凌菡站在塌边给他擦着冷汗,楚瀛飞紊乱的心绪泛起一丝酸意。
“外边怎么突然吵嚷起来,皇后病了?”凌菡抬头问道。
“哦,母后有喜了,但情形不太好,女医在诊脉。”楚瀛飞想到皇上方才瞬间暴怒的神情,心里愈加奇怪,皱眉问身后的太医道:“你们怎么回事,尤其是后面两个,吓成这样做什么?你们方才不是都没去把脉吗?”
众太医面面相觑,不敢答话,一旁的杨太医见楚瀛飞看向自己,他素来不太怕事,而且这事也根本藏不住,没准等会皇上就要下令将太医院查个底朝天了,便站起身说道:“回三皇子,太子失踪之后,皇后娘娘就病了,但前两天去诊病的太医却未诊出是喜脉,以至皇后今夜出现落胎迹象。倘若这会不是在东宫,还是由在凤栖宫的太医看诊的话,后果不堪设想,这可是谋害皇嗣、伤害皇后的重罪。”
“什么!是你们两个诊的脉吗?”楚瀛飞看着瑟瑟发抖的太医,心一紧,这个局布得实在太大了,暗中的黑手究竟想要做什么。
“不、不是,臣等虽然去凤栖宫看诊,但皇后娘娘的胃疾素来由彭太医负责,我们只是帮着配药,没有诊脉,实在不干我们的事啊。”
“是啊,三皇子,等会皇上发怒,还请您帮着劝劝,我等实在冤枉。”两个太医跪在地上,磕头不迭。
“三皇子,那个彭太医不可能无故这么做,定是受人指使,依我看眼下应该赶紧派暗卫把他关起来,免得被人灭口。”凌菡上前说道。
“对对对,这位姑娘说的是,若是被灭口,我们整个太医院都得遭殃了。”几个太医急忙点头,求助地看向楚瀛飞。
“好,我这就派人去。”楚瀛飞也觉得此事不能耽搁,遂出去吩咐手下。
“等等,别只派你的人去,外面不是有皇上的心腹侍从吗,让他们一起去,否则出了事你说不清楚。”凌菡扯了扯楚瀛飞的衣袖,嘱咐道。Χiυmъ.cοΜ
楚瀛飞点点头,心里温暖与叹息掺杂。
“你们赶紧再给太子看看,倘若能让太子苏醒,也好将功补过。”凌菡对众太医道,众太医连连点头,到塌边将楚溟飞的情形细细探看了一番,其中两个好像想到了什么,示意众人一同去旁边的耳室商议。
楚瀛飞回到内殿,见凌菡正坐在榻边,小心地卷起楚溟飞的衣袖,不由皱起剑眉。
凌菡却没有察觉,反而侧头向他道:“你看这条黑龙。”
楚瀛飞走到榻前,看到楚溟飞手臂上的黑龙和自己胸口的如出一辙。
“看出什么了吗?”凌菡问道。
“你之前分析的没错,这件事跟顾云曦应该没什么干系,她若要下咒,不会连着楚溟飞一起。而且下咒这种事,按传闻来说,下咒之人本身也要承受很大的风险,她一个人给四个人下咒,也没这精力啊……那会是谁呢?到底想做什么?”
“你还困在下咒这里呢,你也知道,要诅咒四个人,可是上官蓉身上没有出现黑蛇啊。”
“但如果像你说的那样,只是纹身的话,那为何呢?处心积虑地在我们身上弄个黑蛇纹身,又没个说法和用处,不是更奇怪吗?”
“小皇孙身上的黑蛇印记我没见过,是跟你们两个一模一样的吗?”凌菡想了想,问道。
楚瀛飞低头看着楚溟飞的手臂,思索道:“像,但是不太一样,我和楚溟飞的印记,更像黑蛇,但孩子脖颈上的,没有这么栩栩如生。”
“还有一点,我觉得有些奇怪。孩子的印记在脖颈上,楚溟飞的印记在手臂上,都是容易被看见的地方,而且我方才听宫娥说,楚溟飞被暗卫发现的时候,右边的衣袖断了一截,暗卫第一眼就看就黑蛇了。而你的印记却在胸口上,只要你不说,或刻意隐瞒,就不会有人发现。”
“你的意思是,弄这印记的人,是想把楚溟飞和孩子的距离拉近……让大家以为他们父子一同被诅咒了?”一阵阴风从心底掠过,当太子妃临蓐时见到黑蛇、皇长孙是黑蛇转世的流言充斥了宫宇的时候,太子的手臂出现黑蛇,便可成功将流言压制,告诉众人黑蛇不是不祥之兆,而是有人在诅咒他们父子。
“是、上官蓉所为?”楚瀛飞深吸了口气,目光杳然:“她在我的胸/口纹身,是想让我相信诅咒之说,或者,是想牵制我,告诉我大家都在同一条绳上,别想逃走。”
“她牵制你的法子还有很多,方才进殿的时候,她看你一眼,你不是就心疼了。”凌菡无奈地摇头。
“不是,我没有、”楚瀛飞急忙争辩:“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一哭,我好想就、奇怪了,按理说不应该呀,我对她又不是那种喜欢,我喜欢的从来只有你、”
“啪——”楚瀛飞话音未落,正殿传来一阵脆响,估计是皇上在摔杯子。
“你快去看看,记住,别发急。”凌菡嘱咐道,但还是觉得不放心:“算了,我一起去吧。柳叶,你照顾好太子,有事赶紧让人来叫我,你千万要守在这里。”
“嗯,我会的。”柳叶红着眼睛点头,看来已经悄悄哭过好几次。
“父皇,还请息怒,别伤了龙体。母后情形如何了?”
“胎息还是不稳,孤让人送她去龙吟宫了,竟然出了如此恶劣之事,别说是太医院,就是凤栖宫都要严查。”皇上目光狠厉:“皇后若是有半点差池,你们全都备棺木来见!”
“是、是……”众人跪地磕头,不敢再言语。
“赵侍卫,你回来了,彭太医呢?”楚瀛飞问道。赵侍卫是皇上的心腹,楚瀛飞方才就是派他去关押彭太医。
“三皇子,卑职惭愧,我们赶到凤栖宫的时候,彭太医已经自尽了。时间如此之快,只怕、东宫也出了内鬼。”
死无对证,怪不得皇上大发脾气。楚瀛飞也是一脸愁闷:“父皇,派暗卫/营严查此事吧,太医院、凤栖宫、东宫,还有儿臣住的麟阳宫全都彻查一遍。”
“只怕还不止。”皇上沉吟着:“后妃的宫院也全都得查,传旨下去,即刻起各宫禁足,上自宫妃、太子妃,下旨内官宫娥,一律不得擅自出入宫院。每个宫院孤会安排一个传信的内官,凡事须向孤禀告。若有违背,直接打入天牢。”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如此严酷的规定,真是史无前例,皇上这次真是怒到了极点。
“瀛儿,你例外些,孤把赵侍卫安排给你。你母后现下玉体欠安,溟儿也病着,孤有些政/事还得交给你办。你可以自由出入宫院,不过禁令当前,还是当心为好,免得招人非议。”
“是,儿臣遵旨。”
“行,那孤先回去了。”皇上点点头,又转身看向凌菡:“怎样,你是留在东宫,还是去麟阳宫?”
“回皇上,太子尚未苏醒,奴婢还是留在东宫照顾太子吧,只是、太子之前在东宫被劫,说明东宫的防守还不算严密,奴婢觉得该多派些侍卫严守正殿才好。”凌菡轻声说道。
“说的是,阎内官,你这段时日就听这位姑娘的差遣。”皇上示意身后的一个心腹侍从跟着凌菡。
“孤先回龙吟宫了,你把事情安排好,也回去吧。”皇上对楚瀛飞点了个头,转身走了。
“你万事小心,记住千万别发急。现下皇宫下了禁令,穆皓轩不能来给你诊病,你也别吃上官蓉给你的药。”凌菡走到楚瀛飞身边,小声嘱咐道。
楚瀛飞没有应声,而是有些黯然地看着她:“你很担心楚溟飞?”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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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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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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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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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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