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你还是霸道点好。”凌菡的嘴角弯了一弯,却未泛起涟漪,黛眉拢得很紧,似在烟雨中迷途的燕子:“我说的‘我们’,可不止两个人。”
“他为何把玉片还回来?”楚瀛飞将怒气稍微收敛了些许,握着凌菡的一只胳膊,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又想到方才楚溟飞把手放到她肩上的亲近模样,不由伸手去解她外裳的衣带。
“你做什么?”凌菡下意识地躲闪,却被楚瀛飞牢牢圈在怀里,愣是将那件外裳褪了下来。
“呵,你还敢生气,他把手放在你肩上的时候你怎么不躲?”楚瀛飞将外裳扔到地上,也怕凌菡着凉,又解下自己的锦袍给她披上。
“行了,闹够了没有。”凌菡脸上没什么表情,眸光却在不住地下沉,仿佛陷进了一个无形的深渊,连语气都变得无尽微茫。
“你不是说我霸道点好吗?”楚瀛飞怔了怔,她眼中倒映着一片寒凉的荒芜,看得他都跟着恐慌起来。
“我是说你的个性,不是对我、”凌菡把玉片放到楚瀛飞手中:“拿着吧,不然一直担着件心事。”
“他这样究竟是何意?”
“……他说终有一天,你会想杀了我,就像你想杀了他一样,我留着这个,兴许能逃过一劫。”凌菡淡笑着,眼眸仍浸在那片荒原里,仿佛无处可逃:“其实何必呢,躲得过一时也躲不过一世。”
“你们两个、就这样把我想成杀人(狂)魔然后惺惺相惜?”楚瀛飞觉得自己的声音因为暴怒而颤抖,可心底徒然涌上一缕寒意,压灭了心头的怒火,深藏于心的秘密又被层层揭开:“难道他把那件事告诉你了?不可能,你是什么人,他为何要告诉你……”
“我知道了,他想让你同情他,想让你撇开我,站到他那边!”楚瀛飞霍地起身:“我这就将玉片还给他,这个人情,我楚瀛飞还欠得起。”
“你回来。”凌菡抓住楚瀛飞的手臂,深叹了口气:“你是真的不了解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人但凡有些自尊,都不可能去求取别人的同情。这世上,能说出口的痛苦都算不得痛苦……”
“那你不为人知的痛苦又是什么呢?方才不过给你披件衣裳,你的眼神就像被推进深渊一样。”楚瀛飞横抱起凌菡,走进了书房里间,摘下御赐宝剑,打开玄冰玉砖。
凌菡以为他又要关自己,便乖乖钻了进去,谁知楚瀛飞竟跟着钻了进来,将她拥在怀里,玄冰玉砖缓缓关上了。
黑暗中,凌菡清楚地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她抓着楚瀛飞的手,提醒自己不是在做梦。
“别害怕。”楚瀛飞拥着凌菡躺下,温热的唇轻吻她的额角:“不觉得这方寸天地很好吗,安静惬意,沉醉迷离。”m.xiumb.com
“嗯……”凌菡仍觉得紧张,似乎她曾在黑暗中有过什么不好的回忆,楚瀛飞安抚了好一会儿,她的呼吸才渐渐平缓,脸颊贴着楚瀛飞的胸膛。
楚瀛飞轻抚着凌菡的背脊,柔声道:“告诉我,为何负了你的彦哥哥?”
“是他失信了,我们说好一起走的,可我在山上等了他整整一天,他都没来,还告诉了我爹娘,让他们把我找回去……”凌菡呜咽着,仿佛又梦回了从前的黯然往事。
“原来是这样。”楚瀛飞长叹了口气,轻抚凌菡的肩,温柔地哄劝道:“好了,都过去了,不哭了……”
凌菡在半梦半醒中惝恍着,简直快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她只能紧贴着温暖的怀抱,听着有力的心跳,这黑暗中唯一的依靠。
“如果穆皓轩要带你走,你会答应吗?”
“楚溟飞为何会告诉你他的心事,你也把自己的心事告诉他了吗?”
“你来召国究竟有什么目的,不论怎样,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凌菡恍然抬头,想寻找楚瀛飞的眼睛,看到的只有长夜般幽深的黑暗,她伸手摸索着,纤细的手指在他俊逸的脸庞上划过,一缕熟悉的感觉似温泉般漾入心间:“小鹰子?你是小鹰子!”
楚瀛飞倏地一颤,双手将凌菡箍得更紧:“你在胡说些什么?快睡吧。”
凌菡睁开眼睛时,四周仍是一片黑暗,不过这次可以隐约看到窗外的阴蓝夜空。凌菡借着微弱的光线走下床榻,到桌边拿了火折,燃了支烛台。
在烛火昏黄的光晕中,能看清这是间很精致的小屋,虽然地方不大,但桌椅、床榻、橱柜、妆台……全都一应俱全,甚至还在桌边放了一架小小的玉磬。她曾经想过隐居的日子,这个房间倒是很合宜。
凌菡揉了揉晕眩的头,梦中的情境已经如落叶般分散,可那种感觉却萦绕在心间,挥之不去。那熟悉的温暖是那般真实,她几乎能确定不是似曾相识的错觉。楚瀛飞是在用(迷)药套自己的话么,可儿时的玩伴他是如何知晓的?
凌菡双眉深颦,只觉愁绪如藤蔓般繁杂,身后却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谁?”
“我。”
楚瀛飞推门走了进来,他神色虽如往常,但身上只穿了件单衣,连外裳也来不及披,似乎急着过来看凌菡睡醒后的情形。
“现下才亥时呢,怎就醒了,是不是不舒服?”也不知是困窘还是尴尬,楚瀛飞不太敢走近,隔了几尺的距离站着。
“从午前睡到深夜,还能不够么。”凌菡揉着太阳穴,自然知道不该把梦中的帘幕捅破,彼此各留些谜题方能继续相处,免得早说早散。
“我……”
“怎么了?”
“我睡了一身的汗,想、沐浴。”凌菡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
楚瀛飞的书斋本就只用一个侍婢,凌菡去尚服局之后,原换了个侍婢过来服侍,但楚瀛飞并不满意,早就遣走了。如今书斋的打扫和整理都是由几个贴身侍从来做,他在书房时便都退了出去。言下之意,这大晚上的,书斋只有他们两个人。
“这里只备了洗脸的水,你略等等,我去、”
“别叫人了,我先对付一下,明天再洗好了。”凌菡淡笑着摇头:“你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上朝呢。”
“没事的,不用叫人。下人房不是有水井和炉子么、”
“我知道,可我这会儿有点累,打不了水、”
“你说什么呢!你还要打水!”楚瀛飞又惊又怒,凌菡见他正望着自己的腰身,不由扯过榻上的外裳,遮住隆起的小腹,略微苍白的脸颊在烛光中泛起红晕,宛若两片染了胭脂的梨花瓣。
“给我好好坐着。”楚瀛飞瞪了凌菡一眼,转身出了房门,用漆盘端了些吃食进来:“先吃点东西,饿的时候不能沐浴。”
凌菡用汤匙慢慢喝着粥,楚瀛飞提着水桶来回走了好几趟,她心里也不知是怎样的感觉,心仿佛被温泉暖着,感动中又带着几分灼痛。她曾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但这种平凡的温情,却是从来都没有感受过的。
温情?我们之间有情么?她还清楚地记得初见那日,他眼中的桀骜和冷峻,还有那挥动长刀时的傲然。然而此刻,他竟似平凡男子一般,给她最朴实的温暖。
是彼此都未梦醒么?
“水放好了。”楚瀛飞从袖口拿出那支竹哨,放到桌上:“有事叫我。”
“楚瀛飞,我们之间究竟会怎样?”凌菡猝然抬起头,对上那双正凝视着她的眼。
“你在害怕吗?”楚瀛飞走到凌菡面前,本想抱抱她轻颤的身体,但看到自己衣袍上满是水渍,便后退了一步,将两手放在她的肩上。
“是,我怕。我怕你把我带进深渊里。”凌菡凄然的声音宛若落花的呻吟,一颗晶莹缓缓从薄霜郁结的眼眸中滑落。
“这话说的好。”楚瀛飞用掌心接住那颗泪珠:“是把你带进深渊,而不是把你推入深渊。这是不是意味着,你已经知道我不会松开你的手。”
凌菡难过地摇头:“如果我告诉你,我就是有目的地来召国呢?”
“不用你告诉啊,我早就猜到了。”楚瀛飞耸耸肩,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第一眼看见那个穿嫁衣的女子时,我就知道了。那漫漫烟尘中的绚丽喜纱,亡国黄土上的凛凛红霞,谁能不被撼动?反正我是沦陷了。”
“其实,那嫁衣里藏着秘密,丧衣里藏着仇恨,对不对?”
凌菡觉得自己被看得透彻,霎时间心跳如鹿,她想转身逃离,削肩却被楚瀛飞紧紧按住,她只得垂下头,避开他犀利如电的目光。
楚瀛飞将她按到墙上,一只手抬起她的下颔:“那件事很重要吗?”
凌菡点点头。
“有多重要?”
“为了那件事我选择活下去、选择来召国、选择放弃名节和尊严……”凌菡哀然笑着,眼中满是不可抑制的痛楚,仿佛积攒在心底的所有情绪都在此刻爆发了:“我从来没想过我会变成这个样子,如果亡国那天你一刀杀了我该多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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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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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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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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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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