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晚都要见的,笑过也就完了,以后这张脸也惹不了麻烦了。”凌菡的语气很是轻松,但心底的弦依然绷着,楚溟飞那天居然让自己知道那么多隐秘,他是认准了自己不会去提醒楚瀛飞吗?也对,提醒他做什么,人总要为自己的过错付出代价,可是……
“呵哟,这是谁啊,蒙个白布,戴孝呢!”尖酸的声音打断了凌菡的思绪,侧头见一个打扮华丽的女子朝自己啐了一口。
“眼瞎了,还不快给婧美人行礼。”一旁的宫娥斥道。
凌菡俯身行礼,婧美人便一扬下颔,在几个宫娥的簇拥下走了。
“这婧美人我之前没见过啊,怎么觉得有些眼熟?”
“你应该见过啦,这婧美人前几日还是太子妃的侍女呢,看她小人得志的模样。”柳叶撇撇嘴,低声道:“也不知太子妃怎么想的,让个美貌侍女去给皇上送糕点,然后就……也不怕皇后动怒。”
凌菡听了也觉诧异,是上官蓉睚眦必报,即刻就暴房的事件回敬皇后,还是筹划已久,想让婧美人引开皇后的注意力,免得发现她和楚瀛飞的私情。
“太子妃会亲自做糕点?”凌菡问道。
“嗯,好像做什么芙蓉糕,还有芙蓉酿,不过只给皇上皇后和太子,皇上夸过她手艺好,所以她隔三差五会遣侍女去龙吟殿送糕点。”
凌菡点点头:“那皇后和太子不夸她么?那天在暴房,觉得她们婆媳、夫妻间好像都有些不和。”
“合得来才怪呢。”柳叶压低声音,附耳对凌菡道:“当初皇上皇后给太子和三皇子选妃,挑中了两个女子,一个是戴太傅的女儿戴清颜,另一个是上官蓉。两人被安排住在缀玉宫,学宫廷礼节。谁知一天早上戴小姐突然发了狂,捂着头说周围都是鬼,宫娥怎么拦都拦不住,最后跌进荷花池溺死了。其实皇后钟意的是戴小姐,轮不到上官蓉的,但因为太子的婚事不得耽搁,这才让她做了太子妃。所以皇后一直不喜欢她,至于太子嘛,他好像就没有喜欢的女子,因此那天皇上才会想着把你赐给他。”
柳叶的偶偶私语似悠悠冷风,直往凌菡耳边吹,那个横死的女子,是被下了(迷)乱神志的药吗?就像藏在楚瀛飞香囊里的(毒)粉一样,杀人于无形。
凌菡为后多年,当然知道选妃无非是做个样子,选中的女子早已内定。皇后是楚溟飞的生母,定是经过一番挑选相中了戴清颜,而上官蓉,想必是皇上为楚瀛飞选的,又或者皇上只是满足楚瀛飞的心愿。可惜上官蓉在学宫廷礼节时找到了可乘之机,走上了一条更荣华风光的路。
“真是的。”凌菡摇摇头,觉得自己想太多了,孰是孰非与自己有何干系呢?当初在殷国,自己还是后宫之主,都管不了那些明争暗斗,群芳争宠,更何况如今只是个小小的奴婢,操这份闲心做什么。可是,真的无关吗,想到那个才出生就断气的婴孩,就感到一阵心疼,当年自己和女儿生离,都是那般肝肠寸断,死别的痛苦该是怎样的撕心裂肺……
“凌姐姐,到了哦。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疼?”柳叶晃了晃凌菡的胳膊。
“没事。”凌菡笑了笑,打起精神迈进麟阳宫。她虽蒙着丝绢,但借着清亮的阳光,还是能看到一抹浅浅的笑影,半掩的脸颊,左边狰狞,右边冶丽。
“三皇子在静思堂养病,你们直接送过去吧。”阮公公正在庭院内吩咐侍从,抬头看见凌菡,便点了个头,颇为客气地道。
“好,谢谢公公。”凌菡一行来到静思堂,见许多宫女侍从都在院中等候。
“凌掌衣,太子妃前来探病,我们候着呢,你等一等吧。”楚瀛飞的一个小太监,走过来悄声道。
“你个毛头小子是怎么回事,遮遮掩掩的,难道我们太子妃还会吃了她不成,一个卑贱的小女官,还真以为自己能飞上枝头呢,分明是欺负我们太子妃好说话。我看你根本就是个不祥人,才进宫就惹出一堆祸事!”上官蓉的侍女竖着眉毛,鄙夷至极。
凌菡听了脸色随即一沉,她恨透了“不祥”两字,当初就因为这个荒谬的理由,她们送走了她的女儿。而今,上官蓉也要开始玩这招了。
“既是无妨,那我就进去了。”凌菡从宫女手中接过沉香衣匣,让其余人在外边等着,自己迈进了雕花扇门。
上官蓉的两个侍女候在寝房门外,凌菡麻烦她们通报,其中一个径自喝茶,理也不理,另一个则摇了摇手绢。凌菡听了一听,却是一点声音也没有,原来二人并不在里面。
“是在楼上吗?”
“你有本事就上去。”喝茶的侍女冷笑道:“有没有命下来就难说了。”
凌菡虽是个善于忍耐的人,但就眼下来看,不论自己怎样,上官蓉都不会放过自己的,何不就此听听她是怎么跟楚瀛飞解释,而楚瀛飞又是如何思量的。怎么感觉自己有种心情,希望楚瀛飞赶紧醒悟?凌菡心里咯噔一下,惊异自己竟会不知不觉地为楚瀛飞着想,所以负气的神情也不完全是装出来的。
那侍女见凌菡负气上了楼,暗暗吃惊,正想着把她拽下来,却看到凌菡脸上露出惧色,楼梯走了不到一半,就弱弱地坐在了台阶上。
“哼,这胆小怕事又毁容的,小姐还说要提防,提防她自尽讹人啊,小姐行事也太谨慎了。”侍女轻蔑地白了凌菡一眼,放下瓷杯,在一旁的案几上拿了个果碟,吃了起来。又是那道松子炒胡桃,他很喜欢吃吗……被俘后,自己还没祭拜过彦哥哥呢。
凌菡兀自在台阶上坐着,黯然地想着心事,负责监视的侍女已经将她视为空气了,却不知她的耳朵可没闲着。谁也不知晓,凌菡的听力极好,又练过一些精妙的技艺,用这半条楼梯的“捷径”,她是绝对有把握捕听到一些事情的。
细想来,也许那天夜里楚瀛飞放过自己,也是觉得廊下和书房内间的距离隔得太远,自己就算听到也听不真切吧,遗憾的是自己听得清清楚楚,正如此刻,上官蓉樱花融雪般的啜泣声正隐隐从几丈之外,那厚重紧闭的楠木门中传出来。
“蓉儿,别哭了,你这样子,我实在难受……”
“瀛哥哥,都怪蓉儿不好,送你荷包,才让人有了可乘之机。你说我放什么花不好,偏偏放香气浓郁的夜丁香!想着我们只能在夜里相会,却不知道夜里还藏着刺客!被他们这般暗算,我真是愧疚死了……”上官蓉一腔如泣如诉地自责,楚瀛飞那寒刀利剑般的心,只怕碎成一节一节了吧。
凌菡竭力忍着嘴角的冷笑,好在蒙着丝绢,旁人也看不真切。
“蓉儿,这怎么能怪你呢,就算没有那个荷包,他们也会把毒(粉)藏在别处啊。”楚瀛飞柔声劝慰着,凌菡听了就来气,也不知是正义当前还是物伤其类,总之心头怒火中烧就对了。
“瀛哥哥,我就是想不通,我们怎么这般没有缘分!当初父皇都要给我们指婚了,戴姐姐却出了那么可怕的事,我都疑心、她是不是被人暗算了!否则我们怎会是今天这局面……”
上官蓉幽柔婉妙的声音仿佛有某种魔力一般,连凌菡都不由动摇起来,自己也只是听了柳叶的一面之词罢了,或许、怎么可能!困惑间,一个念头赶紧拍飞了凌菡的犹疑,自己也真是病得不清,那天在暴房,上官蓉的毒辣还不够明显么,自己又不是楚瀛飞,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惯了,不知道暗箭暗贱的可怕。
“蓉儿,你知道,我的心都在你这里。我之所以爱上(战)场,还不是因为受不了这可望不可及的痛苦……”
“阿凌,不哭了。上(战)场有什么可怕的,看着你难过才是真的痛不欲生……”
霎时间记忆重叠,凌菡蓦地站了起来,手臂撞在栏杆上,脚底一滑,整个人滚下了楼梯。所幸意识还算清醒,在侍女怀疑之前,她先喊了起来:“蛇、有蛇……”
两个侍女唬了一跳,楚瀛飞开了门,上官蓉也警觉地拭干眼泪,走了出来。
“怎么回事?”
“回太子妃、三皇子,凌掌衣来送三皇子弱冠之礼的衣物,奴婢们说在阁楼的书房,她就准备上楼,结果也不知怎么回事,喊着有蛇,就摔倒了。”
凌菡这下摔得不清,因此也不用装表情,根本就是疼得面色发白:“奴婢看见台阶上有一条蛇,心下害怕,就摔了一跤,还望三皇子和太子妃别见怪。”
“哪来的蛇呀,我看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那刻薄的侍女撇撇嘴:“难不成我们还藏了蛇要伤你不成。”wWW.ΧìǔΜЬ.CǒΜ
“行了,我们走吧。”上官蓉怨愤地看着凌菡:“她如今是太子眼中的红人,本宫可不敢开罪。”
“三弟,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上官蓉忧伤地回望楚瀛飞,用手绢拭了拭眼角,翩然离去。
凌菡从地上爬了起来,见衣箱扣得牢,没有被撞开,便捧起来放在桌上,一瘸一拐地走了。
“给我回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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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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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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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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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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