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知,善琴者,会死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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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幼时便极其聪慧,守在父亲的病榻前,折了一片树叶,吹着小曲为他解闷。
父亲的目光却不甚担忧,屡次和母亲商量让她拜师学艺:“在这乱世之中,须有一技求生才好。”
“都道‘善泳者死于水’,还是学个安稳从容的吧,学琴如何?”父亲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她想到亭阁上抚琴的风雅琴师,欣然答应。
却不知,善琴者,会死于情。
她聪明伶俐,几经钻研,便有了很深的造诣。师父常带着她到贵族的宴会上抚琴,她琴音清越曼妙,渐渐声名鹊起,名声竟传到了王宫。
不久后,王宫来人宣她进宫献艺,她心一悬,求助地望向师父。
老琴师却叹了口气:“去吧,王宫之请岂可拒绝。好在乐师无须趋炎附势,只消琴音精妙便好。”
她谨记师父的话,进宫后小心行事,除了入殿抚琴,便是在屋中练琴,宫人甚至不知她叫什么名字,只唤她“琴女”。慢慢的,她也忘记了自己的本名,只在这寂寞深冷的王宫里,做一个平淡度日的琴师。
那天,她同往常一样抱琴进殿,却被告知大王临时将宴会改在花园,她便迎着习习薰风,朝那片姹紫嫣红走去。
暖风渐起,香红软玉如绚烂的蝴蝶般纷飞,她缓缓抬头,已经许久没看到这么明媚的色彩了。她的目光落在几只粉色的“蝴蝶”上,那群蝴蝶在风中翻飞,落到了他的袖口。他侧头轻拂,正好与她四目相对。
她怔怔地望着那张脸,只觉天地霎时沉静,唯剩下那双英气逼人、灼灼如电的眼。一旁的宫人推了她一把,她才回过神来,赶忙入座抚琴,琴音袅袅如清泉,她一颗少女心却再难平静。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他是高高在上的秦王,她是卑微低贱的琴女,再深的爱恋,也只能埋在心底。
从前,她抚琴时总喜欢低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而今,一弦一音,皆为他而弹;一叹一念,皆因他而起。
她拨弄琴弦,将琴丝化作情思,在大殿中恣意缠绕绵延。她看他宴请群臣,也看他借酒消愁,心疼他纠结的眉宇,爱他自信又狂傲的笑容……只要他不嫌烦,她愿一生以琴为伴,伴他一世逍遥,一世安好。
可惜他是嬴政,注定要成就千秋霸业的嬴政。
荆轲觐见那日,王宫的天空莫名出现一团阴云,笼罩在正殿顶端,异常烦闷。她坐在琴座上,看着荆轲手捧卷轴,一步步向嬴政走去,心底莫名泛起恐惧。琇書網
果然,图穷匕见,白光一闪,大殿内乱作一团。
荆轲将匕首刺向嬴政,嬴政避到柱子后面,欲拔剑反击,但剑太长,一时拔不出剑鞘。她慌忙用颤抖的指尖拨动琴弦,颤声唱道:“罗縠单衣,可掣而绝。八尺屏风,可超而越。鹿卢之剑,可负而拔。”
荆轲不知其意,嬴政却即刻听懂了,立马撕裂衣袖、翻过屏风,把长剑背到背上,拔剑出鞘,击向荆轲。
荆轲倚柱大笑,紧紧地盯着她,即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也不肯闭上愤恨的眼睛。她冷涩的指尖挑断了琴弦,心乱如麻。她知道,此事定会被史书铭记,后人只会赞叹荆轲的英武狭义,不会看到一个弱女子的聪慧勇敢,更不会知晓她心底那深刻的爱恋,只会对她的趋炎附势做出无尽鄙夷。
她望向嬴政,他脸上的惊慌之色已经褪去,对她淡淡一笑。这一刻,什么都不重要了,即便被人唾弃又有何干系,只要他平安无事就好。
“你叫什么名字?”嬴政走到她身旁,声音温和。
“琴女。”她低着头,轻抚瑶琴。
嬴政看着她淡青色的衣裙,微笑着摘下她发髻上的银簪,在琴尾刻下一行小字——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
多年后,嬴政染病,左右渐起异心,咸阳宫不复往日的平静。
嬴政传她进殿抚琴,一曲弹罢,他悠悠叹息:“琴女,你可曾后悔?”
“永不后悔。”她抬头看他,笑若和风。的确,她忘不了荆轲那愤恨的目光,但她更难忘记的是那年初春,桃红漫天、梨花点点,冷傲的男子坐在高台上,刀刻般的嘴角带着点落拓的笑,一双眼睛深邃如海,她望了一眼,便深陷其中,再也无法自拔……
嬴政宾天的消息传来时,她已经许久没有离开自己的小屋。她无力起身,只摸索着将瑶琴抱到怀中,轻抚着琴尾的那行小字,唇畔泛起苦涩却平和的笑意。
“罗縠单衣,可掣而绝……”她轻声唱着,缓缓阖目。
《琴女歌》已成绝响,痴情之人可还在念念不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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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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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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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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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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