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祁言站在楼梯口,向我伸出手,我把手放进他的掌心,接受这一屋子的艳羡目光。
“诸位能来,是给我老头子面子,新年伊始……”
老爷子先一步上了台,难得正经地说了两句话,底下一片附和声音,宋家的位置并没有因为寻宋阳的叛变而受到影响。
宋祁言牵着我站在最前排,经过人群,一派俯首帖耳,再也见不到当初的嚣张姿态。
人性啊,真让人喜欢。
我扬起下巴,靠在宋祁言身边,享受着这所谓的靠男人上位的成果,盯着台上的老爷子。
“今天最重要的事,也是向诸位发出邀请,三月十五,黄道吉日,我的孙儿宋祁言,将要迎娶范氏集团的董事,范媛,范小姐。”
身边人看了我一眼,松开我的手,示意我上台。
我吐了吐舌头,有点忐忑,倒比那天在颁奖典礼上还要紧张,屏住呼吸,提着裙子走到老爷子身边。
接过话筒,站在台阶中央,这才看清底下的画面。
帝都一半的权贵,商业巨子,都在我的面前,笑脸相对,送上祝福。
不管这些祝福是真是假带了多少恭维,我都高兴,能向全世界炫耀我的爱情,是一件莫大的荣耀。
“大家好,我是范媛……”
只是简单的认脸,也是老爷子对外公开承认我的身份,至关重要。
下台的时候我还听到了一两句唏嘘,都在说我麻雀变凤凰,拿回了父亲的公司,又嫁入豪门,人生赢家。
我扯了扯唇角,将胸腔里最后一丝不安吐出去,走向宋祁言。
他带着我认人,敬酒,一圈下来也没什么事。
本来以为可以就这么和谐地结束,偏偏就有不速之客要来搅局。
寻宋阳出现在宋家的宴会上,众人都是始料未及,心情难得不错的宋夫人脸色在一瞬间垮掉,目光死死地盯着跟在寻宋阳身边的女人。
上官夫人。
“我儿子结婚,爸爸就这么小气,连个消息都不给我?”中年男人笑得温和,一丝的功利性质都不带,仿佛真的是一个普通的长辈。
就像是在法国我在那个小小的花房里见到他,一身和服,一杯清茶,将他恶心的爪牙伪装地毫无痕迹。
老爷子一声冷哼从身后传来,穿过层层人群,毫不客气,“少套近乎,我姓宋,养不出你这个姓寻的儿子。”
寻宋阳笑了,牵着上官夫人走上前去,身边的女人面色冷淡,机械地配合着他的动作,和我想象中的胜利者不太一样。
“爸爸,我们父子数十载,就因为我不是您亲生的,你就这点情分都不留了?”
他在老爷子面前停下,略微俯下身子,“您不仁,我不能不义,有的东西,我得亲自送来,方能显示诚意。”
“顺哲,叫人,我不想听到他再吠一声。”宋祁言森冷入骨的生意在耳边响起,四号情面都不留。
寻宋阳眼神晃了一下,在顺哲真的动手之前,看向了宋祁言,“小子,你真不愧是宋家的种,一点也不像我。”
“幸好。”宋祁言淡淡吐出两个字。
幸好不像你,否则那真是灾难。
顺哲动作很快,立刻就带着人进了会客厅,一种客人虽说不敢掺和宋家的家事,默默躲到一边,可是有瓜不吃不是人类的本能,还是安静地做着背景板。
一群保镖浩浩荡荡,却被寻宋阳的人挡住,两拨人立刻就扛上了。
气氛紧张,一触即发。
我皱了眉,这情况处理起来是在棘手。
“住手。”
淡淡的声音,放在人群中没吸引力,就算在安静的客厅中也不值一提。
宋夫人将手中的酒杯放在侍者的托盘上,一身旗袍,优雅地超脱年龄,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走到寻宋阳面前,面色坦然,“不是说来送东西吗?东西呢?”
她话说完,又看向上官夫人,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冷哼一声,“痴长二十多岁,还没长记性,跟这个男人站在一起,得先领证,要不然生出来的儿子都是私生子。”
上官夫人脸色微变,往寻宋阳身边靠了一下,堆砌起笑容,比起养尊处优儿女双全的宋夫人,更多了几分凄惨。
“你二十多年前领了证,有用吗?”
她看向寻宋阳,笑得就像是一口咬中猎物的蟒蛇,一点一点地吞咽,再往肚子里挪,伸手进拎包里,缓缓拿出那绿色样式的东西。
还有一份协议。
带着三儿来送离婚证,真恶心。
我能感受到,宋祁言手掌慢慢收紧的力道,伸过另一只手,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一下。
相信你妈妈,她可以处理好。
他微微吸了口气,站在原地没有动。
宋夫人面色淡淡地接过那绿色离婚证和协议,随手翻了翻,唇角上扬起讽刺的弧度,转身,随手将证书拍在了侍者的托盘里。
“离异?”她哼了一声,“那一栏应该填丧偶!”
在她心里,当年那个非君不嫁的寻宋阳,的确是已经死了,又或者从来都是一个笑话,现在当着全世界的面被撕开真相,一直掩盖的伤口瞬间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我盯着女人的背影,只觉得心疼,转头看了一眼宋祁言,他的眉心皱成了小山,眉目之间都是压抑的怒气。
“签字吧,好聚好散。”寻宋阳毫无情绪地开口,将上官夫人往自己身边揽住,扯破最后一丝脸面。
离婚协议书早就签了,这个时候来送协议,就只能是财产分割了。
宋夫人连看都没有看一眼,从侍者手里接过一直签字笔,行云流水地写下自己的名字,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信手将协议扔了出去,刚好落在寻宋阳的脚边。
“我宋芷溪,于今日和寻宋阳一刀两断,从此这个人和宋家没有半分关系,诸位大可不必再顾虑宋家的颜面。”www.xiumb.com
宋夫人的母亲出自军政世界,在帝都根深蒂固,宋家又是财阀世家,多年屹立不倒,这么一句话,算是斩断了寻宋阳所有的退路,所有属于宋家的资源都将站在寻宋阳的对立面。
中年男人长舒一口气,尽然有一丝痛快的意思,缓缓俯身,捡起脚边的协议,翻到签字那一页,似乎怎么确认都不放心,定定地看了许久,最后抬头,对着宋夫人的方向开口:“大小姐,你的脾气,还是和当年一样。”
大小姐?
我略微挑眉,有点好奇这里面的陈年故事,然而寻宋阳已经牵着上官夫人的手转身,往外走,朗声宣告:“三月十三,我儿南风和苏氏财团千金也将大婚,介时还望各位赏脸。”
这样的语气,才是老父亲该有的自豪语气,如果不是知道顾南风也只是棋子,我都要替宋祁言难过。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却毁了这场新年宴会,也就老爷子那几个义子不敢随便走,其他人都是借口离开,不敢再叨扰。
宴会结束,老爷子生了好大的气,砸了不少东西才消气,怪宋夫人今天那协议签的太鲁莽,那该死的杂碎就该让他身无分文倾家荡产,再尝试一次一无所有的滋味,他才知道当年宋家到底给了他什么。
我和宋祁言默默回了房间,他的脾气过去,脸色倒好,就是闷闷地不讲话。
“明天陪我去走亲戚?”我见他情绪不高,从后面抱住他的腰。
他愣了一下,“你还有亲戚?”
我耸耸肩膀,“杜飞家的老爷子当年把我当亲孙女似的疼,不算亲戚?”
他点点头,脸上竟然露出点喜色,“嗯,算,该去。”
“我去让顺哲准备点礼物。”
这么郑重?
我眨眨眼睛,有点始料未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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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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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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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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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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