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滨城,陈挺一直一个人生活。他的生活一向简单、迅捷、有序,一套自己的两居室,装饰色调素雅,物品摆放井井有条。
他觉得心里很累,什么也不想做,打开一罐啤酒,点上一根烟。
T12行动组3年前成立,陈挺是第一批组员,开始接触刑事案件。这个城市表面光鲜艳丽,背后却有常人看不到的斑斑污迹。拐卖、争斗、囚禁、强奸、持械伤害、故意杀人、碎尸掩埋……这些年,陈挺一次次被那些骇人的画面震惊,一次次体会人性的卑劣残忍,一次次从那些悲痛欲绝的受害人家属身边走过,一次次感叹那些罪犯身上背负的悲哀和遗憾。
他的睡眠越来越差,甚至有时候必须喝点酒才能勉强入睡。
当今天下午他看见叶添天递给他的那张纸的时候,那些案发现场女性的照片一下子都闪现在他的脑海里。
不行!他不敢想象那些事情发生在叶添天身上!
想起今天见到的叶添天,他觉得时间很不公平。
都十年了,他真的可以忘记她了,为什么,她这个时候回来了?为什么,一个眼神,一句话,他就又乱了方寸,心荡难平。
他想给她去个电话,又怕唐突。想了想,今天晚上和张兆和见面是个很好的理由。没有给自己犹豫的时间,他拨号过去。
响了4、5声,终于接通了。
“喂,你好?”叶添天的声音谨慎、有礼。
“你好,我是陈挺。”明明临走前给了她陈挺的名片,看来她并没有把他的电话存起来。
“什么事?哎?你怎么知道我电话?”陈挺都能想到电话那头叶添天的一脸迷茫。他就纳闷了,都是设计师了,这智商还不能提高内存嘛。
“今天有做笔录啊,你的电话、住址、身份证号都有登记。”陈挺有点无奈的解释着。
“这个是我刚回来换的号码,还没有几个人知道。”叶添天正欲解释,又觉得自己未免有些画蛇添足,故意板起脸来,“警察通知,到底有何贵干?”
“你现在就把我的电话存起来,一分钟以后我再打给你。”说完不等叶添天回复,就把电话挂断。
陈挺手里拿着电话,不自觉得皱了一下英挺的眉毛。这是怎么了,一遇到叶添天的事情,他就开始慌乱。明明是想好好聊一聊,却又抑制不住得对她很强硬。
时间差不多了,他再次拨号打过去——“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占线?
他再次打了过去,依然是占线的声音。
陈挺有些懊恼,叶添天刚说这个电话没有几个人知道,谁还会这么晚和她通电话?除非?叶添天是生他气了,他刚才态度确实太霸道了。
与其说陈挺担心叶添天生他的气,不如说他更担心她的安危,他有些必须要交代的话,他开始给叶添天编辑短信。
——叶添天,你好,我是陈挺。
不好,这样写,叶添天一定会觉得是在故意疏远她,陈挺这样想着,把第一句话给删掉。
——叶添天,有些话白天没有交代清楚,为保证你的安全,请你最近务必注意以下事项:1、不要独自外出;2、出门一定要告知家人和谁去什么地方;3、不要到人群稀少的地方;4、傍晚前一定要回家;5、保持手机畅通,保证随时可以找到你;6、在外面不要吃、喝被打开的食物或水;7、在家平时用纱帘遮住窗户,平时不要站在门口或者窗边;8、晚上一定要把全部的窗帘都拉上;9、睡觉前检查各个门窗,自己房间的门窗要锁好;10、住宅内的监控系统需正常工作;……
在这个长长地短信完成之后,陈挺还怕她不知道自己是谁,又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短信发出不到五分钟,在陈挺揣测着叶添天看到短信的反应的时候,陈挺的电话响了起来,是已经收到短信的叶添天。
“Flymetothemoon
Andletmeplayamongthestars
LetmeseewhatSpringislike
OnJupiterandMars
Inotherwords,holdmyhand
Inotherwords,darlingkissme“
陈挺看着手机在手里唱了两句,清亮的女声跳跃的唱腔,这首悠远的旋律配上屏幕上显示叶添天的名字,陈挺有丝恍惚,才接听起来。
“陈挺,不好意思,刚才接了个朋友的电话。”声音没有任何不悦,看来是陈挺想多了。
“没关系,想确定下你没有事情。”陈挺觉得哪里不对,接着问:“哪个朋友?”
“警察同志,我不是你的犯人,你不要对我管太多!”
陈挺一皱眉,叶添天故意的挑衅他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叶添天同志,我认为以你目前的处境,最好对我知无不言。”
李健一曾意味深长得说,掐指一算,陈挺一定是个特别闷骚的人,因为连开玩笑都会板着脸,一本正经。
“OK,”叶添天耸了耸肩,“是刘振。我妈告诉他今天上午的事情了,他刚才就在电话里说个没完。”
看来刘振对叶添天颇为上心。
“他有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我说只是普通的抢劫,他也并没有深问。但是就一直说以后要注意安全,出门他可以来接我之类的,我觉得上了年纪的男人说话好啰嗦。”
陈挺感觉这话有些刺耳,这“啰嗦”一词和刚才他发过去长长地短信似乎有了呼应。
是的,陈挺也是“上了年纪“。
“你,该不会是怀疑他吧?”叶添天突然问。
“我这个职业,怀疑一切。没有证据之前,也绝不轻举妄动。”
“知道了,我也会注意观察身边往来的人的。你刚才的短信收到了。看来现在的警察不好当啊,这么谨小慎微,你这是怕我投诉你?”
陈挺有些尴尬,他确实不太擅长和别人交流,张兆和也说过他,别总像审讯犯罪嫌疑人一样的口吻。换成文字他觉得没有面对面的压力可以轻松说出来,但一想到这个短信会像“呈堂证供”一样存在叶添天的手机里,他就感觉如自己的小秘密暴露在光天化日一样惴惴不安。
“那个短信,都是告诉你注意安全的,知道你这个智商记不住,所以发了短信,你没事就拿出来看看,千万不要忘了松懈下来。”
“你要是没别的事,我挂电话了!”叶添天在电话那头深深翻了一个白眼,他这个人,怎么喜欢数落自己的这个毛病还没改呢?
陈挺也觉得自己怎么这么啰嗦,不想挂断电话,才想起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
“我今天晚上,和张兆和见了一面。”陈挺口气试探的说。
“然后呢?”叶添天口气如常,并无紧张。
“他问了你今天案子的情况。我觉得,其实,他也挺关心你的。”最后一句,陈挺说得很慢。
“哼,是吗?那你还要替我谢谢他了。”又换成那种傲慢的态度。
看来她不想说张兆和的事情了。
“你明天务必来我们总局一下,因为有物证要查指纹,明天你来录个指纹。你大概几点有时间,我去接你。”
“哦,明天下午行吗?”
“行,几点,我去接你?”
“不用了,明天中午刘振说请我吃饭,我想吃完午餐后,让他送我过去吧。”
陈挺一愣,他总以为叶添天是看不上那种商人气息很重的人,但转念一想,他并不认识刘振,这么评价有失公允。
而且,现在的叶添天,他又了解多少呢?
“哎,喂?陈挺?”
“恩,我还在,刚才邻居声音有点吵,没听清楚。”李健一说对了,陈挺说这种话的时候从来都是不用思考,一本正经,水过无形。
“啊?这么晚了?邻居?什么声音?”叶添天故意把“这么晚了”加重了语气。
陈挺被噎住了,狠狠得说:“楼下,野猫!”
嗯,夜晚,春季的野猫,真是让人浮想联翩。
“你们警察还真辛苦,猫都有夜生活,你们却没有!”叶添天哼了一声,抓紧一切时机打击他、讽刺他。
陈挺一时被噎住,好半天才想起一句,“你不也是没有吗?“
“我跟你可不一样,我是想有就能有!一会儿放下电话,我就可以出门找朋友玩,玩一个晚上不回家都可以!”叶添天加重了后半句话的口气。
陈挺一口气被憋闷在心里,他必须要找些话说,“我一会儿把市局的地址发给你。”
“好,还有事吗?”琇書網
“你来之前给我打电话,我到楼下接你。”
“好,没有其他事情我挂电话了。”叶添天已经有些不耐烦。
“晚上八点以后就不要出门!”
叶添天叹了口气,“好,我答应你。再见!”
“叶添天!”陈挺叫他,强行打断她。
“你打底要干嘛?”叶添天已经完全失去了耐性,冲陈挺喊了出来。
陈挺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要干嘛,只是想和她说一会儿话,再听听她的声音。
“嗯,明天20度,你别再穿毛衣出门吓人了,还以为你是棕熊呢。”
很好!
钢铁直男陈挺,又给自己找了一个烂到不行的理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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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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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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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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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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