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大雍女子图鉴>第 21 章 别样心思各不同
  一场新雨后,红玉初露,蜻蜓早歇,夏风暗送淡淡芰荷香。宫中一扫上月阴霾,焕然一新。

  黄昏时分,斜照弄晴。明月独行宫墙内,一身轻快,竟有余心放眼于置身道旁的花草。鼻尖嗅到草木清新,心情更是说不出的欢畅。遥想去岁惨淡,而今相伴君侧,也被赞应对有度,行事有方。圣人与朝臣商议国事也能于旁闻听,朝来夕往,国家大事、地方政治悉数入心。果真人生命运难定。

  将至宫门,背后忽有人唤道:“摇光。”

  陈妙言也要出宫,两人正好结伴。

  明月暗自思忖,自陆霜龄伤后,她因病向文林馆告假,数月不曾入宫,并于半月前上书辞官。不过真真假假难说,私底下传她病势汹汹,又多道她不是真病。因而随口起了话头问道:“听说你病了,现下可大好了。”

  陈妙言眼眸含笑,温柔应道:“已经无事了,只需再调养几日即可。”说完又问她,“前方战事可了了?”

  明月道:“想来再过一月就能班师回朝。”

  上月捷报连连,可好景不长,战况急转而下。蛮族依据上游水势滔滔,逼得三路人马难以前行。领将两人亦各持己见,行军动向难明。袁万里主张离水围山,自后方火攻杀入敌营。而宋朝明则认为水路更快,应逆水而上,直捣匪巢。两人心生嫌隙,各有主张。范平戎见状上奏云阳,一来一往间战机已失,损兵折将惨重。没奈何两殿谕旨,各有斥责,再次重申袁万里为主、宋朝明为辅之令,这才逼得两人暂时握手言和,大举进攻。

  明月听她关心此事,少不得多说几句。直至陈妙言忽然“呀”的一声,她也跟着望过去,却见宫墙之下一只离巢雏燕孤孤凄凄挣扎扑棱。陈妙言急忙奔跑过去,掏出绢帕裹住燕子。燕子却怕来人伤它,忍不住啄她的手。

  “小心。”

  “它力气小,不碍事。”陈妙言捧着燕子细细看,眉眼柔和像怕惊动了它。她的动作十足轻柔,顺着羽毛抚慰燕子,“大概学飞的途中掉下来,翅膀受伤了。”她与明月解释,“我家中也养了几样鸟,先把它带回去养伤。”

  许是因为有了牵挂,陈妙言的脚步也急起里,腰间环佩叮叮当当,玉声清亮。待出了宫门,落日熔金,余晖照着二人的脸庞都点染一层霞红。明月吞吐间终是将疑惑问出。琇書蛧

  “与人相像?”

  陈妙言面露惊讶,似是不解。只是明月定定地看着她,不由让她偏过脸去。过了一会儿方垂眸道:“这里不便说话,你随我来。”

  马车慢行,直到附近一座三角亭。亭外浓绿淡青,三三两两行人,也算清净。

  “我不知谁说与你听的,依我看来,摇光与她相像之处,唯有一双眼睛。”

  陈妙言抿了抿唇,想起前事又觉不妥,但见明月呆在原地思索,日阳拢住她半身,青袍的影子倾覆亭栏。依稀记得旧事里,柳道容也是如这般站立,愁眉紧锁,低垂脖颈,不胜春花之态如鹤唳哀怨。

  她继续道:“我们生长于斯,命运自然不在自己之手,大多事都早有安排。只是她常想,人之一生为何就如牢笼不能挣破,可否为自己而活。”

  陈妙言说得缓慢,偶尔独处时她也会想,如果能随心所欲多好。也会怀疑倘若不按长辈要求行事是否更好。只是每每晨昏定省,父母的殷勤嘱托总让这点心思如针尖麦芒细微地不能见光。

  明月初听闻时只想着比较一番,听了这番话却将那点心思去了。不过听陈妙言的语气,隐隐觉得事态不妙。她便问道:“那她现在呢?”

  陈妙言抚着亭柱,上面斑驳凸显岁月痕迹,“对外都说她突染重病而亡。实则逃离云阳了。”

  “她是谁?”明月上前一步问道。

  “柳尚书的侄女柳道容,”陈妙言顿了一会儿接着小声道,“曾经与阿兄定有婚约。”

  这话一出坐实先前猜测,明月霎时冷了脸,心中又是恼又成冰,自觉往昔辗转反侧都成了笑柄,不堪回首。因此也不与陈妙言告罪,直接转身就走。

  陈妙言见状,忙阻止道:“是阿兄自己送走她的。”

  明月一愣,脚下自然停步。

  陈妙言道:“那年也是春选,来京的学子中不乏高才之士。柳家姊姊与一人倾心相交,与阿兄表明实情之后,阿兄帮她逃走了。”

  不过寥寥几句,明月偏想着那般情景,对未曾谋面的柳道容心绪复杂,问话的声音暗哑:“为何?”

  陈妙言苦笑道:“我与摇光说过的,阿兄从来宁愿委屈自己也不愿辜负她人。柳家姊姊不爱他,强人所难也无意义。况且柳家姊姊求情,他怎会推拒。”

  明月默然伫立,难怪他为人淡淡,总像与山林要融归一处。那时候他心中是如何想的?明月稍做浮想,顿觉心绪难平,刹那间陈致宁的身影似随着晚霞而来,引得她不由自主再往前一步。

  “摇光,”陈妙言出声惊醒她,明月恍然失态,连忙定神,“我并非是替阿兄说话,只是有情人不成眷属,实在可惜。你对阿兄有意,阿兄于你有情,一场赏花之约还盼你重新思量。”

  明月还不及说话,侍女再度来催,陈妙言与她告辞,临走前又嘱咐道:“柳家姊姊的事,摇光听过就罢。”

  明月点头应下,她并非不明理之人,传扬出去徒惹麻烦。

  只是陈妙言怕她多想,仍是解释道:“柳家姊姊去了之后,柳家想将另一位姊姊嫁与阿兄,阿兄婉拒已惹柳伯父不快。倘若知道姊姊离开云阳是得阿兄帮助,难免诘难一二。”

  当晚回去,明月思绪翩翩,又是一夜不得好眠。

  不过她之所思所想不过微末,与朝廷大事相比实在庸人自扰。

  隔了几日捷报再传,蛮族兵败人疲,愿罢战休兵再次归顺。文武臣工闻之欣喜,纷纷上表恭贺赞颂。

  两殿也露喜意,气氛如澄净碧空,上下一派祥和。

  明月奉诏前来,正见齐佑承与魏羽凰同观画作。

  十几幅新画挂满左墙,笔墨香扑鼻而来。她不免露笑,只是又见二圣似做争执似做笑谈,便稍稍收敛扬起的唇角,目不斜视。

  内侍在身后通传,等她行过礼,魏羽凰就指着正中央两幅画对她道:“明月,你善书画,倒是来评评这两幅画哪个更好些?”

  明月早知来意,闻言也不多说,告罪上前观画。

  一幅山水,峰奇山秀,水天空青,可称名家妙笔。水色清冽破峰而出,浓淡合称,云深掩孤松,似是仙人之境。

  另一幅却是春趣仕女图,仕女柳眉细描,云鬓高耸,裙带飘逸,从容悠缓。再观笔意,挥洒自如,有如春云浮空。

  明月左思右看,俱是上乘之作,何况画风画意皆不同,也难评优劣。但二圣既让她做评判,到底不可敷衍了事。她于是再从上至下细观,流连一处时不由双眸轮转。时当下作画少有留名,若留名多是捡了山石、边角等不起眼之处。这幅山水的名款恰落在孤松树干上,隐蔽得令人难以发现。明月上前一步仔细辨认,却是小篆书写的“泫涛”二字,碧云寺那一幕随即浮上心头。她正沉思间,忽闻魏羽凰召唤,问她两者之间哪幅为上。

  明月躬身以应:“山水写意,落笔超逸飘然,画外之境,可谓无穷。仕女写实,情韵连绵,颇得神气。这两幅画虽不及传世之作,于当世而言实属佳品。依臣看来,两者并无上下之分。”

  她回答得两不偏颇,二圣岂不知她的心思。魏羽凰有意为难,再问道:“若两幅画任由你选呢?”

  瞥见齐佑承无奈摇头,却也未出言阻止,明月只好道:“臣亦工人物,但这幅仕女图可见画者天资卓异,非勤学可致,令臣自愧不如。而这幅山水缩千里为咫尺,却让人心胸开阔。”

  话音方落就听齐佑承爽朗数声笑,指着魏羽凰连道今次是她输了。魏羽凰看了明月几眼,却不见愠怒之色。

  隔日明月趁递送公文的闲暇,在廊下与崔长照说话。绕了几句便将话锋挪到昨日,只道那两幅画好,不知出自何人之手。

  崔长照已知殿中事,以为她忧心对谈,宽慰她道:“陛下并无怪罪之意。燕王和赵王都是善画之人,官家让人评断也非第一次,你只当寻常就好。”

  明月闻言追问道:“我见仕女图用笔新颖,是赵王所画么?”

  崔长照笑道:“是燕王。赵王擅长山水。”

  明月心中微微一动,面上却不改颜色。

  到晚间独坐时,忍不住将陈妙言的话翻来覆去的想,又念起不曾谋面的柳道容。许多念头在心中翻滚成浪,到良久化作一声长叹。

  这声叹息在静谧的夏夜里极为明显,惊动了坠落在地的冷月,裙裳浮动也如碎玉。俄而淡淡疏风中飘来几点袅袅琴音,倾耳听去又是断断续续辨不出曲名,似是新曲,未曾耳闻。只是琴中之意太过寂寥,正与那深山林涧相配,像是芙蓉不为人知的开落,寂寞无主。

  翌日她与杨玘结伴入宫,途中问及夜间弹奏。

  杨玘应道:“是江五郎新谱的曲,几处晦涩不明、转调艰难,改了数次都觉不妥,便送来让我看看。”

  江凌苍善操琴,亦乐于制曲。琴曲每每闻名坊间。不过听说江万青并不喜他研磨此道,想来他的失意也多在此。

  如此一来,琴曲悠悠回荡耳边,明月叹道:“我觉得太过寂寥了些,听着让人心伤。”

  杨玘低头看着青衣上的细纹,十指纤纤覆于其上,隐见伤痕。昨夜琴至忧愤处,弦断心惊,因道:“曲高和寡,慧极易伤。”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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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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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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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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