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影石的画面有些晃动,可以清晰的听到巡逻员粗重的呼吸与窸窸窣窣的脚步。也正是因为如此,更衬托出森林的安静、黑暗以及冷清。
巡逻队是沿着寂静河的支流——某条无名小溪——前进的,小溪从山上蜿蜒而下,淙淙着,流经之处极少有空地,到处都是杂乱的石头与茂盛的灌木丛,还有那些阴沉沉的大树,遮蔽着天空,让一切都笼罩黑乎乎的影子下。
波动的魔力、醒目的光球以及警惕的目光,让森林深处那些窥伺的身影悄然退去。没有魔法生物会在布吉岛上挑战学校的巡逻队。
即便今天的巡逻队看上去有点虚弱。
一路上,来自北区的巫师们都很好的履行了他们的职责——帮助被藤蔓套住的兔子逃离陷阱、修补被老鼠咬坏的魔法标记、驱逐靠近校区的赤链蛇与食尸鬼,以及最重要的,在每一处黑潮可能经过的节点设置警报装置。
这些警报装置是一块块槐木制作的符板,被巡逻员们用钉子钉在那些粗大的树干上,用来监测周围魔力波动与气机变化,倘若某一时段途径这株大树的‘魔力噪动’显著增强,且持续一段时间,超过一定阈值,符板就会破碎,提醒远在蛊雕街的监控者。
诚然,这套简陋的警报装置经常会出现错报,譬如因为一群路过的树猴蛙或者两头正在决斗的毒角兽就向蛊雕街发出最高警报,但受制于经费与魔法能力,这已经是北区巫师们能够达成的极限了。
毕竟第一大学是不会开放守护法阵的核心监控体系,给一群用青蛙施法的巫师。
突然,留影石的画面静止了下来。
大厅两侧观看这段影像的巡逻队长们不约而同坐直身子,将注意力更集中了一些,如果幸运真的需要付出代价,那么他们接下来看到的可能就是这份代价的模样。
一只戴着拳套的手出现在佩戴留影石的巡逻员视线中,那只手飞快的打了几个手势,示意队员们保持安静,分散站位,同时注意查看周围环境。
很快,大厅里的巡逻队长们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静谧的沉默森林里,出现了淅淅沥沥的滴答声,那是与流水截然不同,却又很难形容,就像初春房檐下的冰柱融化时,冰水落下的声音,但没有那么清脆,滴答中带着一股粘稠的感觉。
“好臭!”
巡逻队中有人捂着鼻子低声骂了一句:“这条小溪的水神变成腐烂灵了吗?”
戴着拳套的手再次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并强调般的多挥了两下。这一次,再没有巡逻员出声了,但偶尔传出的闷哼仍旧提醒观看这段留影的队长们那些巡逻员正在遭受怎样的冲击。
巡逻队在原地停了几分钟。
那些乱糟糟的滴答声消失了,四周一片死寂,不仅虫豸,就连风声、树叶的沙沙声、乃至于小溪淙淙声都消失的一干二净。黑暗中仿佛有一张巨大的嘴巴,吞噬了一切声响。周围粗大的树干上浮起一层淡淡的微光,似乎是星光被人从天上扯下来,镀在了树干上。
戴着拳套的手又打了几个手势,示意巡逻队循着刚刚出声的方向摸去。
留影石里的画面再次晃动起来,只不过这一次,画面晃动的幅度变得很轻微,显然巡逻员们表现的都非常谨慎。
渐渐的,画面中再次出现了那种滴答声,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那些滴答之外,开始出现其他异响——听上去像是许多人一起走路或者奔跑,有踩断树枝的声音、有踩进泥塘的声音、有踩水花的声音、还有拨开灌木丛与树枝的声音。wWW.ΧìǔΜЬ.CǒΜ
巡逻队表现的愈发谨慎,留影石上的画面隔许久才会微微晃动一下。
佩戴留影石的巡逻员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羊皮纸与一支羽毛笔,然后籍着树冠漏下的微弱月光,潦草的在羊皮纸上留下几行字——
“周围越来越臭了,闻上去像是某种巨大生物腐烂后的味道。”
“我感到脑袋像被针扎了一样疼,偶尔还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幻象,似乎有巨大的挥舞着触角的生物在注视着我们……但我不确定这是不是错觉。”
“我觉得深入探查这里不是领队的意思。”
“我现在浑身冒冷汗,打着哆嗦,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坚持下去。”
“我怀疑我的青蛙们都已经死光了。”
“假如我没有回去,希望有人拿到这块留影石,告诉大贤者,我们没有给北区巫师丢人……”
这是那位巡逻员留下的最后一行字,末尾的一排省略号点的格外重,甚至扎透了厚重的羊皮纸。所有的留言,包括那些被扎透的省略号,都清晰的映在留影石记录的画面中。
那位巡逻员之所以停止留言,并非遇难,而是那只戴着拳套的手重新出现在了画面中,打了几个手势,示意队员们开始撤退。
但这一次,他们没有成功。
林子里陡然静了下去,所有的异响同一时刻消失,但这种死寂仅仅持续了几秒钟,下一刻,一种夹杂着嗡嗡与哇哇的低沉声音便从四面八方响起。
樱花酒馆二楼的大厅深处,那座黑色的高背椅上,陡然亮起一道橘黄色的光芒,拂过大厅两侧长桌后每一位北区巫师精英,阻止留影石里传出的声音对他们的伤害。
那应该是一些说话声,因为有明显的顿挫与音调,还有充满情绪的词句,但没人能听懂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包括科尔玛,即便是她,也只能从那些说话声中听出巨大的恶意与深沉的黑暗。
戴着拳套的手最后一次出现在留影石里。
这一次,他没有做任何复杂的手势,只是用力一挥,同时画面中传来声嘶力竭的叫声:“跑!分散逃!”
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漆黑的林子中陡然落下数百根黑色的绳索,绳索的末端胀鼓鼓的,好像某种生物的蹄子,但却一点也不坚硬,在夜色中蠕动着,不断变换模样。
留影中传来撕扯的声音,有深沉的红色洒过,有绳索卷起疑似破碎肢体的影子缩回黑暗深处,还有这位带着留影石的巡逻员疯狂逃蹿,带来的剧烈抖动的画面。
画面最后定格在那条小溪拐弯处的一汪水潭中。
水面倒映出佩戴留影石的那位巡逻员的身影,那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有一双机灵的棕色眼睛,还有漂亮的黑色鬈发,只不过此刻,那双机灵的眼睛里满是惊惶与绝望。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最后说点什么。
在他看不见的高处,黑暗中,垂下了数根漆黑的绳索,正缓缓套向他的颈子。
画面至此,戛然而止。
大厅里。
科尔玛没有发话,但两侧长桌后的队长们齐刷刷站起身,为那位勇敢的巡逻员,为那支勇敢的巡逻队,默哀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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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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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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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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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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