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清对这点毫不怀疑。
从接触第一大学的面试官起,到四季坊所见所闻,再到现在真正踏足这所大学,郑清看到了太多矛盾与分歧的地方。
比如,一所大学有四种录取学生的方式!
作为一名通过考试进入大学的九有人,郑清完全无法理解其他几种录取方式。也许天赋选择、信仰鉴定或战斗力评估有一些合理性,但在郑清看来,这些录取新生的方式缺乏最起码的公平。
这些不公平最直接的后果便是校园文化的差异。
差异如此显著,以至于不同学院学生之间交流恍若陌生人。
如果不是精神分裂,第一大学怎么会允许不同的思想同时流淌在自己身体之中?
但是,与担忧学校教育公平性相比,郑清更担忧自己的学业。
毫无中等教育的基础,直面高等教育的考验。
这种冲击令人不安。
不论是面试官反复强调的考试,还是他无意间提到的留级生,都在惶恐的新生心底留下浓重的阴影。
考试不好怎么办?会不会被遣返!
升级考试没通过怎么办?会不会留级!
留级是不是很丢人!
会不会被别人指指点点!
即使前几日的随堂考试也没有减轻他的这些忧虑,反而加重了他的不安。
因为先生总是告诫他,飘得越高,摔的越狠,人贵有自知之明。
现在,几位同学告诉他,阿尔法学院不仅不需要考试,而且没有留级的风险!
与严苛的九有相比,这种优渥的学习环境令人心醉。
“同校不同酬。”郑清嘟囔着,羡慕的看着林果:“什么时候九有也能取消考试政策呢。”
“没有考试,就没有九有学院。”萧笑尖锐的评论道:“另外,阿尔法学院的规则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轻松。”
“这个我知道。”张季信在旁边挥舞着拳头,补充道:“我哥跟我说,阿尔法学院每年的毕业率不到百分之六十!现在学院中还有一大堆大五大六的老生在艰难的完成自己的毕业论文。相对而言,九有学院毕业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以上!”
“的确如此。”林果诚恳的看着郑清,擦了擦鼻子:“每所学院都要维护第一大学的荣誉,阿尔法学院属于典型的宽进严出。”
“不论如何,你们的学习环境都非常自由。”郑清叹口气。
萧笑发出短促刺耳的笑声。
郑清怒目而视。
“没有人告诉你应该上什么课,没有人告诉你选择是否错误。”萧笑挖苦道:“yes,there/was/always/a/choice。yes,you/always/have/a/choice。把选择的权利丢弃给个体,美名其曰‘自由’。殊不知,这是对个体最大的不负责任。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接触有效信息,都有能为自己正确选择的能力。”
“这句话有点绕。”张季信看上去有些迷迷糊糊的样子。
“打个比方。同样两个男生。一个男生父母都是注册巫师,一个男生父母都是白丁。注册巫师父母可以在男生年纪很小的时候就为他进行完整的晋级规划,而白丁父母对这些一无所知。”
萧笑抱着笔记本,继续完善这个例子:
“当两个男生一同进入阿尔法学院后,父母是注册巫师的男生可以目的明确的选择专业所必须的课程;而父母是白丁的男生则会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似乎学了许多门课程,但这些课程对晋级注册巫师毫无帮助。”
“我们能否认两个男生都始终有选择的权利吗?”萧笑挥舞着笔记本,嘲讽道:“只不过一个睁着眼睛看着标记选择正确的道路;一个闭着眼睛凭感觉瞎猫碰死耗子。”
“这么看起来,阿尔法的教育方式的确有失公平。”郑清捏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点着头。
“这是九有学院的一贯想法,但正义就是要让每个人各得其所。”林果固执的维护自己学院的荣誉:“父母是注册巫师的男生固然可以成为一位注册巫师;但父母是白丁的男生最终也会找到自己真正天赋所在。我记得有位教授对两所学院的这种观点有个非常恰当的比喻。”
“花园之喻?”萧笑抬起眼皮,瞟了小男孩儿一眼。
“对。花园里有各种各样生长茂盛的植物。花园的主人可以选择不断修剪歪斜的枝条、剜掉腐烂的枝叶,让整座花园整洁美观。主人也可以选择让草木自由的生长,肆意展现自然的美妙和谐。”
林果涨红小脸,激动地辩解道:
“白杨想向高处长?没关系,努力向上长!爬山虎想找一份依靠?没关系,墙壁、树干、雕塑,都能给他依靠!蔷薇可以肆意吐出大小不一的花苞,冬青也能任意舒展自己是抱负。每种植物在花园中都能够顺应自身的天赋,对于植物们来说,这难道不是最大的公平吗?”
蓝雀轻轻拍了拍林果的脑袋,示意他冷静一点。
萧笑嘴唇动了动,没有继续反驳。
“听上去不分伯仲。”郑清摸了摸鼻子,嘀咕着。
“所以九有学院与阿尔法学院仍旧共存在第一大学之中。”张季信抱着胳膊,总结道:“但不论在哪座花园,主人都希望看到一座漂亮的花园——这种结论只能由时间来确定。”
几位前来接受惩罚的新生陷入长久的沉默中。
一阵冷风拂过。
郑清紧了紧袍袖,抬起头。
天色已然灰白。
远处,太阳已经完全消失在视线之中。暗淡的巨大灰斑仿佛一块块难看的补丁,涂抹在天际,透露出一丝丝的潮湿与懈怠。
黑色的校工委大楼依旧沉默的伫立着几人眼前,没有丝毫变化。
郑清又一次抽出那张淡红色的通知单。Χiυmъ.cοΜ
“也许单子上有什么路线图或者咒语被隐藏了?”他用自己的法书夹着通知单,试图找出一些线索。
张季信也很感兴趣的拿出法书,用书脊敲了敲自己的通知单。
“会迟到吗?如果迟到会加重惩罚吗?”林果重新变回那个怯生生的小男生模样。
“有人。”蓝雀冷淡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顺着他的目光,郑清看到不远处一株垂柳下,倚坐着一个枯瘦老人。
“去问问呗!”张季信收起法书与通知单,兴冲冲的向树下跑去。
其他人互相看了一眼,也跟着他,向老人走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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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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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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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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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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