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教室门,跟着苏施君走到拐角处,年轻公费生才反应过来,吭哧着,小声问道:“为什么不等下课后……”
话没说完,他自己倒先闭嘴了。
因为现在这种情况他得到的好处最多,不仅可以避免继续在教室里打盹儿,而且不会受到全校学生的围观。
要知道,现在是上课时间,绝大部分学生都在各自的教室里,走廊里空荡荡的,连墙上的肖像们都三三两两去串门了——根据刚刚教室里发生的那一幕,郑清完全可以想象如果下课的时候苏施君来找自己,会产生怎样的后果。
“今天天气不错,带你去买衣服。”
女巫没有在意男生的小小纠结,语气轻快的回答了前一个问题。
“哈?”
年轻公费生一时摸不着头脑,又有点受宠若惊:“买衣服?买什么衣服?你可以直接发个单子给我吧……而且,这是能旷课的理由吗?”
“这个理由难道还不足以旷课吗?”苏施君一脸惊讶的看向郑清,似乎同样有些无法理解他此刻的困惑。
郑清张了张嘴。
然后又闭上。
他意识到在这个问题上,男女巫师之间思考方式可能有差异,停了停,他想到另外一个问题,重新张开嘴,很小声的滴咕道:“你完全可以让苏芽或者苏蔓来找我的……”
“苏芽要擦地板,苏蔓有其他任务。”说到这里,苏施君忽然挑了挑眉毛,斜着眼看向年轻公费生:“你似乎不太乐意我来找你?”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男巫连连摆手,想要找个合适的说辞,一时半会却又找不到,正冥思苦想间,身旁的女巫蓦然停下脚步,抬起胳膊。
“抓住我。”她吩咐道。
“嗯?”
郑清迟疑了一下,看着近在迟尺的胳膊,颇有些心虚的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后,才小心翼翼伸出两根指头,捏住女巫的袖子一角:“为什么……”
“难道你打算跟我一直走回青丘公馆吗?抓紧点儿!”
女巫不耐烦的打断婆婆妈妈的男生,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穿过自己臂弯,另一个手打了个响指,轻喝一声:
“遁!”
晕头转向间,两人已经站在青丘公馆的小花园里了。
苏芽正背对着花园,撅着屁股,卖力的擦着门廊外的木地板,两只毛茸茸的耳朵很精神的竖在头发里——很罕见的,这一次她的尾巴没有耷拉在外面。
青丘公馆的主人撇了撇嘴。
“是我,不是苏蔓。”她懒洋洋的提醒了一句,而后侧着脑袋,小声对郑清说道:“我敢打赌,我遁光落下前她就趴在那儿打盹。”
这种描述,让郑清有种莫名熟悉的既视感。
但与此同时,与女巫近距离的接触又让他酥了半边身子,澹澹的幽香不自觉的钻进他的鼻孔里,吐出的字眼儿仿佛蕴含了奇怪的魔力,让年轻巫师另一半身子也麻利的酥掉了。
听到苏施君的招呼声,门廊间那道卖力的身影肉眼可见懈怠了下来。
苏芽回过头,两只耳朵蔫蔫的趴在头发上,看向公馆主人:
“小姐……呀!”
一句话没说完,小狐女就激动的从地板上跳起来,两只耳朵再次炸起,伸手指向郑清,气势汹汹:“你干哈?手往哪儿放呐?!”
郑清这才意识到自己手还在苏施君臂弯中搭着,吓得他触电般缩了回去。
苏施君没好气的盯了小狐女一眼。
然后在小狐女呆滞的眼神中,一把抓住郑清的手,再次搭在自己臂弯上。
“你要尽快熟悉这一切。”
她毫不在意的摘下眼镜,任凭身旁的男巫再次变成笨拙的木偶,态度稍稍严肃了几分:“再过七天你就要跟我去月下舞会了,难道你打算到时候也这么呆板,让我用傀儡魔法控制你的一举一动吗?傀儡都比你现在的动作要流畅。”
这个笑话一点儿也不好笑。
年轻公费生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丑丑的笑脸。
“不要那么紧张。”
女巫安慰的拍了拍他的手背,殊不知这个动作让男巫左脚踩在右脚上,险些一头栽进花厅里,她不得不用力拽住快跌倒的男巫,半晌才想起自己刚刚要说的话:“……舞会的本质就是社交……你只有不断出现在聚光灯下,出现在其他人的视线里,大家才能越来越习惯于我们之间的关系……对了,你会跳舞吧?”
郑清此刻感觉自己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心慌气短,脑子一片空白,所以苏施君不得不再次重复自己的问题:“你会跳几支舞?”
“跳,跳舞?”
郑清终于从空白中拽回自己的理智,下意识想起了去年校猎会时的场景,情绪蓦然低沉了许多,喃喃道:“我会一点儿交谊舞。”m.χIùmЬ.CǒM
苏施君瞥了他一眼。
“会一点儿可不够。”她摇了摇头,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你可是要跟我一起出场的,如果到时候踩了脚……我倒不怕青丘丢脸……我只是担心舞会后你会再被人打一顿闷棍。”
闷棍两个字立刻让郑清想起一些糟糕的回忆。
“你之前说的买衣服,是买舞会上穿的衣服吗?”他稍稍打起精神,想起了今天女巫把自己从教室带走的理由。
“宾果!”
苏施君打了个响指,手上立刻多了一倍橘子汁。
“作为苏施君的男人,在公众面前总要保持一定的体面。”
她小呷了一口果汁,瞥了一眼郑清身上宽宽大大的院袍,大有深意的补充道:“衣服太宽大会挡不住月下的风寒,走在路上也会哆哆嗦嗦……总之,你该准备几件合体的新衣服了,否则一晚上你就只剩下哆嗦了。”
因为喜欢像老派巫师一样在袍子下藏各种各样的小玩意,所以郑清现在穿的袍子都比自己体型大几号,看上去确实有些拖拖拉拉。
年轻公费生白脸微红,有些不安的扭了扭身子,咕哝道:“噢……你可以把单子给我……我晚上下课后再去也不迟的。”
“为什么要等到明天?”女巫微微扬起眉毛。
正待说话,苏蔓女仆长悄无声息出现在花厅边缘,小声禀告道:“小姐,绿兮纺与拂地垂的剪裁师都已经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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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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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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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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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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