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顿听到这个称呼时,他以为,自己被[辉煌角斗]的秘境踢出来了。
原因无他。
“大人”这个称呼,只有在拉帕城时,才会有人这么称呼他,而且这个人,还大概率是萨格露丝。
只是,当视线前的朦胧被扫除时,林顿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想法。
站在他前面轻声呼唤他的人,不是萨格露丝,也不是艾瑞丝,而是一名男性。
从未见过的男性。
你是谁?
林顿嘴唇嗫嚅,想将疑问吐露出去,可无论他如何张嘴,却始终没办法发出声音来。
而就在他疑惑不解之时,一段话语,悄然浮现。
“我睡着了?”
林顿猛地一惊。
这个声音发声点距离他十分接近,或者说,根本就是从他自己身上发出来的。
问题是,他没有说话啊!
林顿下意识地想低头,转头,环顾四周,可身体,却仿佛与他的意识感知断开连接了似的,完全不受他意念所控制。
没等他明白清楚,平静的声音再次从他所在的位置传出。
“托尔斯,为什么不回答我呢?”
虽是疑问句,但其声线中,林顿隐隐约约听出了一丝微微的温和。
他看向前方自己唯一能看的前方。
不远处,一位身着黑色长袍的男性正匍匐着趴在他的面前,额头紧贴地面,身形微微颤抖。
“大人,我.......不敢妄图猜测您的行为。”
“倒也不至于。”抬起手,揉揉自己的眉心,声线又变得有些无奈起来,“就算是我,也是需要休息的,小憩一会儿,可不是什么值得令人惊讶的事......起来吧。”
“是!”
被称为托尔斯的男人简单应道,但没有立刻起身,只浅浅地抬了头,露出那双溢满狂热与虔诚的黑色眸子。
这人是谁.......
林顿可以确信,自己从没见过这个人,但他为什么要这样看着自己.......
忽的,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林顿意识到,自己现在,或许扮演的不是林顿,而是另外一个人,他现在也不是在参与些什么事件,而是在观看某种留影一类的回放。
就和大部分文字类galgame一样,玩家们可以以主角的身份参与剧情,但他们只能沿着特定的道路进行行走,仅能在作出选择时,悄悄探出个头来,影响下一项分支,而后再默默按着空格。
沉下心来,林顿不再试图干预,而是屏息凝神,想看看这段“剧情”,到底在讲些什么。
.......
当托尔斯抬起头,或许是知道他不会在自己面前站起来的原因,“林顿”缓缓出声问道。
“现在,外面情况如何?”
“如您所愿。”托尔斯说,“被您赐予力量的战士们勇猛无敌,任何国度的精锐在他们面前不堪一击,只剩最后两个目标,您所希望的世界,便能完全重现。”
“林顿”微微颔首:“下一个目标,准备好了吗?”
托雷斯说:“已经准备完毕,战士们已经重新集结,立于边境之处,随时可以进行下一步动作.......”
“嗯?”林顿察觉出托尔斯话语中的迟疑,“有什么问题?”
“稍微有那么一点点。”托尔斯脸色微微有些尴尬,斟酌片刻,他小心翼翼道,“大人,您的战士们武力冠绝全大陆,只是.......想要完美执行计划的话,却稍微有些困难。”
“除开至高无上的您,以及接受了您赐予的洗礼的我们几个,他们不会对其他任何人言听计从,互相之间也无法进行小队列的指挥,所以我们只能以大方向来规划他们的行动.......现在,我们八个人里,两个在东边,两个在南边,两个在西边,剩下那个.......”
托尔斯很想说剩下那个无所事事,您赶紧下道命令指挥一下她,但奈何那个人着实有些过于特殊,他最终只能把话头咽下。
“意思就是,人手不够用,对吗?”“林顿”淡淡地对托尔斯的话进行总结。
托尔斯惶恐地将脑袋再次贴在地上:“请原谅我们的无能。”
“嗯,我原谅了。”“林顿”从座位上站起身,环视一圈。
这里,似乎是一间大殿内,四周富丽堂皇,灿灿的金光充斥着每个无人的角落,只是,除此之外,大殿内再也没有其他物件存在。
“确实有些空荡。”
“林顿”低头俯视着托尔斯:“希望等我回来时,你做好了迎接第九位同伴的准备。”
托尔斯再次俯首。
“如您所愿.......我至善的主。”
.......
“莉莉丝!”
当听到这声熟悉的呼唤后,小莉莉丝心中猛地一跳,差点抱着怀里的小猫一起从石头上直接摔下去。
“抱歉了莉莉,我今天不能陪你玩了。”
她拍了拍小白猫的脑袋将它放在地上,然后把自己的小脚丫从澄澈冰凉的溪水里收回,互相往两条裤脚上随便蹭了蹭,随后笨拙地捡起被甩在一边的小鞋子,匆匆忙忙地回应道。
“我在这儿,妈妈!”
她已经很努力的在回应了,可惜一个几岁的孩子,声音再大也大不到哪里去。
“莉莉丝”这个名字仍不断从炊烟袅袅的村庄内传出,且一声比一声焦急,愤怒。
当满身狼狈的小莉莉丝站在呼唤她的妇人眼前时,面前之人的脸色,已经平静的令人有些害怕。
妇人双手叉腰,冷声道:“又跑河边去了?”
虽是以问号结尾的句子,但莉莉丝无比确信,妈妈是以肯定且确定的语气在质问她。
妈妈就是这样一个人,她认为的事情在莉莉丝的小家中,就是绝对正确的道理。
小莉莉丝唯唯诺诺地点点头,没有作答。
狡辩并不是她擅长的东西,再说了,在这个村子里,根本就不存在“谎言”这种东西。
谁家养的鸡今天吃了多少米,谁家天花板上的瓦片掉了,谁家又有什么事.......这些东西,在这个仅有二百来号人,且大部分都是妇女与小孩的村落里,根本藏不住。
面对小莉莉丝无声的承认,妇人恨铁不成钢道:“我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不要,不要去河边!!”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她絮絮叨叨念着:“你知不知道河边到底有多么危险?万一掉下去被冲走了怎么办?虽然周边大家已经勘测过很多遍,但现在外头兵荒马乱,要是有别的魔兽从外地到这儿来了怎么办?你要是不见了,我.......怎么办?”
妇人的声音越到后面越小,小到莉莉丝已经完全听不清了,但她仍乖巧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抱歉,妈妈.......”
看着女儿尚未长开,但已经逐渐显得有些惹人怜爱的小脸,妇人叉腰的双手慢慢垂下,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蹲下身子,抱住女儿,语调轻柔。
“抱歉,莉莉丝,我知道你呆在这儿,肯定很无聊。”
“这个村子里没有书,没有商店,没有任何的娱乐存在,大家每天能做的只有数着太阳从东边落向西边,再一颗一颗数着永远数不完的星星.......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妇人眼神里略有哀伤:“战争的火焰即将燃烧到这儿了,爸爸把我们送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让我们能活下去.......再等等,只要战争结束,爸爸就会接我们回去了。”
“爸爸?”小莉莉丝仰着小脸,“妈妈,爸爸.......到底是谁?”
妇人话语忽然噎住,哽咽半晌,她轻声道:“爸爸,是英雄,是很帅气的英雄.......”
她碎碎念了半天,竭尽自己毕生所学,用尽脑海中一切可以想到的词汇为女儿形容自己丈夫,她的父亲的相貌,性格,与行为方式。
从喜欢到讨厌,从爱好到鄙视,她把自己所能想到的东西,全都重复了一遍。
可莉莉丝,却有些不耐烦了。
这些话,她已经听过好多好多遍了,妈妈每次都是用这些虚无缥缈的形容词当画笔,在她的小脑袋瓜子里作画。
可问题是,她连色彩都分不清几种,哪能用自己贫瘠的想象力去幻想出一个从未见过的人的相貌呢?
或许是察觉到了怀中女儿的躁动,妇人止住话头,没有继续说下去,只轻轻抚摸着女儿日渐繁多的发丝。
其实,她也知道女儿想象不出来父亲的样子,但她却从没放弃跟女儿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些复杂的形容词。
她怕啊。
她怕有一天,在时间长河的冲刷中,她回头望去,却突然发现,自己记忆里的那个男人的影像已经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她怕当男人归来之时,自己却没办法第一时间给他献上一个浅浅的微笑与拥抱。
她其实不是在和女儿说,她是在以这些简单的话语,加固自己逐渐淡薄的记忆。
良久,小莉莉丝仰着脸,轻声问询道:“妈妈,你说,爸爸什么时候才会来接我们呢?”
妇人张了张嘴,没办法给出具体的答案。
她被送到这个村子里来时,女儿仅仅刚刚成型,如今女儿已经有了完整的行动能力,可她仍然看不到可以触摸的未来。
轻柔地抚摸着女儿的脸庞,妇人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几个词:“快了,就快结束了.......”
小莉莉丝瘪着嘴,明显对妈妈的回答感到不满意。
妈妈曾经说过,在城邦里有着许多好玩又好吃的东西。
甜甜的点心,精巧的机关,美丽的魔法水晶球......
在妈妈的睡前故事里,这些东西经常以无比美好的姿态存在着,小莉莉丝对此充满无尽的向往。ωωω.χΙυΜЬ.Cǒm
当夜幕来临时,她躺在母亲身边,盖上自己的小被子,闭上眼,希望今夜的梦中,也能见到这些东西。
“嗯,如果能再多几个朋友就好了。”
带着这样的念想,她的意识逐渐开始模糊。
小孩子的精力很是旺盛没错,但爆发力足,续航能力却不太够。
在经历了白天的闹腾之后,小莉莉丝很快便陷入了梦乡,可就当她准备开启那扇梦境大门时,突如其来的吵闹却狠狠将她拽了出来。
“粮食,全都给我交出来!”
“没有?”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要........啊!!”
“!“
小莉莉丝猛地从睡梦中惊醒,扭头一看,见到的是窗外无尽的火焰辉光。
“哐——”
原本躺在小莉莉丝边上的妇人猛地推开门,从外头快步走了进来。
“妈妈.......”
害怕的小莉莉丝刚伸手抱住妈妈,想从母亲身上汲取一些少量的安慰。
“别怕,莉莉丝,妈妈在。”
妇人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脊背,奋力将娇小的小莉莉丝抱起,走到某处角落前,用耙子推开泥土。
这座村子本就是用来藏匿人的村子,所以这些房屋在建造之时,也安置了不少用来藏人的暗格。
把莉莉丝放下后,妇人拍拍女儿的脑袋,取下腰上的小包裹放在女儿怀里,尽力维持着平静的声线。
“莉莉丝,乖乖在这儿待着,过一两天,听不到声音了,你再出来。”
“妈妈——”
小莉莉丝声音里带着哭腔,但害怕极了的她不知道这些时候该说些什么,只能一遍又一遍重复喊着“妈妈”。
“别哭了。”
妇人咬着下唇,擦掉自己眼角的泪水。
她真的很想很想再和女儿说几句话,但她知道,时间不会留给她太多机会。
咬着牙别过头,妇人强行不去看女儿溢满悲伤的脸庞,只狠狠按下女儿的脑袋,而后,用力盖下木板。
“呜呜呜——”
暗格里仍不断传来女孩的抽泣声与呼唤声,妇人听到后,动作微微一顿,脸上泪痕划过,心脏也传来像是刀割般疼痛。
紧咬下唇,妇人哭着呵斥道。
“别出声了,莉莉丝!”
“不许哭!不许出声!不然你就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她一边喊着,一边拿过耙子,重新把土恢复成原来的形状,再快速走到厨房搬来几根柴火盖在上面,用作伪装。
在仔细听了听,发现女儿确实没有再出声后,妇人擦去眼泪,没有再对伪装进行更完善的构筑,踉踉跄跄跑到厨房里,准备把自己也藏起来。
可就在这时。
门,被推开了。
她停下脚步,仰着脸,暗淡的眸子里尽是绝望。
“真是个.......糟糕的世界。”
........
站在这方土地最高的山峰上,“林顿”微微低头,俯首世间万物。
远方地平线边缘,黑暗阻碍了任何光辉的升起,大地残破不堪,处处尽是破败的裂痕,黑烟袅袅,升腾着令人绝望的硝烟。
“该去哪儿找人呢?”
“林顿”手掌一翻,一本纯白的书籍便悄然由淡淡白光凝结而成。
随手翻了翻,他便确定了此行的目标。
“全知全能......神灵的特权,确实好用。”他低声喃喃着,“可惜,只是抢来的东西,终究没办法发挥全部的功效。”
收起书本,“林顿”望向远方某处,自言自语道。
“让人向着自己出生的土地举起叛旗.......我可真是个恶劣的家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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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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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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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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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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