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倒中午时分,人就都热得喘不过气来。
益都城里且好,城市绿化多也。大树下,门洞里,公园里,水塘溪流边,到处是纳凉的人。可说是在乘凉,实着一个个还是一身出不完的臭汗。
就税务总局统计,今岁夏季里齐鲁、河北、中原三地趁农闲外出打短工的农民比之去年足足少了三成犹多。以交通建设局齐鲁分局为例,其下属劳动力的单日薪水已经比去年同期上扬了一成,可数量却仍有较大额度的欠缺。
天热是很大的一缘故,农民们都忙着抗旱是一,可更重要的却是地方作坊、工坊乃至大规模的工厂愈发增多了,很大程度上挤占了交通建设的市场。
纵然后者给出的工资更高,但工作足够累啊,且还要背井离乡。
相比较来在老家打短工是舒适多了,活不累,离家近,更好。
十多年的时间,益都城已经越发的向着‘学术文化中心’这个角色转变了,较之当初大齐帝国的京城,现在的益都更像是一个洗去铅华、沉淀浮躁的温婉女子,多出了一份素净,更多了一份过尽千帆皆不是的从容沉静。
毕竟是历经过大潮大浪的。
而同样也是因为城市定位的转变,益都的城市建设也退去了奢华,转为倾向于清新典雅。
明明是北地城池,却硬生生东通弥水,西连淄水。二水穿城,叫益都城内渠水悠悠,大小桥梁横贯,活似一副昔日东京城内商船云集,虹桥飞架的气象来。
而等到陆谦迁都金陵,益都城转而从行政中心转为文化中心,那城市建设就来了个大转为。不再是一条接着一条的平坦大道了,而是一座座的大小公园在益都城内城外修建起来。水边桥头的商船运船少了,放置的石桌石椅和种下的花花草草多了,整个城市的风格被政治的力量强行转向了文艺。但十几年下来,在益都的身上,你已经再也看不到那生硬转折时留下的痕迹了。
今岁这炎夏难熬的天气里,益都城内却有着一块块清凉宝地。
城内的百姓背靠小溪,待在水边的一颗颗大柳树下,摇着扇子,喝着茶,摆着龙门,那滋味绝好的。若是能再在石桌上摆俩又大又圆,又脆又甜的大西瓜,吃在口中消暑去热,凉甜解渴,那滋味就更好了。
常言说,盛夏无君子。这水边的人,别管是官绅大户,贩夫走卒,亦或是读书士子公子哥儿,多有斜衫露怀赤着赤膊的,火辣辣的太阳底下什么礼仪、规矩、斯文、体面,全都不顾了。哪怕这里是世界上综合类学府,专科类大学最密集的地方。换句话说,益都城保不准就是这个时代文化普及程度最高的地方。
在益都城内有南河之称的一条城中水道便,两个年岁不大的后生正排坐在一棵大树下。他们显然都是外乡人,并没有参加那东扯葫芦西扯瓢的闲聊。一个在大口吃瓜,一个在东张西望。过了一会儿,吃爪的青年突然向身旁这位发话了:
“小九,你怎地不吃瓜,合着太阳晒得人流油,你却不热啊?”
陆越大声的叫着自家小九,他就是答里孛之子,陆谦的第八个儿子。陆皇帝本给他起个名字叫陆冀,可这太不好听了,谐音卤鸡么。如是陆谦就给他重新换个名字,去了粤字的同音字越。
“……”陆鄂撇了一眼自家八哥,这太阳是很热,可能热得住他们么?益都的皇宫是给封了,却不意味着他们就没地方住了,房间里有纵横交错的冷水管道从底下穿过,冷的舒服,他们睡觉且都要盖被子。
真不知道是不是贤妃娘娘骨子里的契丹血脉,让老八如此怕热。
前年他们跟着陆皇帝去大草原上避暑,陆鄂是真真认识到了草原民族对炎热气候的‘惧怕’!
难怪身体壮实的耶律余睹会因为一场暑热而夺去了性命,让老八凭空的折断了一根臂膀。不过耶律氏底蕴丰厚,纵然有耶律大石建立了松国,凭借着自己耶律氏的名头狠狠割走了陆越一大块肉,但有着耶律淳为首的一派人的支持,陆越的实力还雄浑的很。
耶律得重父子仨,还有萧合达【李合达】,甚至还有耶律马五的隐隐襄助,那真不是在说笑。
陆鄂没回话,而是竖起耳朵,继续听边上的本处百姓瞎扯捞。
“开城侯可是早前的高丽王,嫁妹子岂会小气了?头一日晒嫁妆,从早上到晚上,这嫁妆都没搬完。从婢女到店铺田产,从家具到宝马,那手笔叫一个大气……”
陆鄂现在听得就是这事儿,普通百姓们,对于权势的敏感度不高,眼睛里更看重的是钱财。但陆鄂对内里的道道却知道不少,毕竟这些年来,他们兄弟姐妹也有不少娶了嫁了的。
那嫁妆是真的不少,但还不到一天还搬不完的份上。他大姐都做不到这份儿上,区区一开城侯的妹子能这么破分吗?wWW.ΧìǔΜЬ.CǒΜ
这不是有个耀妆吗?抬着嫁妆绕路,就是为了叫世人看看这嫁妆到底有多少准备的精心不精心。
哪条路上的人多就绕哪条,哪条路热闹就走哪条。第一台嫁妆是一大早出的侯府,怕是不等到晌午了进不了孔家的大门。
是的。这开城侯王楷是跟孔家结了亲。
陆谦是去了金陵,但显然他没有带着孔家去玩的意思。后者通过几年白手套生涯也积攒了不少的人脉关系,自身实力亦有所增长,但显然不够资格去做过江猛龙。
金陵城的蛋糕并没孔家的份儿。甚至于益都的马会都被人窥视,别以为陆齐的政治中心转移了,益都就一落千丈了。十多年过去,这儿繁荣可依旧是齐鲁之地的头一份!
看看这些年这里落下了多少大学,而这个时代的大学生又是什么一类的人呢?可千万别把后世的苦逼大学生给带入进来了。在如今这个十八岁就能成亲的时代,大学生几乎没有光棍!一个个前途光明的大学生消费能力可是不小,更不要说那些入学的达官贵人子弟了。
独特的发展定位让益都依旧保持繁荣,或许比不得金陵的奢华光彩,也没沪港、广州的浮华绚丽,但那股子十多年中被硬生生孕育出的书香气也叫益都在此刻的中土显得尤为的不同!
所以,这样一个城市的马会岂会没有窥视者?须知道整个齐鲁,至今的马场也仅此一家。虽然与马会有异曲同工之妙的‘这会那会’已经不少。
作为陆齐迁都之后,留在益都的最高爵位者,王楷就对之露出了十足的垂涎。
但是数年争斗的结果却是两家结为秦晋之好了,哎呦,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啊。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陆鄂耳边传来了陆越讽刺的话音。显然他虽在吃瓜,耳朵却也没给堵上。
“八哥,这么说就过分了。王楷和孔家且都捐了不少钱的。”他们兄弟为什么来齐鲁?就是为了确切的了解一下旱灾对齐鲁的影响。
虽然朝廷有多条渠道了解齐鲁的灾情,明里暗里,但也不敢保证全都如实不是?
地方官有贪污受贿的,安保司一样有贪污受贿的。这些年来,北方还是第一次遭受如此严重的旱灾,陆谦再重视也不过分。
当然,这也是他们老爹对他们的一场磨练,是对他们的一次考验。这是十二岁后就已经习惯的节奏。
“不是南方涝,就是北边旱。这几年就没见风调雨顺!”陆越唾了一口,王、孔两家捐钱那是应该,全天下得富户看几家没捐钱捐物的?
不捐钱,大商富贾凭甚得到‘国士’的帽子?而国士这一爵位的价值又凭甚在这些年里就连连贬价,到现在都被正式踢出了‘爵位’序列。
透过柳枝间隙,看着头顶火辣辣的太阳,陆越就想起了大草原上的清凉,当然他也想起了自己南面的兄弟们,这心中的燥闷也就消散了。
自己跟老九在太阳底下晒油,固然辛苦。可那些个人在雨水泥浆中滚爬,也不轻松。南面的洪涝比北方的大旱尤甚厉害。
“……听说南面下了老大的雨,老天爷忒失分寸。把南面的雨落在俺们北面来岂不是好?”
“大堤都垮了,多少人都在水里泡着。这回朝廷损失海了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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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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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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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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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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