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云祖父突然冷艳高贵了一把,阿曦原以为朝云祖父不大高兴呢,结果,朝云祖父完全不受影响,还教导阿曦,“遇人不能太和气,该有架子时就得有架子,不然,人人当你好欺了。”
阿曦点头受教。
待到得朝云祖父的别院,阿曦扶祖父下车,见虽已入秋,别院仍是草木扶疏,景致极佳。不过,阿曦道,“我听我哥和双胞胎说,是一处山脚下的泉眼哪。”
朝云祖父道,“他们晓得什么,他们去的都是人人都去得的地方,那处泉也不错,但说煮茶,还是这里的水更好。”
阿曦随朝云祖父穿花圃过回廊,此处园林景致之美,依阿曦看,连朝云祖父现居的宅子都比不得的。阿曦也不急着煮茶吃了,她道,“这园子可真好看。”
朝云祖父笑,“现在景致尚不是最好,外面梅林,待入冬梅花盛开,那景致,阖帝都都有名的。花园里还有一株梅树,是当年大凤朝武皇帝所植。这里的宫室,乃前朝明月公主所建,宫外两株梅树,一株为明月公主手植,一株为前朝末年名臣薛东篱所种。如今尚不到花开的时候,待得梅花开时,再来赏梅不迟。”
阿曦瞪大眼睛,“唉呀,祖父,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梅林行宫啊!”这行宫,她虽没来过,但在朝云祖父的藏书里看到过记载,行宫里最有名的三株梅树,就是刚刚朝云祖父说的那三株了。
“这行宫还真没个具体名字,因在西山,以前都叫西山行宫。我母亲以前每年冬天都要过来小住,因常举行赏梅宴,也有人叫梅宫。太皇太后年少时住过几年,太皇太后喜欢宽阔恢宏的屋舍,园子未曾大动,不过,有些屋舍,在修缮时是按太皇太后的意思来的。”朝云祖父指给阿曦看,“前朝以繁复华丽为美,我母亲当年其实并不喜这种修饰,不过,那会儿开国未久,朝廷也不富裕。就一直住着,未曾大修。”
阿曦道,“屋舍园林,最美不过汉唐。我娘说,前朝思想保守,故而,不论诗词,还是建筑,都是往细处做文章,虽够精细,却失于格局。”
朝云祖父颌首,“这话也有几分道理。”带着阿曦到了一处山石堆叠之处,有细小泉水自山而落,积出一个小小清潭,潭中清可见底,几尾鲫鲤在潭底悠然自得的摆尾游曳。
阿曦赞道,“这鱼可真肥。”
朝云祖父笑,“那一会儿捞两尾来烧菜。”
阿曦再无意见的。
当天,喝过香茶吃过肥鱼游过花园,阿曦与朝云祖父兴致极高,索性在行宫里小住两日。
待回家时,阿曦与她娘说起在行宫的事,阿曦道,“娘,我可是开了大眼界长了大见识,简直美极了。我一直以为行宫都是很威风的地方,不是那回事儿,修的特别漂亮。娘,你去过没,可好看了。”
何子衿还真去过,不过,那次去是陪阿念见凌霄,不是啥好事,何子衿就没说,听着闺女叽叽喳喳的跟她形容行宫的风景。
何子衿问,“你祖父心情还好吧?”有些担心朝云师傅触景伤情。
“挺好的。我跟祖父还约了冬天去赏梅花呢。”
“那就好。”
阿曦问,“娘,你知道曹斌是谁吗?”
何子衿道,“姓曹,是曹太后娘家人吧。”
“这个我猜到了,我跟祖父出门,就遇着这个人了,他给我们让路了,还上赶着跟祖父攀亲,不过,祖父没理他。”阿曦道。
何子衿道,“师傅又不认识曹家人,他也不爱交际,自然不会多理这些俗人俗事。”
阿曦初来帝都,觉着帝都实在是个大地方,而且,人情世故比北昌府复杂许多。不过,她娘也开始带着她在帝都走动,露露面什么的了。
阿曦生得貌美,况她亲事早定,而且,定得很不错,性子也是个大方性子,再加上,何子衿带她走动的多是亲戚家,如沈玄的岳家宋家,还有阿晔的岳家苏家,还有就是余、杜两家,说来都是姻亲。再远一些的,譬如唐家。
反正长辈们看阿曦都不错,阿曦跟她娘出门的时候,也遇到过有些闺秀暗地里打量她,阿曦自己没什么,她甚至知道这些女孩子为什么打量她,多是因阿珍哥那玉树名声。
阿曦自身相貌条件摆这儿,再者,她自信的很,才不怕人看呢。而且,阿曦现在很有心眼儿,她就是外出做客,从来都是带足了丫环,而且,断不走什么桥边水边的,以免发生事故。更鲜少与人嬉笑玩耍,她是初来帝都,并不认识几个朋友,阿曦牢牢记住朝云祖父说的话,人不能太没架子,反叫人小瞧。
于是,阿曦的社交就是从车马丫环的排场开始的。
因她并不爱玩笑,那些人顶多就是偷偷打量她几眼,并不敢与她轻言说笑。如此,阿曦倒是得了个端庄气派的名声。
如姻亲苏家的姑娘,还会时常下帖子请阿曦过去说话,与在北昌府一样,女孩子也有女孩子的圈子。阿曦受别人的请,也会在家摆个茶点会请别人过来玩儿。
如此,阿曦在帝都的交际就这样不急不徐的展开了。
看闺女来了帝都也没有水土不服,何子衿就放心了。
这人吧,心情不一样,气色也不一样。
要不,怎么有那句老话叫,相由心生呢。
何子衿便是如此了,她这进宫给大公主郡主授课都是眼带喜色,大公主与嘉纯郡主年纪小不一定看得出来,却是瞒不过太皇太后的眼睛。因何子衿也兼职陪太皇太后说话解闷的差使,时间久了,太皇太后本就是个随和人,虽然太皇太后的气质不大随和,但,太皇太后在家常事务上绝对平易近来。太皇太后还打趣一句,道,“看你面带喜色,莫不是有什么喜事?”
何子衿摸摸自己脸,笑,“我家里,要说大喜事没有,小喜事倒是有一件,我爹调回帝都任职,祖母、父母都回来了,我家阿曦也回来了。”
太皇太后对江家的情况显然有所了解,颌首道,“啊,你那长女。”
“是。”何子衿说到闺女就是满面掩都掩不去的骄傲,“那孩子,自出生就没离开过我。我们来帝都前,因我娘家兄弟们也都在帝都,长辈那里没个孩子未免寂寞,这孩子就留下来陪伴长辈了。孩子懂事,我做母亲的自然高兴,但也着实牵挂。我这辈子,头一次与孩子分开这么久。”
“做父母的,多是会牵挂孩子的。”太皇太后道,“你家长女,很懂事。”
何子衿原不是个轻浮人,倘是太皇太后赞她,她一向矜持的紧,很知低调。可太皇太后一赞她闺女,哪怕心里知道这兴许就是一句客套话,但身为人母,何子衿就是忍不住当真了。她笑眯眯地,“娘娘谬赞了,她就是个实心肠的孩子,不敢与那些有贤名的闺秀比,却也还成。”琇書蛧
听何子衿这话,太皇太后都不由莞尔。
这做父母的,要是说起自家孩子来,那绝对是滔滔不绝,无所节制。如何子衿这自小仙儿做到大仙儿的也不能免俗。太皇太后喜欢与何子衿说话,无非是何子衿不大拘谨,说些家长里短的,太皇太后日里万机,只当听个有趣,休息一下。何子衿呢,叫她说国之大事,她活两辈了,也没能在国之大事上活个明白,她也就会说家长里短。以往还克制些,这回太皇太后与她说起自家孩子,唉哟,何子衿那简直说起来没个完了。打龙凤胎小时候的事就絮叨起来了,“阿曦打小儿就实诚,别人家孩子如何娇贵,我们阿曦三岁之前都没生过病。小时候性子就好,晚上醒了,哼唧两声,喂一次奶就继续睡,从来不夜里闹人。阿晔就不行,打小儿就挑,尤其吃东西,跟猫儿似的。明明出生早,小时候个子都长不过阿曦。阿曦学站了,他还坐着呢。阿曦学迈步了,他就在一边儿捣乱,拽妹妹的腿,绊妹妹个跟头什么的,都是坏主意。自己瘦,就笑话阿曦胖,其实,阿曦一点儿不胖,小时候孩子家不都圆圆润润的,就他挑吃挑喝,小细脖子顶个大脑袋,每次变天换季,我就心里念佛,只怕阿晔着凉生病。不过,阿晔就是瞧着瘦,身子挺结实,自小生病极少。而且,小时候那些欺负妹妹的坏主意,长大些,就很有些做哥哥的样儿了。以前阿晔比阿曦矮,阿晔笑话阿曦胖时,阿曦就会笑话她哥小矮个儿。阿晔为些很是憋气,自己想出个主意与我商量,叫我给他做鞋子时鞋底加厚半寸,这样他就同妹妹一样高了。”
太皇太后笑,“真是古灵精怪。”
“可不是么。孩子小时候,那主意真是一会儿一个,有时总叫人哭笑不得。”
“你家里也有丫环使女,如何还会做针线?”
何子衿笑,“大部分是丫环做,我就是闲了,给孩子们做个一件半件的。我活计一般,我们阿曦好针线,她比我有耐心,做活细致。”
“那孩子,念书可好?”
“做学问自是不成,她爱读些游记史书之类,觉着有趣。经书就少些,太过深奥,她这个年纪,还读不大懂。”何子衿笑,“念书也并不是为了让她做学问家,只是想,念书明理,且能开阔眼界。再者,做学问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倘她有心于学,只要坚持研习,就是做学问了。她这个年纪,离做学问还远。倒是喜欢孝敬长辈,或者是带着弟弟们玩耍,或是与我分担些家事。”
江家来帝都时日尚短,何子衿得太皇太后眼缘的时日更是不长。太皇太后很了解何恭人,知道这是个谨慎人,平日里说话虽不拘谨,但,何恭人往往十分注意说话的内容,哪里有这般问一答十的时候。
何恭人眉眼带笑,太皇太后都受了些感染,含笑道,“说来,你家长女的亲事,还是先帝赐的亲呢。”
“是。”何子衿眼中含笑,“阿曦与阿珍也算青梅竹马,小时候,阿珍出外求学,就住在我家。他家里没有妹妹,那会儿我们阿晔年纪还小,阿晔心里是喜欢阿曦的,男孩子小时候淘气,像阿晔就时常与阿曦拌嘴。阿珍大几岁,时常护着阿曦。”
一个人的幸福,是可以看出来的。
就譬如何恭人,要说何恭人,论才智,在帝都了只能算个中上。论诰命,更是刚勉强踏入中阶诰命的门槛。论出身,更不必提,勉强算个书香耕读之家。
但,这个人日子过得很好。
这一点,太皇太后看得出来。
大约是何恭人夸自家孩子夸得太来劲,太皇太后道,“下回进宫,带你家闺女过来,给我瞧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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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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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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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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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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