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曦觉着,世界观都被她哥颠覆了。
唉哟,她这么善良的好人,怎么会有这么会装的哥哥哟。
是的,阿曦认为,她哥就是太会装了。
竟然装好人也装得这样像,连她都被骗过去了。
哎,要是别人,被阿曦看穿,肯定要说出来的。但因是她哥,阿曦就没好意思说,我哥是个大装货。阿曦还叮嘱她哥,“你以后就是看到比自己好看的也不许乱来,知道不?阿冰最讨厌乱来的人了。”
阿晔不以为然,“这世上还有比我好看的?”
阿曦鄙视,“看你这狂样,阿珍哥就不比你差。”
阿晔道,“我又不喜欢男人,他长的好又怎样?”
阿曦给她哥噎了个跟头,回头就把她哥在江南被名妓请吃茶的事同她娘打了小报告,她娘道,“这个我知道啊,你哥不是没去么。”
“娘你怎么知道的,我哥跟你说的?”
她娘一副高深莫测脸。
阿曦又道,“娘你知道我哥为啥没去不?”
“为啥?”
“我哥说那名妓长得不如他好看,你说,要是遇上比他好看的,他是不是就去了?”
她娘道,“这世上还有比你哥好看的女孩子,那就是你了。”
阿曦深表荣幸,心里也有些小臭美,道,“我才不喜欢他那样成天装来装去的人呢。”
何子衿笑眯眯地,“你哥现在正巴结你呢,你也别成天摆架子啦。”
“娘,那是你不知道我哥有多自大,他平日里在外头就一幅大家都比他好,他谦虚的不得了的样子,其实心里简直狂的没了边儿。”阿曦自小就是个实诚孩子的说。
何子衿笑,“不光你哥这样儿,外头人们应酬起来都这样的。你看你苏伯伯,以前看你哥那是从头夸到脚,自咱们两家亲事定下后,你苏伯伯是把你哥从头批评到脚。”
阿曦忍俊不禁,“还有这事儿?”
“是啊,以前待你哥是客人,谁见了客人不是说好话呢,就是你出门,不也是,看人胖就夸人家生得有福气,见人瘦就夸人家体态婀娜。”何子衿笑,“上回你哥同我一道去苏家,你苏伯伯考他学问,把他考出半身冷汗。”
阿曦听的直乐,知道她哥的糗事后,就继续给她哥做小信鸽了。
何子衿忙着儿子定亲礼的事,她这边儿找了相熟的崔官媒,崔官媒乐不颠儿的应下,觉着祈安寺的菩萨果然是灵啊,她这两年在北昌府的媒人界已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了。
尤其是自从奉承好了江太太,江太太家长女与纪大将军长子的定亲礼,就是她做的媒人,如今江太太长子要同苏参政家长子定亲,江太太又找的她,崔官媒如何不喜?因两家亲事定的急,崔官媒里外里的帮着张罗跑腿,譬如给苏夫人送吉日的事,按规矩,何子衿卜了六个吉日,给苏夫人挑,这事就得媒人出面两相张罗。
两家都商量好了,苏夫人自然挑最近的,吉日就定在腊月十二。
何子衿这里忙,苏夫人也不轻松,急着给闺女做衣裳,苏冰道,“冬天还好好几身新衣裳没穿呢,挑一身就行了。”
苏夫人道,“总不能把过年的衣裳拿出来定亲穿。”找来绣坊掌柜说做衣裳的事,那掌柜亦是消息灵通之人,何况江苏两家亲事是陛下赐婚,早就传得整个北昌府都晓得了,自然也知道苏冰将要定亲之事,一口应承下来,道,“夫人放心,我叫铺子里最好的绣娘赶工,定在大姑娘好日子前把礼服赶出来。”
苏夫人自己出料子,一口气给闺女定了六套新衣。甫将闺女定亲礼服的事交待下去,又得准备定亲礼当天的酒席,那天亲家母女婿都要过来的,自然不能怠慢了。
苏冰看她娘忙的脚不沾地,原本想帮忙来着,苏夫人道,“你帮着料理过年的事就是了,这定亲的事没有你们女孩儿自己动手准备的理,你着紧给女婿做衣裳鞋袜,这个都是要女孩儿家自己动手的。”www.xiumb.com
苏冰点头,她前几天就开始做针线了,好在男人折衣裳鞋袜都简单,无需绣花,只是要做得仔细些罢了。她现在每天除了做针线,还要回未婚夫阿晔着人递来的小酸诗,阿晔颇有诗才,反正诗才甭管怎么样啊,阿晔是属于感情一充沛就要做诗的人。这眼瞅在定亲了,阿晔诗情澎湃,每每做了诗,他就要给未婚妻送去。
苏冰此人也是一奇人,以往都说阿晔的诗酸乎乎的,自从成了未婚夫妻,苏冰这审美一日三迁,非但不说阿晔的诗酸了,还会在阿晔的每首诗上写上评语,其间皆是赞美这词,把阿晔夸的,俩人之间的感情哟,简直一日千里的飞速前进。
现在阿晔也不必他妹给他递消息啥的了,说来,阿晔自从亲事定后,他在这与未婚妻传情达意上简直无师自通,都不必专人传送,他如今就改成了送东西,每天都送,不是什么奢侈品,就是一盆花,一匣点心,见天送,他名目张胆的就送东西时送上自己的帖子,帖子里或是一信或是一诗。
苏夫人都说,“阿晔这孩子,可真是个细心体贴的。”
苏参政对此道,“有这功夫不如多看看书。”把苏夫人气地,“就知道念书,以后闺女就不过日子了!女婿一去帝都,成亲前就再难见了。女婿对闺女上心,这是好事。”
一般这夫妻啊,都是开始男人大,但日子过着过着,就是女人大了。如苏参政,就很不敢掠妻子风头,连声道,“是啊,还是你们女人心细,是这个道理。”
苏夫人转怒为喜,笑道,“那是。”与丈夫道,“你说也奇,以前说起阿晔来,咱闺女就一幅没什么兴趣的模样,这眼瞅要定亲,她看阿晔哪儿哪儿都顺眼。”
苏参政摸一摸唇上小胡子,道,“这才是咱闺女呢,要是跟外头那些看到阿晔就跑去围观的人一样,这亲就不好做了。”在苏参政看来,女孩子就得矜持着些,方显庄重。先时没定亲呢,就得保持距离,如今这定了亲自然不一样,未婚夫妻,就是情分好,也是两家乐见的。
说一回定亲的事,苏参政就去看闺女了。
他主要是想看看女婿都写啥诗给闺女了,这一看,酸倒满口牙,苏参政捂腮直道,“唉哟,阿晔这诗才啊,真是酸哪。”
苏冰道,“酸什么呀,写得多好啊。”
苏参政忙把女婿写的小酸诗还给闺女,心说,闺女这审美怎么都扭曲了啊
好吧,看闺女眉眼间总是喜盈盈的面子上,只要女婿能让他闺女高兴,酸点儿就酸点儿吧。
酸女婿阿晔的定亲礼转眼就到,其间,何子衿又带着阿晔重阳回了一趟北靖关,专为把阿晔的聘礼运到北昌府。双胞胎听说大哥要定亲,也都跟着来了。不知出于啥诡异心理,阿晔定亲,他俩也一人做一身小红袍子,打扮得红光满面,金光闪闪,甭提多抢镜了。阿晔瞥一眼双胞胎的小圆脸,确定不会被双胞胎抢风头,这才放下心来。
除了历年积攒的东西,何子衿还置办了一批上等料子,羊酒茶叶之物,还有必不可缺的大雁。只是,这寒冬腊月的,何子衿原想着,哪里有活雁啊,弄只木雁代替也罢了。这也是时人冬天成亲时没办法的办法了,不想,阿晔就神通广大的弄了只活雁来。
何子衿甚是惊喜,笑问,“哪儿弄的?”
阿晔道,“崔官媒那里就有,她给的。”
何子衿对于官媒业务的开展真是佩服的紧,不禁道,“当初阿珍那雁不会也是打崔官媒那里弄来的吧?”
“那不是,阿珍的是从帝都来的时候就把雁备好了,养在笼里。崔官媒是从他那里得了启发,才开始养雁的。”阿晔对于崔官媒养雁的前因后果还挺清楚。
何子衿:媒人也不容易啊
因有崔媒人的雁助功,阿晔送聘礼送的颇是体面,苏家人见着活雁果然夸赞了一回,直夸这雁好,肥嘟嘟的,一看就有福,是只福雁。当然,江家送的聘礼也很够看,何子衿亲自给苏冰插戴。
苏冰的脸颊也是红扑扑的,虽然以前也常往何山长家去,但这回是做儿媳妇,自然不一样。
崔官媒在一畔不要钱似的说着吉祥话,直说的两家都乐呵乐呵地,双胞胎嘴巴也很甜,齐声道,“苏姐姐,你今天可真好看。”
孩子话总叫人发笑。
崔官媒笑道,“以后定是叔嫂和睦。”
双胞胎各种夸苏冰,还预定了崔官媒说,“崔嬷嬷这么会说,以后我们定亲也找你做媒人。”
崔官媒喜的见牙不见眼,直道,“那就是我的福气了。”逗双胞胎,“二爷三爷喜欢什么样的姑娘,跟我说一说,我给二爷三爷留意。”
双胞胎一向是有目标的孩子,道,“长得好看,会过日子,人要讲理,就行啦。”
更是将大家笑的前仰后合。
准女婿阿晔郁闷的:我定亲的日子,双胞胎这么抢戏是什么意思啊!
阿晔这亲事定下,何子衿就准备着回北靖关了,沈氏留闺女道,“就在北昌府过年吧,你那边回去也没什么事。”
何子衿道,“朝云师傅说明年过了十五就走,家里还有许多东西没料理清楚,有些家俱都是后来打的,皆是好木材,扔了未免可惜,卖的话,眼瞅过年了,这么急慌慌的也没那功夫了,我都整理好了,介时运过来,娘你光着使用。要是用不到的,卖了也是好的。再有些器具,我都令人送来。”
沈氏点点头,也就不留闺女了,何老娘道,“你回就回吧,把阿曦和双胞胎留给我。”
沈氏问了阿曦的意思,阿曦在北昌府住的时间长,这里朋友也多,她是愿意留在北昌府的。双胞胎则是要跟他们娘回去,他们喜欢住朝云祖父的奢华庄园。不过,他俩不直说,这俩人已是无师自通口是心非这一技能,摆出一幅小男子汉嘴脸,“我们得帮着娘分忧呢,还得保护娘!”
把何老娘感动的了不得,直夸双胞胎懂事。
双胞胎能分个屁的忧哟,阿晔可就是跟着他娘分忧的,重阳想着子衿姨妈近来事忙,也跟着去了北靖关帮忙,何子衿道,“这也快过年了,你就在家陪着阿媛吧。”
重阳道,“现在离过年还有大半个月,我跟姨妈收拾着,年前运一部分东西过来,正好过了年,我再过去。”
宫媛也道,“让相公去吧,家里也没什么事,有二弟跟着父亲,我跟着母亲,忙得过来。”
何子衿也就没再客气。
何子衿带着三个儿子和重阳外甥回了北靖关,朝云师傅心怀大悦,还尤其问了阿晔定亲的事,何子衿笑道,“顺利的很,把阿晔那份聘礼送了去,待咱们回帝都时能少好几车的东西呢。”
阿晔:娘你不会是为了减轻回帝都的行礼,才一力要我回帝都前定亲的吧?
何子衿坐着吃茶,双胞胎已是七嘴八舌的跟朝云祖父说起他们大哥定亲当天的事情来,主要是表现他们俩如何受欢迎,当天吃了什么菜,还有,他俩拍未来嫂子马屁到位,嫂子还一人给他俩一个大红包啥的。
双胞胎说得那叫一个兴奋积极,好像定亲的是他们一般。
阿晔都道,“你俩现在就这样,到自己定亲时还不得高兴的厥过去啊。”
双胞胎很欠扁的齐声道,“大哥你是不是嫉妒我们出风头啊”
阿晔一幅你们想多的模样,“脑子没问题吧,我会嫉妒你们俩小胖子。”
双胞胎一拍圆溜溜的小肚皮,“这哪里是胖,这是有福气。”
阿晔掖揄,“你俩简直是浑身福气。”
双胞胎已经到了有审美的年纪,很不乐意大哥说他们胖,都气鼓鼓的瞪着大哥。朝云师傅笑望阿晔,道,“这衣裳很不错。”
阿晔一向自诩厚脸皮的人,硬是给朝云祖父一句话打趣的不好意思起来,他,他这身衣裳是定亲时苏家给的回礼,还是阿冰妹妹亲手做哒。阿晔有了未婚妻亲手做的衣裳,立刻就上了身,这不,就穿着来见朝云祖父了。他原是心下暗爽,只是没想到竟给朝云祖父看出来了。
阿晔脸上有丝可疑的红色,故作镇定,“还,还成吧。”
朝云祖父微微一笑,那笑中似有含义万千,阿晔脸皮再后也尚属青少年,历练尚浅,硬给朝云祖父这一笑笑了个大红脸。
双胞胎很没眼色的好奇的追问,“大哥,大哥,你脸红什么呀!”
阿晔轻咳一声,力图在弟弟们面前恢复镇定,道,“等你们定亲就知道了。”
双胞胎之一阿昀撇嘴,不爱听大哥这话,道,“不就是定个亲么,大哥现在就这么牛气哄哄的了。”
双胞胎之二阿晏也说,“是啊,我们要不是小几岁,也早有媳妇了,有什么好牛气的呀。”
阿晔气地:双胞胎是不是眼神儿有问题啊,他是牛气么,他分明,分明是有些害着么
朝云祖父留母子四人和重阳在他这里吃饭,原本朝云师傅还说让何子衿与阿晔都住他这庄园来呢,何子衿道,“家里行礼还没收拾好,再者,倘是有熟人过去,找到师傅这里来,反是琐碎。”
朝云师傅听这话就没再留,双胞胎反正是住庄园的。
不过,何子衿虽然没住过来,过年是在朝云师傅这里过的。
待过完年,走动完几家交情好的人家,何子衿就带着孩子们回娘家拜年了,零零总总的运了三五趟,才把一些家俱用器,都送到了娘家这里来。
沈氏还与闺女念叨呢,“这些东西都好说,皆是好木好材的,就是卖也能卖得不错。我就愁你弟妹这园子,要是咱们都回帝都,她这园子算怎么着?”
何子衿问,“阿冽信上没说么?”
“阿冽信上是说要有合适买家就把园子卖了,这园子建的时候可是花销不少,一时哪里有这么大手笔的买家?”
何子衿道,“这房产向来是急不得的,其实要我说,娘你先找个可靠的经纪问上一问。要说难卖,也难卖不到哪儿去。不说别个,时人买房舍,也都看前头住的是什么人家?譬如我先时的院子,就很好出手,都说那宅子风水好,我还小赚了些。阿幸这园子,你想想,就咱家住着,连出三个进士,我爹做官儿也做得顺顺当当。再说,园子用的都是好工好料,这懂行人也都能瞧得出来。”
沈氏问,“阿冽没少多少银子合适,只说能出手就出手,就是略低些也无妨。毕竟,咱们这一回帝都,再回北昌府的可能性也不高。你说定多少银钱合适?”
何子衿道,“当初建这园子,花了多少银子?”
沈氏想是早就寻思过了,当下便道,“阿幸私房就有五千两都用进去了,后来她银子不凑手,就是余老亲家接的手,这就不晓得的了。”
何子衿道,“那就定八千两。”
沈氏问,“是不是高了?”原本沈氏想着,五千两能出手也是好的。
“不高。这园子养了养了十来年呢,要是新建的园子,可能有人会觉着高,可如今看园中花木皆已长成,宅子保养的也好。当初造价不会低于这个价的。”
何子衿帮着定了价钱,沈氏便寻来经纪把园子要脱手的事说了,何子衿与那经纪道,“就是有买家也提前与他说一声,这园子要住到明年的,不过,先来瞧一瞧,倒是无妨。”
经纪自然听从。
沈氏索性连之前自家买的三进宅子也一并叫经纪挂了出去。
何子衿在娘家住到初十,就带着子女们回了北靖关,准备回帝都的事了。
阿曦留下来照顾外祖母,她是觉着,她一走,外祖母家就太冷清了,于是跟她娘说,她留下来,待外祖父回帝都时,再一并回去。把何老娘跟沈氏感动的够呛,何恭也说,“女孩子就是贴心。”
沈氏道,“是啊,要不我说就盼着生个小闺女呢。”说着,习惯性的抚在了已经显怀的肚子上。
何恭也盼着生闺女,儿子考功名娶媳妇,也不是不孝顺,但论及细致体贴,真是十个儿了不如一个闺女。
何子衿这一走,带着三个儿子,重阳夫妻还有二郎,亲戚朋友的都来相送。一行人跟着朝云师傅,路上自然样样便宜,一直出了正月,何子衿生辰都是在路上过的,待二月中,方到了帝都城。一进帝都城,双胞胎有眼睛都有些发直,掀着车窗帘伸着脑袋往外瞧,嘴里时不时“哇哇”赞叹声,感叹帝都城的巍巍气派,时不时冒出两句带着些许北昌口音的官话,实在是土包子的不得了。
偏生他俩还不知道小声着些,以至路边总有人时不时的瞥他们几眼,不得不说,倘不是双胞胎相貌尚可,定要有人出言讥讽的,但看是两个圆润润的富家小公子,且年纪不大,尚存稚气,人们便是笑的多,笑话的少了。
当然,这些人也不只是被双胞胎这两位小土包吸引的。
大部分人,是被在车外骑一匹黑色骏马的紫衣公子所震憾了,时不时有人惊叹,“不想纪玉树之外,还有这等美貌玉郎!”
阿晔在北昌府北靖关被人围观惯了,只是,原想着帝都人杰地灵,这些人应更有见识才是,不想,原来他这相貌在帝都府也尚可啊
岂止是尚可!
车队一进城,立刻就有女娘着人买一篮时令的迎春花,跑去送给阿晔身边的小厮,直说是给公子的。阿晔的小厮见惯这等情形,板着一张脸拒绝收礼,不然,这一收礼,倘叫些女娘围上来,怕是路都走不成的。
女娘们见玉郎这般冷酷,也不上前送了,直接就挽着花篮,一枝一枝的往阿晔身上抛去,有抛花的,还有抛香包玉袋的。直把双胞胎羡慕的了不得,心下又觉着这些女娘们没见识:大哥不就生得略好些么!他俩生得也不错啊,怎么就都眼瞎的只送花给大哥,不送花给他们呢?都是头发长见识短的女娘!
尽管帝都府的女娘们没啥见识,双胞胎还是很喜欢帝府的繁华的,他俩险没看花眼。
待得到家,都是一脸土包子进城的兴奋小模样。
朝云师傅直接回了自己城中居所,闻法提前样样收拾妥当的。何子衿则带着孩子们回了家,家里男人们都当差去了,余幸杜氏都在家,见着何子衿一行自然是满面欢喜。
妯娌二人早提前给何子衿一行预备好了院子,亏得当初这宅子置的宽敞,不然还真怕住不开。
何子衿与余幸是早就相熟的,杜氏是头一回见,先是让孩子们见过两位舅妈,余幸望着孩子们就是满面笑意,她性子如今极是和气了,大姑姐一家子回帝得了,亦是真心高兴,余幸笑道,“这时间过得真快,阿晔都是大小伙子了。双胞胎也这般大了。”
何子衿笑道,“当初你们来帝得时,阿灿还不满一周,阿炫还没出生,如今都念书了。”又看过杜氏生的何烽,何烽已满一周,学会走路的了,话也会说几句,只是说不清,但叫“姑姑”还是会的,只是一叫就成了“猪猪”,逗得双胞胎哈哈直笑。
重阳带着媳妇、还有二郎也给两位舅妈见过礼,余幸杜氏见着小郎都很喜欢,尤其小郎比阿烽略长几岁,见阿烽这样小,他还不大乐意跟阿烽一块儿玩儿呢。阿烽见着小郎则是高兴的了不得,“得得,得得”的,拉着小郎的手。小郎道,“我爹才是你得得哪。”
余幸没见过宫媛,但信中也知道重阳娶了宫氏女,很是赞了宫媛几句。杜氏也夸宫媛,“貌美温柔。”
杜氏给大姑姐见了礼,何子衿还了半礼,笑道,“咱们以往都只是通信,见还是头一回见。以前离得远,你们定亲成亲的也没能过来。”
杜氏道,“公公婆婆和大姐夫在外任,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我也一直没能去给公婆请安呢。”
何子衿命丫环捧上见面礼,有给杜氏的,还有给阿烽的,还有就是给余幸和阿灿阿炫的。余幸杜氏自然也早备好给孩子们的东西,二人皆出身官宦之家,给的东西都是文房四宝一类,以后孩子们念书都用得到。让二郎阿晔有些不好意思的是,舅妈们给小郎、双胞胎他们也就罢了,怎么他与阿晔也有啊,阿晔与二郎都道,“我们都大了,舅妈不要拿我们当小孩子了。”
余幸杜氏皆笑道,“没娶媳妇就是孩子呢。”
二人很不好意思的收了舅妈给的东西。
大家先厮见过,余幸杜氏就带着何子衿去了早就准备好的院子,还有给重阳夫妻和二郎预备的院落,二郎大了,连带阿晔双胞胎都是住前院,双胞胎道,“舅妈,我们跟着祖父住,就不住家里了。”
杜氏一时不明白这祖父指的是谁,不是说江姐夫自幼父母双亡么。余幸是知道双胞胎说的是“朝云道长”的,余幸笑,“那也给你们留着房间,偶尔回来住住什么的。”
双胞胎很有礼数的谢过舅妈。
何子衿就先带人放行礼,这些自有丫环们做,何子衿自己换了衣裳,洗个脸,略歇了歇,中午就是女眷带着孩子们一道吃的团圆饭。
用过午饭,何子衿往舅家看望外祖父外祖母和舅妈一家,自然又有一番热闹。大家就都转移阵地去了沈家说话,沈素之妻江氏还特意让人去后头宅子把三儿媳妇四儿媳都叫了过来,见亲戚。
一堂满满当当的人,甭提多热闹了。
沈老太太先问,“阿曦呢?”阿曦是生在帝都的,小时侯离得近,沈老太太有时一天看好几趟,没见着重外孙女,自然要问的。
何子衿笑道,“我们这一走,我娘那里就冷清,我爹说明年想着调回帝都府,阿曦就留下来了,说明年跟我娘他们一道回来。”
沈老太太点点头,又问起闺女的身子。何子衿笑道,“好的很,就是先时前几个月也不想吐,就是不爱吃肉,喜欢吃些瓜果菜蔬。我娘就盼着再生个小闺女呢。”
江氏笑,“能生闺女的人,都有福。”
阿丹在家,过来与子衿姐姐相见,听他娘这话,与子衿姐姐道,“姐姐不晓得,我娘这些年盼孙女都快疯魔了。去庙里许愿都是求佛祖送个孙女过来,我家也奇,不晓得怎么回事,都是生儿子。”
何子衿笑道,“这才说明家业兴旺呢。”
江氏笑,“我这一辈子就只生儿子,盼闺女多少年也没盼来,到他们这里,还都是生得孙子,这换个样儿也好啊。”
大家纷纷笑了。
一时又说起阿晔定亲的事,沈老太太细细打听了女孩子的品性,知道是外孙女看着长大的孩子,点头道,“结亲就是这般知根底的才好。”
阿丹很是恭喜了阿晔一回。
阿晔待晚上才晓得自家亲戚着实不少,虽不能与大家大族相比,外家近支也就这一个舅爷,但舅爷家着实子孙业旺,表舅就有四个,现在表舅家的小表弟们加起来也有六个了,以后只有更多的。母族还有三个舅舅,三个舅舅家目前有表弟三个,可见以后表弟们长大后,亲戚该有多少。
当然,父族,嗯,父族就是他们兄弟三个,没别个人了。
男人们聚在一处,一家子团圆自然是高兴的,不过,阿晔还是觉着他爹似有心事。
不过,他爹的心事眼下是不跟他说的,他爹都是跟他娘说。
阿念见着妻儿们过来,唯独没见闺女,早就问了,方知闺女留在北昌府。
虽然是闺女对外祖母一家的孝心,但,阿念很想闺女好不好。他,他就这一个闺女啊。待得晚间休息,阿念方与子衿姐姐道,“阿晔他们兄弟三个,随便留一个就是,干嘛叫阿曦留下啊。”
何子衿洗漱后散着头发靠在床间,道,“阿晔不放心我,且路上有他这么个人,的确事事便宜。双胞胎懂什么呀,他俩一对势利眼,都是跟着朝云师傅的,就阿曦留下了。自兴哥儿来了帝都,家里着实冷清了,祖母很离不得孩子们。”
双胞胎这对不中用的家伙,阿念直道,“得快些把岳父调回帝都啊。”
说一回儿女,何子衿又说了长子定亲的事,便问起阿念在帝都的事来。阿念悄与子衿姐姐说了,还把那封信拿出来给子衿姐姐看了,当然,子衿姐姐也就看了看封皮,见上头写的是“母后亲启”,就知是陛下给谢太后的。何子衿稍稍放心,沉吟片刻道,“可见陛下待咱们是真心。”起码有这信,就不是想让他家跟谢太后对着干的。
“是啊。”阿念道,“他这样,我越发不好受,现在满朝文武就等着皇后生产呢。”
何子衿悄问阿念,“这话怎么说?”
“倘皇后生下嫡子,便立嫡皇子为储。倘皇后生的是公子,就是皇长子。”
虽则何子衿前世刷过不少宫廷剧,闻此事仍倒吸口凉气,“嫡皇子不过刚刚下生。”一个小奶娃子,能懂什么?嫡皇子年少,必然要有执政大臣的,介时,不是太后专权,就是权臣当道!
“那也是嫡子。”阿念轻声道,“苏氏世代名门,苏皇后身为正宫,一向贤良淑德。倘有嫡皇子降世,而立庶皇子,以后让嫡皇子如何自处?就是苏家,也不能罢休的。何况,太后娘娘素来喜欢苏皇后,朝中清流也多是支持嫡皇子的。”
何子衿与阿念夫妻多年,听这话便问阿念,“太后娘娘不喜大皇子么?”
阿念摇头,“我自任皇子师起,偶尔也会被太后问及大皇子二皇子的功课,太后一向是一碗水端平的,你从太后那里,完全看不出她偏爱哪个。但,二皇子是太后亲自赐名的,二皇子生母戚贤妃出身戚国公府近支,戚国公府与谢承恩公府有联姻。”
何子衿想了想,道,“那这么说,如果皇后生下的是公主,太后娘娘更嘱意的是二皇子。”两个皇子一个年纪,生辰也只差半月,在何子衿看来,这就是一样大。
阿念道,“我也这样想,只是你不晓得谢太后的性子,这位娘娘,据说从未有过过失。”
何子衿有些不明白。阿晔悄声道,“陛下私下与我说,若皇后生下的是公主,太后娘娘必会选皇长子为储。”
“这是为何?”何子衿都不明白了,都这个时候了,储位就是帝位,陛下眼瞅要不行了,这可不是谦让的时候。哪怕要表现大公无私,也必得是在储位定夺之后吧?
“我亦不解。此时此刻,储位关乎江山权力,顶顶重要之事,哪怕太后娘娘平日里再如何一碗水端平,总会选一位她比较喜欢的皇子吧?”阿晔道,“人皆有私心,我绝不相信太后娘娘能大公无私到这种地步。”
何子衿问,“会不会太后一直喜欢的就是大皇子?毕竟大皇子是皇长子呢。”
“不可能。”阿念一口否认。
何子衿就狐疑了,问阿念,“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阿念压低声音,“都是坊间传闻,不晓是真是假。”
“说说看。”
阿念初时不想说还真不是有意要瞒子衿姐姐,他们夫妻素来无话不谈的,连皇帝陛下的托付都能给子衿姐姐看,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只是事关一点儿旧人旧事。阿念斟酌着开口,道,“我听说,当初先帝崩逝,陛下灵前继位,曹贤妃大概是擅煲汤水,每天煮汤水给陛下送。”
何子衿听了道,“这也很正常啊,做妃子的,自然是关心陛下的。便是争宠,送汤送水也只是寻常手段罢了。”
“她这汤水,还送了一个人。”
“谁?”
“陛下生母,先凌贵妃。”数年之后,阿念再提生母,终于已是心无挂碍。
何子衿:……
何子衿沉默一时,道,“这曹贤妃的手也太快了吧,是不是这事叫谢太后知道了?”一个嫡母,一个生母,据说谢太后与先凌贵妃关系一直平平,谢太后知道这事能痛快才怪呢。
阿念叹道,“要只是这样,倒还罢了。你不晓得,说曹贤妃每次煲汤,就做两碗,一碗给陛下送去,一碗给先凌贵妃送去。”就是没给正经婆婆谢太后。
何子衿:……这,这也算宫斗吧?
阿念亦颇是无语,抱怨道,“你说这曹贤妃也是,你多炖一碗给太后娘娘能累死她呀。”
“曹贤妃这手也忒快了,先帝刚死,她就去烧凌贵妃的热灶。论礼法,谢太后可是先帝元配皇后,论情分,也是太后娘娘抚育陛下成人。她这也忒势利了。再者,当初不是先帝过逝前就定了先凌贵妃殉葬之事么,她怎么还云烧先凌贵妃的热灶啊!”这也不符合利益得失啊而且,重重的得罪了谢太后,这位可是正经婆婆。
“你想想,当时先帝毕竟是过逝了,陛下灵前即位便是新君。先凌贵妃虽是先帝指定了要殉葬的,可她毕竟是陛下生母,一朝天子一朝臣,听说,当时不少有都觉着,先帝过逝前没赐死先凌贵妃,陛下登基本怕不会对先凌贵妃下手的。”阿念叹道,“只是,她是料错了陛下,陛下初登基,满朝大臣都看着他呢,陛下尚未满月,就是由太后娘娘接到身边抚养的,先凌贵妃待陛下一向冷淡,能有什么母子情分。她这热灶没烧两天,先凌贵妃依旧是奉先帝旨意殉了葬。你说,这事都能传到我耳朵里来,太后娘娘能不知道?”搁谁谁喜欢这样儿的啊!关键,倘她得罪的是个包子也就罢了,偏生是谢太后!别看谢太后对着皇子们都是同样的和颜悦色,据说待妃嫔们也很好。谢太后这样历经三朝的皇室长辈,现在朝中站着的,内阁里数一数,一半的人都是跟随先帝的老人,这些人,与谢太后大半辈子的交情。更不必提,谢太后系出名门,娘家显赫不是一朝一代了。曹贤妃以前做过这样的事,谢太后能支持她的儿子为储?阿念都不能信!
夫妻俩商量一时,也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最后,何子衿道,“反正你官儿小,大事轮不到你。安安生生当差就是,除了给皇子们讲习功课,别个都不要管。皇家的事,还得皇家人自己做主,千万别越俎代庖。”
阿念一叹,“是啊。”
因头一天过来,何子衿坐大半月马车,身上劳乏,很快就睡过去了。
阿念空旷日久,好容易盼来妻子,正想着那啥那啥呢,一看,妻子竟然睡了过去。于是,空旷日久的江侍读,也只好抱着妻子先睡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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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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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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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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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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