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娘急着给重阳说亲,也有一个原因就是,觉着重阳如今越发狡猾。譬如,就拿请曾外祖母何老娘做顾问一事来说,重阳简直是一举多得啊,既给曾外祖母找到了事业第二春,还能托曾外祖母替他说话。原本三姑娘很反对重阳做生意,但重阳请了何老娘替他说情,三姑娘一向很听这位姑祖母的,便不大说教重阳做生意之事了。当然,三姑娘自己心里也明白长子是个啥货色,真个让重阳念书,能要他命。
既念书不成,三姑娘就想早些给长子说门亲事,成家立业,也能稳重一些。
这不,三姑娘就相中了陆大姑娘。
像三姑娘说的,就喜欢陆大姑娘那一身的书香斯文气。
再者,陆太爷翰林致仕,陆家也是书香门第。倘不是陆三老爷实乃白身,这门亲事,三姑娘都不一定能有信心提。毕竟,自家现在走了商路,同书香人家,还是略有不如的。
三姑娘极有意这位陆大姑娘,这才过来先同何子衿打听,听一听子衿妹妹的意见,见子衿妹妹也说陆大姑娘好,三姑娘越发高兴,回头就与丈夫商量起来。说来,胡家与陆家的交集还是自阿念“遇刺”时起,阿念“遇刺”,胡文先时不知内情,几乎每日都守在江家。陆家与江家也一向关系不差,故而,陆家人来江家探望时,也就认识了江家的亲戚胡家。xǐυmь.℃òm
三姑娘与丈夫提及陆家,胡文对陆家的感观却不比妻子,胡文道,“我倒是认得他家三老爷,倒是个和气人,只是未免太过不通事务。”
“我听说陆家三老爷时常与些北昌府的文人诗文唱和的。”三姑娘道。
“那算什么啊,不过是会写几首诗文而已。倘真有才干,怎没像陆太爷那般考取功名?再者,陆家陆太爷自是没的说,陆太爷是翰林,有大学问的人。可陆太爷膝下三子,不过长子中了举人,外头捐了个官,如今仍在县令任上。陆二老爷不过秀才,拿银子打点了个县丞的缺。陆三老爷干脆是白身,我倒不是瞧不起白身,我也没功名,说来还不比陆三老爷会做诗呢。只是,男子汉大丈夫,便没功名,也该做些庶务赚银子养家。可这位陆三老爷,除了听说诗文唱和,就没再听说他做过什么俗务了。他家的田庄产业,他都不晓得有多少?要我说,陆三老爷忒仙气儿了些。”甭看胡文没功名,还做了商贾,他一向瞧不上那些不尚俗务之人,哪怕书香文人亦是如此。胡文喜欢的是江仁阿念这种能养家的,当然,阿念这种既会念书亦会养家的自然最好,如他与江仁,都不大会念书,养家却也是妥妥的。胡文一向认为,男子汉大丈夫,自当顶天立地、顶门立户!像陆三老爷那样的成天诗文唱和,不尚俗务的,与胡文当真不是同一路人。
三姑娘却有不同意见,道,“这事儿我也打听过,听说陆家的产业,一向都是女人打理。现在是陆老太太看着眼,陆三太太管着。正因如此,他家的女孩儿既斯文又能干呢。咱们又不是有闺女嫁给陆家,咱们这不是想给儿子娶媳妇么。娶媳妇,自要娶个会理家的,不然,以后重阳挣下家业,遇着个败家的,有多少够她败啊!”
胡文给妻子这么一说,倒也觉有理,反正便是亲家,倘性子不相合,倒也不用多来往,只要女孩子好就成。胡文道,“那我再打听一下陆家为人。”
“成。”三姑娘笑,“不是我赞陆家大姑娘,连子衿妹妹也说陆家姑娘好呢。”
胡文道,“也问问重阳的意思,总要他乐意才好。”
“知道,要是陆家姑娘他再不乐意,就叫他自己找去吧。”三姑娘为这个长子,简直是操碎了心。因着下头还有二儿子三儿子也要操心,所以才想着,干脆先给长子定下亲事,以后长子的事就有媳妇来操心了。
胡文对长子的亲事自然重视,他虽来北昌府时间较短,但较短的时间内,也将陆家的底摸清楚了。摸了陆家底后,胡文对陆家这亲事也感觉不错了。虽则陆三老爷不大对胡文的性子,但陆太爷是那种令胡文颇为敬佩之人,无他,陆太爷这刚回北昌府,如今北昌府官学增设君子六艺的课程,陆太爷这自朝廷致仕,上了年纪的老翰林都自愿免费去北昌府教授书法。
陆太爷这所做所为,令胡文想起自家祖父来。
胡文认为,这等无私之人,其家里孙女定是不差的。
胡文也对陆家满了意,想着,先寻个机会同陆三老爷提提这事儿才好。三姑娘道,“你们男人就是粗心,这事儿可不能硬着来。要是直接问了,陆家一口回绝,岂不就没有回转的余地?”
“咱们重阳也不错,小小年纪就很知道赚银子养家。”胡文对长子信心十足。
三姑娘道,“孩子当然是自家的好,我看重阳也好,只是没你这样问的。你想一想,这事儿不同其他,要是生意上的事儿,不成就不成,买卖不成仁义在,谁也不会因着生意不成就翻脸。可这亲事,彼此还是先有个默契,倘人陆家不乐意,咱提都不必提,毕竟,一家女百家求,人家闺女出众,那也不只咱一家看得到。人不乐意,咱们提伤脸不说,两家面儿上都不好看。要是他家乐意,咱们再提,岂不皆大欢喜么。”
“那你说怎么着?总得让陆家知道咱家的诚心,还有,文人多有些书生气,咱重阳虽读书上不大成,可其他上头,是极好的。这些,可都得让陆家知道。”胡文做生意多年,对于书香人家也多有了解,再者,胡家自身也是书香之家,胡文很明晓书香人家的一些习性。
“我晓得。”
胡文三姑娘夫妻都相中了陆家这门亲事,先是胡文跟岳叔父何恭商量着,准备通过提学司给北昌府官办学捐一笔银子,银子不多,五百两,但这种捐助是长期的,每年都有,就用来奖励课业出众的学子与家境贫寒且课业不错的小学生。
胡文此举,很得何恭赞赏。
何恭自然替他张罗。
胡文先捐了银子,三姑娘这些天就时常去何子衿那里坐坐,她就是不去,何子衿知道三姑娘相中了陆大姑娘,何子衿原也看陆家姑娘不错,有意无意的,就时常替胡家说好话。当然,这也都是实话。尤其胡文捐银子之后,胡文此等善举,在官学任书法先生的陆太爷陆老翰林自然也知晓了。陆三太太时常来何子衿这里说话,偶然说起此事,何子衿笑,“我那姐姐、姐夫,最是喜欢读书人的,家里孩子们都是六岁就念书的。”
陆三太太笑道,“念书好,人多念些书,总是明理的。”
“是啊。姐姐、姐夫与我们不远千里的来这北昌府,他家里太爷也是牵挂的紧,时时在信里敦促他们得好生教导孩子。”何子衿端起桂圆茶呷一口,“家里老人,就是牵挂孩子,尤其胡家太爷致仕后,对子孙教育尤其看重。”
陆三太太原只是随意与江安人课家长,并不如何将胡家放在眼里,这也时下书香门第通病,凭你商贾家财万贯,仍是瞧你不起。但,陆三太太听到“致仕”二字,想着胡家太爷能用上致仕二字,可见是有官位的。只是,陆三太太也是书香门第的太太,自不能直接相问,便道,“看胡老爷的年岁,胡家太爷说不得致仕前还是我家太爷的同僚呢。”
何子衿见陆三太太打听起胡太爷官位来,一笑道,“这我就不晓得了,胡太爷是外任官,致仕前是五品知府。回乡后一手筹办了我们老家的书院,我们老爷以前就是在胡老山长的书院里念的书,颇得他老人家指点。”
陆三太太笑,“胡太爷这办书院的心,倒与我们太爷去府学做先生的心似的。”
“是啊,传道、授业、解惑,这可是功德啊。”头一回提及胡家,何子衿只是略提提,并不再多说,以免陆三太太起疑。
但,有何子衿给陆三太太打的这底,陆三太太知道了胡家也这官宦之家出身,这令陆三太太在江家遇到三姑娘时颇多了几分客气,并不肯再以对寻常商贾太太的态度对三姑娘。三姑娘也是个会做人的,要知道,陆家一向是女人打理家业,陆三太太不必说,自也是个精明的。再加上何子衿,三人说起过日子的话来,很是投机。这其间,三姑娘自然也认识了陆家的三位姑娘,便时不时的遇她们一些姑娘家用得着的小绣品,既精致也不显眼的那种,帕子啊扇子啊啥的。与陆三太太熟悉后,三姑娘家里有儿子要娶媳妇,陆三太太家的大姑娘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彼此自然有许多共同话题,三姑娘就说了,“要我说,只要孩子好,我就愿意。我家,不算什么大户人家,家里人口也简单。就是我们夫妻,下头他们三兄弟。我们家,别的不敢说比别人家好,只一样,我是过惯了小日子的,以后也只愿儿子媳妇俩人一心一意的过日子,譬如大户人家那些妾啊通房啊什么的,我家再没有的,我也不能容那个。”
陆三太太家里是有两个通房的,听三姑娘这话,有些不是滋味儿,又有些羡慕,她到底不是个狭隘的性子,笑道,“那做你家媳妇可是有福了。”又打趣一句,“如胡老爷江老爷这般一心一意的,能有几个?你啊,有福。”
三姑娘道,“我们小户人家,可不都是这般过日子么。”
陆三太太笑,“你家还算小户人家,真不叫小户人家活了。”
“哪里就不是小户人家了。”三姑娘笑道,“家族再大,人再多,到底还是一家子最亲,一家子把日子过好了,我也就知足了。”
陆三太太深觉三姑娘是个明白人。
这样的明白人,即便是商贾家的太太,陆三太太也愿意多与之来往的。何况,胡文手里的军粮的生意,三姑娘与陆三太太交好,干脆就让陆三太太把每年田庄里的出产,除了家里吃用的,余者就都卖作军粮,岂不便宜!
如此,两家越发亲近。
不过,三姑娘也不是没有竞争对手,她就发现,陆老太太的娘家侄媳妇高太太也时常来陆家走动,其目的,大概是与她一致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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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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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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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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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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