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到掉渣。
这句话其实是很寻常的民间俚语啦,要不是阿念是自小受何老娘的耳濡目染,都不一定知道这话。这民间俚语啊,有个特点,就是形象而直率。
有时候,直率就是一种毒辣啊。
朝云道长这过气权贵,显然不大接地气,他,他以前竟从没听到过这句话,然后,就形象而直率的给女弟子打击到了。尽管女弟子说的不是他,但,他比谢驸马还要略略长年好不好!
朝云道长被打击的,都不想说话了。
女弟子却是个自来活泼的,现在作了娘也是个热情人。何子衿这些天在家里,除了装样照顾“病人”阿念,还偷空给师傅朝云道长做了件袍子,这次带了来,先秀过工手,还说,“师傅试一试,这回是暗纹竹枝玉青色,看我配这暗色镶边儿,既活泼又稳重,最适合师傅你这年纪穿了。”琇書網
朝云师傅刚被“老到掉渣”打击了一回,这再听女弟子说“年纪”二字,顿时大不是滋味,意兴阑珊的摆摆手,“罢了,我这把年纪,穿什么不行。这料子有些浮了。”
“哪里浮啊,师傅你年纪又不是很老,而且,你这种温文儒雅型的,多难得啊,我见过这么多男的,没一个比得上师傅你的。”何子衿说着就把衣裳拿出来了,给师傅看,极力推荐,“你看看这颜色,这做工,这衣裳,也就师傅你配穿,换第二个人,都撑不起这颜色来。再说,我这辛苦大半个月,点灯熬油做的,师傅你试都不试一下,可真不够给面子的。”
何子衿哪里知道他师傅是给阿念一句话给伤着了,正夸她这衣裳呢,不想她这刚说完,她师傅便道,“成,那就试试吧。不过,我上了年纪,以后还是给我做些稳重衣裳穿。”
“上年纪怎么了,你又不显老。”何子衿把衣裳给闻道师兄,笑着拍师傅马屁,“关键是气韵好,我要是到师傅这个年纪,有师傅你这气韵,我得美死。”
朝云师傅终于给女弟子拍舒坦了,试过衣裳后却是提了意见,“以后不要做交领的了,圆领也不错。”
“交领的师傅穿着好看。”何子衿道。
“哪里,我比谢驸马还年长几岁呢。”
“就是驸马比您,那比不过也是比不过啊。”何子衿对于谢驸马什么的,完全没有半点儿兴趣啊,,何子衿笑嘻嘻道,“什么时候有比师傅您更出众的,可得叫闻道师兄与我说一声,我也过来开开眼界!”
朝云师傅终于给女弟子拍乐了,笑道,“别成天说这些话,女孩子家,还是稳重的好。”
“晓得晓得。”何子衿就是过来看看自己的师傅,陪师傅说说说话,也逗逗双胞胎。一直在朝云师傅这庄园里消磨了大半日,中午吃过饭不算,下午方带着双胞胎告辞。
这北昌府的案子,绝对审的不慢,跟着谢驸马来的,没有庸臣。但,案子审完子,审明白了,该抓的抓了,该绑的绑了,谢驸马令刑、户、吏三部与自己同来的官员先行带站那些罪证罪臣回帝都,他则带着另外一些鸿胪寺官员,经北靖关,到西凉秘密出访。
是的,秘密出访。
阿念开始都不晓得这秘密出访的事儿,只是,谢驸马似乎对江同知颇是另眼相待,北昌府当地官员中,谢驸马只点了李参政江同知二人相随。点李参政这很好理解,官场中许多人都有传言,明年就是三年一任官员升迁考评之日,李参政怕是要接解田巡抚职司的。至于江同知,这次盐课司之案,江同知献上盐商的私账为证据,也是有功于朝廷的,但,江同知现在不过正六品,他再怎么升,也得按官场规矩来吧,所以,撑死升到五品。五品相对于六品自然是高官,但对于官场中人而言,不论五品还是六品,都逃不脱一句形容词,那就是“不入流”!
是的,在官场的常识中,五六品都只能算是寻常官职罢了,还远远称不得高官。
但,就是这称不得高官的江小官儿,竟然被谢驸马点了名,随谢驸马一并出使西凉。
这事儿,谢驸马还要求诸人保密,上不能告父母,下不能告妻儿的那种。可阿念哪里忍的住哟,他都有心想问问谢驸马,能不能带着媳妇一同去呢。
当然,阿念也明白,这话自然是不能问的。但阿念也没瞒着子衿姐姐,子衿姐姐听说后就有些不放心,这位两生一世传奇经历的子衿姐姐,竟完全没有政治大局观,想着阿念会不会一去西凉就联合纵横,从此成为当下有名的外交官啥的。总之,子衿姐姐完全没有这种想法,她第一个想法就是,“西凉安全吗?不是听说那地方现在的王都是现在的摄政王挤走先前的王然后立了这么个傀儡王,这样的地方,安全吗?”
阿念道,“姐姐说的是英武亲王么?”
“是啊。”何子衿道,“先时我听赢妹妹说,北靖关外许多流匪,其实都与西凉有关。再说,这好端端,两家榷场就开着呢,有什么事不能光明正大的说,怎么就要这般偷偷摸摸的,岂不蹊跷?”
“姐姐说的我都明白,姐姐看我,自然宝贝。”说到这话,阿念不禁暗暗自得一二啊,自得之后,阿念接着道,“可话说回来,就是这些出使人中,谁能比得过谢驸马呢?我听李参政说,这位驸马年轻时曾于西宁关主持对西蛮事务,然后,在谢驸马于西宁二十几年的为宦生涯中,西蛮没能从我朝土地上迈进一步。这次,定是极要紧的会面,陛下才会派出谢驸马的。谢驸马还是太后娘娘的亲叔叔,倘谢驸马有个好歹,如何跟太后交待呢?所以我说,这次出使,我纵不大知晓这其间内情,但想来定是要紧事。”
何子衿也明白,如这样的要紧事,倘不是有几分运道,如阿念这样的中低品小官儿,怕就是打破头也挤不进去呢。何子衿寻思一二,道,“谢驸马亲自出使,这护卫之事怎么说呢?”
“除了谢驸马带在身边的侍卫,纪大将军那里会派卫队亲自护送。”
何子衿想了想,很快有的决断,与阿念道,“既是谢驸马亲自点你,这也是谢驸马好心,你只管去,不必惦念家里。”
阿念握住子衿姐姐的手,在掌中轻轻一捻,道,“只是舍不得姐姐。”
“又不是去多久,这种秘访,拖时间久了消息必会外泄。再说,你只舍不得我?还有阿晔阿曦和双胞胎呢?”说着,子衿姐姐望向阿念。
阿念笑,“孩子们与你我怎么相同,孩子们现在跟咱们在一处,就像那小鸟一般,终有长大离巢那一日。就是以后,也都会娶亲嫁人,然后,各有了各的日子。真正能白头到老,携手百年的,不是孩子们,是你我。”
因阿念要出使之事,夫妻俩很是一番亲昵。何子衿在待得知护卫使团出使西凉的卫队,是由姚节亲自带领时,不由稍稍放下心来。她夫妻二人都与姚节相熟,有熟人在军中,哪怕有什么变故,姚节肯定也得先顾阿念啊!
阿念就以外差的名义参加了使团行程,甭看阿念这参加了使团还唧唧歪歪放心不下媳妇的,就他与李参政参加使团之事,不知多少人心生羡慕呢,其间就包括使团里的鸿胪寺姜少卿,姜少卿就不明白,他们人手并不缺,谢驸马如何非要再添上李参政江同知二人,就北昌府刚查清盐课案,这么个苦寒之所,一个盐课司的盐课提司,一年就能贪十万白银,虽然李参政江同知是献证据的人,但也可想而知这北昌府的官场是什么样的官场了!
而能在这样的官场里,迅捷准确的献上证据,立下功劳,这李江二人,一看也不是简单的啊。这样机密的事情叫这二人参加,尤其他们还没有对此二人进行细致调查,倘不是谢驸马一意坚持,怕姜少卿根本不会同意这二人加入使团之事。
就是现在,姜少卿也不大理解。
当然,姜少卿这不大理解,在得知江同知阿念会西凉语时,突然有些理解了,寻思着,莫不是谢驸马对现在的懂西凉话的书吏不大满意,想换个懂西凉话的,就寻了这位江同知,那么,李参政呢?
很快,姜少卿就明白,他委实小看了北昌府的官员。如江同知,是通西凉话的,用江同知的话说,“以前在县里任职时,我所在沙河县离榷场极近,我也去榷场过,见到西凉商人,顺便说了几句,不算熟练。”当然,从江同知与那位西凉语书吏那流畅古怪的西蛮语对话来看,江同知那“不算熟练”,完全可以视为江同知的谦虚。至于李参政,虽不懂西蛮语,但对于西蛮的了解也是头头是道。李参政的话也很实在,“在来北昌府为官之前,我就查过一些西凉的风俗、兵部的兵略图,不为别个,西凉虽国小,却一直野心勃勃啊,何况,他现在当政的,可不是个和气人。”
如此,姜少卿渐渐有些明白谢驸马的用意了。就如谢驸马不经意间说起的那话一般,“咱们终是要回帝都的,这北昌府的太平,不是要靠北昌府的官员啊。”
姜少卿望向李江二人,心知这二人的升迁怕是已板上钉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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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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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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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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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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