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衿听说朝里要来大官,就跟阿念商量着,阿念这伤是不是快些好起来。
阿念道,“原也就该好了的。”
何子衿拿着朝廷的邸报跟阿念研究,“这位左都御史是姓谢的,不知是不是太后的娘家人呢。”
阿念显然比子衿姐姐熟悉官场,道,“这位谢御史正是宜安驸马,也是太后娘娘嫡亲的叔叔。”
哗
何子衿没想到朝廷把太后她叔给派出来了,何子衿悄悄同阿念道,“你说,是不是太后的叔叔来看太后的舅舅啊?”
阿念道,“主要还是来查案吧,也不可能只是为了过来看朝云师傅。要是来看朝云师傅,派个什么人来不行啊。”
“是啊,叔舅是同辈,也没有让一个人来看另一个人的理。”何子衿道,“可我看宫财主记的那秘账,这盐课上贪的银子也不算太多。”
“诶,我的姐姐,老巡抚这才走了多会儿啊,一年都没有呢,王提司就能弄这些银子,再让他呆下去,北昌府的百姓就吃不起盐了。就是盐商也深受其苦,不然,你以为宫胖子能把这账给我。”盐商送礼打点,但盐课司也不能太过火,不然,真过了头,大家一处倒霉。
何子衿想了想,也是这个理。
阿念虽是渐渐“转好”,依旧许多人过来探望,尤其沙河县邵举人与庄典史,沙河县离府城远,他们得信儿晚,待得了信儿,都是骑马来的。邵举人家不大宽裕,不过,现在日子较先前也好过许多,带了许多滋补药材过来,说是年前村里猎户遇到一头大鹿,邵举人买了下来,家里吃了鹿,但如鹿筋、鹿葺、鹿尾、鹿鞭,都风干了存起来。这回带了来给江同知补身体。庄典史送了根十几年的参,是山里采药人采的。琇書蛧
庄典史道,“听说大人遇刺,把我惊的,也不敢同别人讲,不然,家里婆娘啥的怕沉不住气,到处胡乱说去。就与邵举人连夜过来了。”又问案子查得如何,可寻出凶手。
邵举人也颇是关心江同知的身体,听江同知说身体已无大碍,庄典史邵举人二人都放下心来,只是,未能捉到杀手,二人难免不放心,再三叮嘱同知大人出门一定要小心。庄典史还道,“大人身边可需人手,别个没有,咱们沙河县好汉最多!”他管着县里治安,想着是不是送江同知几个护卫。
江同知道,“劳你们想着,我这里已是无碍了。如今我倒盼着那刺客露头,他再一露头,我定要捉他个活的!”
邵举人沉吟道,“大人遇刺之事既已传开,一般刺客都不会再动手,能请动这般刺客的,定非寻常人,大人还是要当心。只怕那人畏于现在风声,一时偃旗息鼓,之后怕仍要作恶!”
江同知道,“马上就不用怕了,朝廷的钦差就要来咱们府城调查盐课之事。”
庄典史性子粗豪,道,“谢天谢地,钦差一到,那姓王的就蹦哒不了几天了。”庄典史听闻江同知遇刺之事,也是细打听过的,庄典史就认为这事儿是王提司干的,故而,虽然他与王提司,天上地下,但,庄典史又不认得王提司,庄典史受江同知恩深,故而颇有些同仇敌忾。
邵举人对钦差既将来北昌府之事亦深觉鼓舞,觉着王同知很快就会大仇得报,邵举人感慨,“陛下圣明啊!”
江同知见了邵举人不由问一句,“今科春闱我想着,你怎么都要下场的,结果,却是没去帝都,误了这一科。”
“原也想去来着,只是学里刚见成效,大人定也知晓,今年秀才试,咱们沙河县秀才就有十五位。”邵举人说着,眉宇间露出极是欣慰的神色。
“他就是这样,成天这个放不下,那个放不下的。”庄典史与江同知道,“先是放不下弟妹和侄子侄女们,我说让他只管去,家里有我帮他照应呢。这又放不下学里的学生们,拖来拖去的,可不就误了。”说着,很替邵举人惋惜。
邵举人或者是曾遭断腿之祸,性子极为恬淡洒脱,笑道,“咱们沙河县的县学,先时由大人出银出力,林教谕田训导他们一并用心用力,方有如今模样。”说着不由叹道,“咱们县,还是举人进士少啊,我若一走两三年,实在放心不下县学。再者,我那文章也还欠些火侯,我想着,即便去春闱,也就是考个进士,既不负多年所学,待得回乡继续教学,也能多为县学尽一份心力。”
庄典史虽大字不认得几个,但对邵举人这般志向是极为敬佩的,说着还与江同知道,“有件喜事一直想跟大人说,先时都没得机会来同大人说。我与邵老弟,做了回儿女亲家。”
江同知闻言亦是满面欢喜,连忙问,“定的老几?”知道庄典史家儿子多。
庄典史笑道,“我厚着脸皮给我家老三求的,难得邵老弟不嫌老三笨,也不大会念书。”
邵举人笑道,“结亲原是为了两姓之好,再者,人品比学问更为重要,我看三郎就很好,极稳重的孩子。”
庄典史现在说起这亲事都是眉开眼笑的,听亲家公这般赞自家儿子,更是欢喜,笑道,“主要是在学里跟着老弟你念了几年书,识了些道理,不然,哪里有那小子的今日。”
就是何子衿听说这事亦是欢喜,听说两家已定过亲了,还是收拾出了一对比目佩,说是补送的定亲礼。又问成亲的日子,知是在年底,何子衿记下了,道,“那会儿我们不一定有空过去,就算我们没空,也定要打发人去的。”
庄典史深觉有面子,私下与邵亲家道,“咱们江大人,一家人都重情重义。”
“是啊。”邵举人道,“如江大人这样的好官,都险有性命之忧,哎。”
“放心吧,我看钦差一来,必能抓住那刺客的。”
亲家二人都是县里有公差的人,不能久待,见江同知的确是好转了,在江家留一宿,第二日就辞了江同知,回沙河县去了。
虽然来访者不断,何老娘早就不怎么急了,因为自家丫头早就偷偷的告诉了她,阿念的伤并不要紧,只是装出个伤重模样,不然,怕刺客还会再来行刺。
何老娘一听是装的,就悠哉悠哉过日子了。只是,她老人家嘴巴实在不严,看着阿晔阿曦担心父亲,一不留神就把事同阿晔阿曦说了,不过,何老娘不愧活了一把年岁的人啦。她老人家还是把阿念包装成一位智勇双全的好人来教导重外孙重外孙女的,何老娘还说,“做人就得有心眼儿,我这告诉你们,你们可不准在外露了馅儿,要是有人问你们,你们爹伤的咋样啦,知道怎么说不?”
阿晔就很知道,“就说还动不了呢。”
阿曦这实诚人有些犹豫,“重阳哥、大宝哥也不能说实话么。”
何老娘道,“要是重阳大宝儿问,你就说好多了。要是外人问,你就哭丧着脸说,还不能下床呢,知道不?”
阿曦不知道哭丧个脸是个什么表情,何老娘很是教导了她一般,阿曦方恍然大悟,原来哭丧个脸,就是要哭不哭的样子啊!于是,在曾外祖母的教导下,阿曦这实诚人都飞快的往影后方向发展了。
随着阿念病情渐好,亲戚们总算是放下了心,该干啥干啥去了,其实,大人们心里都有数,只是不敢叫孩子们知道罢了。至于孩子们,阿晔阿曦是补何老娘泄露过消息的,好在,二人都会装个样儿,也没人会去怀疑孩子的话。
阿念能下床遛达几步的时候,钦差队伍终于到了北昌府。
阿念还跟着田巡抚一行去迎了钦差,田巡抚本来想江同知在家养伤的,江同知坚持自己伤势已是无碍,跟着一行人出迎钦差。阿念这装伤之事,原就是没有瞒着朝云道长的,朝云道长身边,都是朝廷安排的人。所以,阿念认为,自己装伤之事,是没有瞒着朝廷的。
故此,钦差过来,自当出迎。
当天中午,阿念都没能回家吃饭,他是傍晚才回的家,何子衿看他面有倦然,道,“如何累成这般?”
阿念道,“钦差一来自然先问案情。”换了家常衣裳,洗了脸后才精神好了一些。
何子衿道,“谢钦差既是太后的叔叔,肯定年纪不轻了,你这正当年的都累成这样,钦差得累成啥样啊?”
“没,我是跟刑部、吏部,还有户部的人在一处。”钦差队伍构成相当复杂,那问题是一拨接一拨的交待,何子衿听这话不禁问,“合着你没见着钦差大人哪?”
“在接风亭见了一面,钦差大人还问我伤势如何了。之后,钦差自然是同田巡抚李参政他们说话。”阿念品阶太低,还不够钦差亲自接见。但人家钦差特意问一句他的伤势,阿念也怪荣幸滴。
何子衿好奇,“钦差长啥样?俊不?我听说这位谢驸马当年也是探花出身,遂尚了公主。”
阿念一听子衿姐姐跟他打听别的男人俊不俊的事儿,想都没想便道,“俊什么啊,老的掉渣了都。”
“这把年纪了啊。”何子衿道。
“可不是么。”阿念道,“你想想,太后娘娘的叔叔,太后娘娘都五十出头了呢。她叔叔,七八老十了。”
“谢钦差这把年岁,怎么还到咱们北昌府来查案啊,这也忒辛苦了。”
“他不是左都御史么,在其位谋其政,这次又是顾御史上书朝廷说北昌府的事情,自然是都察院打头儿了。”阿念当晚睡前洗过脸后还用了些子衿姐姐的红参护肤膏,照镜子足有一刻钟,看着镜子里自己,也没觉颜值下降啊,怎么子衿姐姐就打听起别个男人俊不俊来了。
阿念心中一时颇为烦恼,觉着男人果然不能只有内涵啊,亦要注重外在方可。
阿念突然之间爱惜起容貌来,你说把子衿姐姐郁闷的,原本她就比阿念大两岁,阿念这还见天儿的臭美,不知道女人老的比男人快么。再这么下去,她就不像阿念的妻子,而像他老娘了。于是,子衿姐姐也愈发注重起穿衣打扮来,争取不做黄脸婆。
江同知夫妻越发光鲜起来,李参政太太私下都说,“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江同知这回,可是因祸得福啊。”
李参政笑,“小夫妻本就正是年轻的时候,光鲜着些才好,不然,一个个都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叫人瞧着,还以为咱们北昌府的官场怎么着了呢。”
李参政夫妻说江同知夫妻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李氏夫妇何偿不是如此,当田巡抚得知盐商献上的秘账是李参政江同知一并上呈钦差大人,顿时如坠冰窟。
真个渔翁得利,不想他与柳知府相争,最后反是便宜了李参政江同知二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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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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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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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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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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