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妞是典型的阴谋论者,冷笑,“娘你真是耳根子软,难道凭白无故的我哥就中了邪?我哥怎么不要死要活非他人不娶,就黑上那狐狸精了呢?早就看她不是什么正经货,每天妖里妖气的。”最后一句话的结论真不知陈大妞是如何推断出来的。
母女两个正头对头的商议如何拗回陈志的心肠,就听到陈姑妈的传唤,陈大奶奶刚从何家回来,听说是何老娘婆媳找家来了,毕竟有些心虚,陈大妞却是胆子壮不怕事儿的,道,“我陪娘你过去。”
陈大奶奶便带着闺女过去了。
陈姑妈险没叫这长媳气死,当头便是一通喝问,“你去你舅妈家做什么了?”
陈大妞道,“祖母,我娘就是去问个清楚,也是怕冤了三妹妹呢。”她较三姑娘长一岁。
沈氏道,“怎么大嫂子的事儿,侄女这般清楚。莫不是大嫂子过去之前,跟侄女商量后才去了?”
陈大妞看向沈氏,沈氏似笑非笑,“都不是外人,大侄女别拿这谎话哄人了。问什么?大嫂子有没有跟大侄女说,大嫂子去问,三丫头当场就起誓了,若与她有关,天打雷霹不得善终。大嫂子敢不敢也起个誓,若冤了三丫头,你要如何?”
“大嫂子一样是有闺女的人,既知你家的事与三丫头无干,还要去我家大吵大闹,到底安得什么心?”沈氏道,“我劝大嫂子一句,难不成你坏了三丫头的名声,就不影响志哥儿了。他年纪轻轻的,真有了什么耽于美色的名声,略讲究些的人家,会不会把闺女嫁给他?此事与三丫头无干,大嫂子非要迁怒,我也没法子。只是,大嫂子怎不为志哥儿考虑清楚呢?您这闹一通,以后叫志哥儿怎好说亲呢?”
陈大奶奶实在是给儿子这牛心折磨的没了法子,陈大郎回家捆起来打一顿,陈志倒更铁了心。总不能把他打死。陈大奶奶便想了这个法子,先把三姑娘搞臭,最好叫三姑娘自己主动去死一死,也算掐了这祸根。奈何三姑娘真不是那种你坏我名声我就去死的人,她绝对是我死也要拖一垫背,陈大奶奶论狠劲儿,真狠不过三姑娘。再有沈氏也不是好惹的,陈大奶奶一朝失算,脸面全无。
更有沈氏一提陈志的声名,陈大奶奶哭道,“事到如今,阿志哪里还有什么声名呢。”
沈氏道,“若不是大嫂子去我家闹一通,此事我是闻所未闻的,又有谁能知道?大嫂子自己要泼三丫头一身脏水,坏了阿志的名声,能怪谁去?”
陈大妞不管这个,她道,“既如此,婶子早些发嫁了三妹妹,不就清白了?”
沈氏冷笑,“大侄女当真打的好主意,你这般有智谋,莫不是与你娘商量好的?逼不死三丫头也要逼她嫁了!”
“我也是为三妹妹着想。”陈大妞道。
“哪天我也过来如法炮制一回,介时还请大侄女也早些嫁了吧!”沈氏道。
陈大妞到底还是黄花大闺女,她顿时脸色涨的通红,道,“婶子如今这般轻薄?”
论口才,陈大妞如何是沈氏对手,沈氏道,“我看大侄女随口便是婚嫁之事,不知这竟是轻薄。我没念过几本书,原是不知道这是轻薄的,大侄女念了多年的书,方知这是轻薄。那就请大侄女自重些吧。”
陈大妞登时又羞又怒,浑身打颤,陈大奶奶对沈氏道,“弟妹也是长辈,如何这般说话。”
“大嫂子比我还年长,同三丫头也没客气呢,我如今都是有样学样跟大嫂子学的。”沈氏一人干翻母女两个,淡淡道,“今天当着姑妈的面儿,我把话说开了。我有闺女,大嫂子也有闺女。我有儿子,大嫂子也有儿子。我家自比不上大嫂子家有银钱,可我也不是窝囊的!大嫂子说的那些话,我家里不会往外传,可要传出一星半点儿,咱们没个完!谁要坏我闺女的名声,就是我一辈子的仇人!三丫头要说亲,大侄女比三丫头还大一岁吧?大嫂子不要脸面,我也豁出来不要这脸面了!大不了一道去死,咱们到地下也有个伴!”
事关名节性命,沈氏也不来那客气的一套!说完就扶着何老娘走人了!
陈姑妈给这对蠢母女气的厥了过去。
何老娘出了门还劝沈氏,“说不到死不死的地步啊,忒不吉利。”
沈氏道,“母亲放心,不过是吓唬吓唬大嫂子。她也忒目中无人了,成心坏三丫头的名声,三丫头以后可怎么办呢?”
何老娘也没好主意,恨恨的骂陈大奶奶一句“这油蒙了心的贱货!”,道,“回去商量商量再说吧。”
家里何子衿也守着三姑娘发愁呢,她生怕三姑娘想不开。三姑娘反劝她道,“这也不必愁,船到桥头自然直。难不成我真去死?我死了倒成全了那一家子。”
何子衿心里倒是有个主意,道,“三姐姐想通便好,不如咱们去贤姑祖母那里住些日子。”
三姑娘很是心动,道,“只怕贤姑祖母不愿惹这麻烦。”
“不会。认识贤姑祖母这些年了,怎么着也有几分薄面在。”人跟人的感情都是处出来的,何子衿小时候便常去贤姑太太那里玩儿,就是侍弄花草的本事,也多是同贤姑太太学的。何子衿觉着,贤姑太太虽淡漠些,却不是那等绝情之人。何子衿道,“三姐姐别担心,我去同贤姑祖母说。”
这不是客气的时候,三姑娘也应了。
待何老娘沈氏婆媳回来,三姑娘何子衿已想好对策,沈氏道,“这也好,不过有我在,不必你小孩子家出面儿,还是我去贤姑妈那里走一趟。只是可惜三丫头今年及笄,如此倒不好大办了。”
三姑娘道,“这倒没啥,只是叫那一家子恶心的够呛。”还没法子报复回去!这亏吃的窝囊!
何老娘道,“这个往后再说。说亲的事也略停一停,反正你不大,若你贤姑祖母同意,先去你贤姑祖母那里住些日子,也就清静了。”
何恭听说此事后,原要去陈家走一趟的,何老娘拦了儿子道,“你姑妈身上不大舒坦,我跟你媳妇刚回来,你就别去了,叫你姑妈心里难受。”
何恭道,“以后再有这事,娘跟我说。”
何老娘揉着额角,“一时给那疯妇气得头晕脑胀,没顾得上多想,就跟你媳妇过去了。”
何恭便不再说什么,只是道,“娘跟媳妇多劝着三丫头些,跟她说,这事不怪她,叫孩子放宽些心。”
“还用你说。”何老娘便将让三姑娘去贤姑太太那里住些时日的事与何恭说了。何恭皱眉思量,道,“会不会有好事者说咱们心虚呢?”
何老娘道,“这会儿也管不了那许多,你贤姑妈那里清静。”
沈氏诚心相求,且贤姑太太早便喜欢何子衿,也认得三姑娘的,很痛快的应下了。只是,让沈氏有些意外的是,族长太太刘太太也为三姑娘说了话。刘太太是直接与陈家族长太太说的,刘太太道,“我闻知此事,深觉不妥。三丫头在阿恭家长大,那丫头品性如何,有目共睹,且我便可以做保,绝对是知书识礼的好姑娘。陈老爷家的大奶奶无缘无故的说出些没根据的话,明白的,说她胡言乱语,不会误会。可这世上,还是糊涂人多一些,尤其阴私之事最伤人名节。三丫头自小在我族中,伤她名节,就是伤我族中闺女的名节。我们家姑太太的贞节牌坊是先帝亲笔赐下的,这几十年来,我们何家闺女的品性,也是人所尽知的。再不能容人无故玷辱,还得请您说句公道话呢。”m.χIùmЬ.CǒM
沈氏何老娘听说刘太太竟为三姑娘出面,心下很是感激,亲自备了礼去谢了一回。刘太太笑的慈和,“我是看着孩子们长大的,好生生的丫头,我如何能坐视她们受这无妄之灾。”她知道长孙的脾气,这孩子理智,可少年人,哪儿那么容易忘情。与其叫长孙牵挂,刘太太将能做的都做了。便是儿媳孙氏刚得知此流言时,一脸神秘兴奋兴灾乐祸的模样同她说起时,刘太太也训斥了孙氏,刘太太说的明白,“三丫头不姓何,却是在何家长大的。你也有闺女,别人说三丫头,难免说咱们何家如何的。这种闲话,非但不能去传,便是听到有人讲,也要驳斥一二的。不为别的,就当为自己闺女积德吧!”
家有这等儿媳,真是死也闭不上眼。刘太太愁的要命,想着往后定要给孙子挑一门妥妥当当的亲事才好,尤其孙媳妇的性情,一定要明白才行!
刘太太利用族长太太的身份给陈氏家族施加了一些压力。
话说,陈姑丈虽有大把银子,却不是族长。
陈家族长如今不比陈姑丈富庶,却也是一族之长,碧水县有头有脸的人物。因这几年陈姑丈发了大财,陈族长嘴上只有好话,面儿上也亲热,心里作如何想就不知道了。或者,陈族长对陈姑丈一支是稍有嫉妒的,也许心里还盼着陈姑丈倒个小霉啥的,却不希望陈姑丈这支真的出什么事。尤其,在陈志身上。如同何洛是何氏一族的希望,年纪轻轻便中秀才的陈志何尝不是陈氏一族的希望呢?便是陈族长对陈姑丈偶有嫉妒,也是盼着陈志出息的。无他,这年头,真是出息一人,能旺一族啊。
何况,事关名声。
陈姑丈听妻子说了,夫妻两个当天就去了陈姑丈家。
陈太太去寻陈姑妈说话儿,陈族长亲与陈姑丈说的,“阿志这才开了个好头儿,万不能坏在风流之事上。且这事也极不妥,何家可是有贞洁牌坊的家族。这会儿说在何家养大的女孩子名声上有挂碍,何家如何能坐视不理呢?咱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在碧水县扎了根的,莫因些小事坏了情分。何况,你家与何恭家可是实在亲戚,如何闹到这般地步?也忒伤脸了。”
陈姑丈刚从老妻那里出来,老妻给陈大奶奶气的不轻,便是陈姑丈听着陈大妞在一畔聒噪,一时没压住火给了她一巴掌,终于打了个清静出来。陈姑丈安慰了好妻几句,族长夫妇就来了,陈姑丈在外人面前素不缺风度的,他温言悦色,笑,“阿兄说的是,其实都是误会,说开就好了。”
陈族长道,“那就好那就好。”
陈姑丈还请陈族长留下用饭,陈族长客气婉拒,见天色不早,便带着老妻回家了。
陈姑丈这些日子正是春风得意,谁晓得最让他有脸面最出息的长孙竟然鬼摸头一般瞧上了三姑娘,还非君不娶了。
陈姑丈原也没当什么大事,想着长孙这些年一意念书,没开过眼界方会如此。按陈姑丈的意思,找两个漂亮丫头给长孙伺候一回,长孙定能通透了。结果,漂亮丫头找来了,长孙非但没通透,反是愈发一意就扑在那三姑娘身上了,真是着了魔。
陈大郎打了一顿,陈姑丈耐心劝了一回,黑白脸都用了,均失败告终。
陈姑丈正要再想法子令孙子回心转意呢,大儿媳就做出这等蠢事来,简直叫陈姑丈火冒三丈。
孙子突然鬼迷心窍,陈姑丈也不喜欢三姑娘,但他做生意这许多年也不是白混的,早把孙子身边儿的小厮拷问了,又着人细细打听,实在与三姑娘无干。那姑娘就是生得貌美,给孙子相中了而已。倘三姑娘真做过勾引他孙子的事,他老人家定不能这样算了的!
就因着三姑娘没做过,且何家是正经亲戚,何老娘那性子,陈姑丈虽不大喜欢,也得承认何老娘是个正派人。哪怕何恭帮着阿姑妈拆过他的台,陈姑丈心里明白,这位内甥是个可靠的人。陈姑丈在外多少年,哪怕心底觉着何家有些无能,也得说,何家这门亲戚不赖。如今没事看不出来,倘一朝有事,就得指望着实在亲戚拉扶一把。
甭看陈姑丈如今富贵,且性子毒辣,他心里是门儿清的。故此,虽心下难免迁怒三姑娘些,此事他根本就没跟何家提。本就不关人家的事,跟人家提什么?不但不能提,还得瞒着些,不然传扬出去,孙子的名声也要受影响。
风流对男人不是大罪过,可孙子正是说亲的时节,巴结陈家的人家或者不在乎这个,可那些讲究的人家,尤其读书人家,最在乎名声。
孙子若有了这般名声,如何能说一门好亲?
何况,先时与何忻也口头上定了亲事的。
陈姑丈正想着秘密的解决了孙子的心结,不想陈大奶奶做出此等蠢事,你要损人利己,陈姑丈也不说什么了。就怕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得罪了亲戚不说,遗害在后头呢!
陈姑丈再一次后悔,给老大结亲时家里条件差些,娶了这等没见识的女人,真是祸害满门!
陈姑丈先跟老妻商量着,命陈二奶奶备了份厚礼给何家。陈姑妈也甭养病了,扶病去了何家赔礼。沈氏当时虽撂下狠话,可这亲戚,怎能说断就断呢?何老娘叹,“我跟姐姐认识这些年,有什么事也不会放在心上,只是害了三丫头的名声。”
陈姑妈正想说几句好话,就见翠儿跑进来,满面喜色道,“太太、大奶奶,小福子说州府里传下来的信儿,咱们大舅爷中进士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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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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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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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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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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