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他什么呀,不是送我的么。”阿念心里怪别扭滴,他子衿姐姐向来不理老鬼的,怎么倒送老鬼东西。嘀嘀咕咕的打开,看上头就写了十个字:授人以予,不如授人以渔。瞧到这十个字,阿念立刻不别扭了,心下对老鬼道,“子衿姐姐送你的。”
老鬼瞧一眼,评价,“一手孬字。”
“你懂什么,子衿姐姐还小呢。她又不科举,练字要费很多墨,她才不练字的,其实写的也好看。关键意思好。”在阿念眼里,他家子衿姐姐就没半点不好。阿念对子衿姐姐道,“一会儿弄些浆糊,我贴到墙上。”
何子衿笑,“让老鬼记心里就成。”
老鬼“切”一声,再次回忆起自己的少年时光,于是,再次感叹阿念真是走了狗屎运!
一时,何恭带着何冽过来书房上课,瞧了一回何子衿写的字,何恭笑赞,“越发齐整了。”整个碧水县,如他闺女这样会读书写字的丫头也不过十余人,故此,何恭颇是自豪。
何子衿见他们上课,便自去忙了。
沈氏叫着闺女去她屋里裁衣裳,顺便说了三姑娘及笄礼的事,还怕闺女吃醋,沈氏道,“等你十五上,也这样办。”
何子衿与三姑娘一直关系不差,哪里会计较这个,笑,“三姐姐及笄礼一过,不知多少人来提亲呢。”
“那是。”沈氏笑,“早就有打听你三姐姐的人家,只是她那会儿还好,暂未应准而已。”
何子衿立刻打听,“都是什么人家哪?”
沈氏笑,“还得再看看。”三姑娘自身出众,沈氏也不想她明珠暗投。
何子衿悄与她娘道,“娘,你看涵哥哥如何?”
沈氏吓一跳,“阿涵看上三丫头不成?”
何子衿笑,“昨儿丽丽拿了她家的杏花来给我插瓶,傍晚涵哥哥来接丽丽,恰遇着三姐姐从绣纺回来。我看涵哥哥都不大敢看三姐姐一眼呢。”何丽丽,何涵的二妹。这位妹妹与她的姐姐何培培同学不一样,何丽丽是极喜欢跟何子衿在一处玩儿的,她倒是不怎么喜欢自己的姐姐何培培,以至于,何培培同学更讨厌何子衿了。如今见着何子衿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哼来哼去,阴阳怪气。
沈氏略放了心,笑,“这是阿涵懂礼,彼此都大了,你还好,咱们是同族。你三姐姐毕竟不姓何,是要避一避的。”
何子衿笑,“三姐姐相貌好,没人会不喜欢她的。娘就等着挑吧,只当心别把眼挑花才好。”
沈氏笑,“还得看你祖母的意思,你祖母眼光比我好。”沈氏是个周到人,心肠也宽厚,三姑娘的嫁妆她都考虑到了,自不是个小气的人。只是,终身大事不比别的,三姑娘自来命苦,沈氏更得小心。于这大事上,肯定是婆婆丈夫一道商量着大家拿主意才行。再者,也得三姑娘看得上,孩子们彼此有意了,以后也圆满。
沈氏瞧着闺女把衣裳裁了,与闺女道,“做好了,等你三姐姐芨茾时,你也一起穿新衣。”
何子衿笑,“我不急。”
“不急是不急,可你也渐大了,女孩子家,这时候就不能再跟孩童时一样了,得注意打扮,穿戴上也得细心。”沈氏细细的教导女儿,“就是出门说话行事也得留心了。”
何子衿点点头,问她娘,“娘,你说我衣裳上绣什么花好看。”
“五月穿当然是绣桃花。”
母女两个正在商量绣什么花样子,就听翠儿进来回禀,说舅奶奶与娘家兄长带着儿子们来了。
沈氏连忙问,“可是阿素她媳妇到了?”
翠儿笑,“正是呢。”
沈氏喜笑颜开,说着就起身去迎,“还不请弟妹进来。”
江氏笑,“哪里用姐姐来迎我,我自进来就是。”身边是八岁的沈玄与五岁的沈绛,还有娘家兄长江顺带着儿子江仁。
江仁瞧着何子衿就欢喜,眉开眼笑的打招呼,“子衿妹妹!”
沈玄沈绛先见过姑妈,才跟子衿姐姐说话,沈玄吐槽,“阿仁哥念叨子衿姐姐念叨了一整路,我耳朵现在还嗡嗡嗡呢。”
沈绛现在接替了他哥的八哥儿工作,道,“就是就是。”
江仁粉儿大方道,“我想子衿妹妹嘛。”
沈氏与江顺早便认得的,称江顺为阿顺哥,何子衿自然叫舅舅。一时何恭带着何冽与阿念过来,大家又是一套见礼,略说几句话,便移步去了何老娘屋里。
江氏携两个儿子让兄长带她来县城,不为别的,就为了去芙蓉寺给丈夫烧香,保佑丈夫春闱得中。沈素去岁过了中秋就去了帝都,今科春闱,也不知怎么样呢。江氏把长水村附近的神灵都拜过了,这次是特意来县里拜芙蓉寺的菩萨的。何老娘对江氏道,“不是我吹牛,芙蓉寺委实灵验的不得了。当初你姐夫去帝都春闱,我也是去芙蓉寺给他烧的香,可不一下子就中了,还进了翰林做官老爷。”这说的是冯姐夫当初春闱的事,难得何老娘说的有鼻子有眼。说来何恭每次秋闱何老娘也是去芙蓉寺烧香,不知是没烧好怎地,何恭这许多年也没中举人。不过,何老娘依旧认为芙蓉寺的香火是极灵的。
江氏笑,“承您老吉言。”
何老娘笑,“拿黄历查个好日子,咱们一道去给阿素烧香,我也盼着他出息呢。”沈素中举人后,何家跟着沾了不少光。都是实在亲戚,何老娘如何会不盼着沈素出息?再者,自沈素中举后,何老娘便一改先时对沈家不大亲近的态度,如今亲近的了不得。这不,一道烧香的事都说好了。
何恭自请江顺去书房说话,何子衿与三姑娘招待一群小朋友,江仁见着三姑娘先吓一跳,他素来直率,瞅着三姑娘惊道,“三姐姐,你高了好多,怎么这么好看啦!”
三姑娘逗他,“这话就该打嘴,难不成我以前难看?”
江仁摇摇头,又点点头,很实在的说,“没,以前也不难看,但现在更好看了。”
三姑娘将手里捧着的果碟放下,笑,“看你嘴甜,吃吧。”
江仁先拿一个给子衿妹妹,阿念在一畔俩眼珠子盯着江仁的手,恨不能给他剁下来。江仁只顾得在一边儿跟子衿妹妹说话,根本没理阿念,他还反客为主,“子衿妹妹,你尝尝这苹果,闻着味儿都觉着甜,这个最大,给你吃。”
何子衿接了道,“这么大一个,我可吃不掉。”
江仁&阿念异口同声,“吃不掉分我一半!”然后两人互瞪片刻,各自别开脸去,纷纷觉着:好讨厌哦!
何子衿分了一半给江仁,对阿念道,“阿仁哥是远道来的,咱们得照顾他,是不是?”
阿念自己从盘子里捡个苹果,闷不吭声的吃起来。ωωω.χΙυΜЬ.Cǒm
江仁得了苹果,嘿嘿直乐,自发解释,“我就知道子衿妹妹有情有义。”咔嚓咔嚓,几下把半个苹果吃光,又递给何子衿一个,说,“子衿妹妹,你半个,我半个。”
何子衿:……
何冽小几岁,说话向来实在,道,“阿仁哥,你可真笨。我姐吃不掉那一大个才分你一半的,她现在吃饱了,哪里还会再吃。你跟阿念哥分吧,阿念哥很喜欢吃苹果的。”
我会跟那讨厌小子分苹果吃!江仁肚子里哼哼一声,咔嚓咬一口,摇头,“不用啦,我吃得下。”
阿念斜江仁一眼,说得他好像要跟江.讨厌鬼.仁分苹果吃似的!哼!
很快,阿念就知道,讨厌鬼可不只江仁一个。江仁是走叽呱路线的,嘴巴没个消停,天天围在他子衿姐姐身边叽叽呱呱的说话。阿念就已经很烦他了,不想还有一个,也很讨厌。与江仁的叽呱路线不同,沈玄是走卖萌兼拍马屁兼臭显摆路线的。
沈玄主要是这样,“子衿姐姐,你这衣裳可真好看!”“子衿姐姐,你字写的真好!”“子衿姐姐,这是鹅毛笔啊,你教我用鹅毛笔写字行不行?”“子衿姐姐,我也会吹小笛子了,我吹给你听好不好?”
阿念特想替他子衿姐姐回一句,“不好!!!”
可惜,他子衿姐姐的反应是这样滴,“是吗?阿玄的衣裳也很好看哪。”“我字平平,倒是阿玄不是也学写字了吗?写几个给我看看。”“行啊,鹅毛笔好用的很,你喜欢到时我送你一套。”“嗯,你吹吧,我听着呢。”
阿念深深觉着,他家子衿姐姐真的太善良,太没有防人之心了,竟然没有看出江仁&沈玄这对姑舅兄弟的猥琐用心来。
老鬼感叹,“竞争力好大哦。看你胜算不大。”
阿念于内心深处义正严辞的回了老鬼一句,“我可没想过那些事,我自知是配不上子衿姐姐的!可是,阿玄年纪小,资质难辩,也不大稳重,我看他是不如义父的。阿仁更不必说,讨厌鬼一个,看他长得那歪瓜劣枣相,更配不上子衿姐姐!子衿姐姐又不大,以后肯定有更出色的男子。”
阿念小小年纪就早熟的很,已经开始为他家子衿姐姐的终身大事操心了。
被阿念说不大稳重的沈玄正在教训弟弟沈绛道,“阿绛不准再喝水了,晚上总是撒尿。”不知什么毛病,就喜欢睡前喝水。
沈绛捧着碗咕咚一口,道,“不喝水,渴死。不撒尿,憋死。”
沈玄挽袖子,“我干脆现在就揍死你算了!”
沈绛还是很怕他哥的,贫嘴后见他哥要冒火,忙把碗放下,不敢再喝水了,乖乖的脱衣裳睡觉。江氏摸摸小儿子的脸,笑,“怎地这么爱喝水?”
沈绛钻被窝里道,“我哥说我上辈子是水缸。”
江氏给小儿子逗乐,说大儿子,“不准胡说。”
沈玄道,“子衿姐姐说明天做绿豆糕给我吃。”
沈绛纠正他哥的说辞,“子衿姐姐明明说的是,做绿豆糕给我们吃,怎么就专成做给你吃了,哥,你可真会吹牛。”
沈玄眼里露出“再不闭嘴就割舌头”的凶光来,沈绛吓的一缩脖子,钻他娘被窝去了,撒娇,“娘,我跟你睡。”
江氏拍拍被窝里的小儿子,给儿子们打圆场,“好了,天晚了,睡吧。明儿个歇一天,后儿是好日子,咱们给你爹烧香去。”
被阿念说相貌歪瓜劣枣的江仁则在挽镜自怜,江顺说儿子,“男子汉大丈夫,总照镜子像什么话?”
江仁十分惆怅,“爹你哪里知道我的心哟。”
江顺好气又好笑,“你有什么心?”
江仁叹气,“子衿妹妹小时侯就很招人喜欢,如今越长越好看啦。”
江顺笑,“这可真是废话,小时候长的好,大了自然更好。”
江仁郁闷的放下镜子,跟他爹说心事,“我没子衿妹妹好看啦。”
江顺:……
江顺纠正儿子,“男子汉大丈夫,好看有什么用,不当吃不当穿的,最重要的是有本事。”再说,他儿子生得虎头虎脑,也是很不错滴
江仁愈发惆怅,不留神给了他爹一刀,“我念书还不如爹你呢,爹都考不上秀才,我更考不上。”
江顺这屡试不第的青年秀才也顾不得儿子啥心情了,他哼一声,就听儿子捧着一颗火热的少年心,望月长叹,“真是愁死人哪。”
江顺半点不同情儿子了,道,“愁死你算了!”
江仁:……
沈念打发何冽睡下,自己却是失眠了,他琢磨着:依子衿姐姐这样的人才,凡夫俗子如何配得?何况子衿姐姐这样善良的人,就怕被花言巧语蒙蔽,说不得,他得多为子衿姐姐把把关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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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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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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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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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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