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娘早盼着呢,见儿子风尘仆仆归来,自有一肚子的话想问儿子,却也按捺住焦切,先令儿子回房梳洗,歇一歇再过来说话。何子衿瞧见父亲回来,也颠颠儿的跟过去了,何恭净面,她便在一畔递帕巾,有眼力到不行。何恭换过衣裳,抱了闺女在怀里,笑,“这才几日不见,怎么觉着丫头像是瘦了。”知道他闺女爱吃醋,何恭向来都是先抱闺女的。
沈氏递了盏温茶给丈夫,笑,“换牙呢,牙不顶用,吃肉不方便,可不就瘦了。”
何子衿立刻呲下嘴,展示她漏风的门牙给她爹看,何恭瞧的一乐,笑,“那就吃点软和的,换牙千万不能舔,一舔换的牙就歪了。”
何子衿点头,道,“阿冽也开始出牙了。”
何恭又瞧儿子,何子衿掰开弟弟的嘴给她爹看,果然门牙冒出来了,小小的一点白。何冽以为他姐在逗他玩儿,一咧嘴就流了他爹一手口水,笑眯眯的模样极是讨喜。何恭喜欢的很,与沈氏道,“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样,瞧着阿冽似又长大许多。”
“孩子都是这样,那天拿出一月前穿的衣裳再穿就小了。”沈氏笑问,“相公一路可还顺遂?”
“都好。”何恭有些饿了,见边儿上碟子里有点心,就要吃一些。沈氏道,“相公少吃两块儿,厨下有汤面,立煮就能得的。”吩咐翠儿去令周婆子给丈夫下碗馄饨来。
何恭一听有馄饨,便将果子放下,随口问,“这不早不晚的,怎地有汤面?”
“我算着你也该回来了,前两天叫周婆子撵了些面条出来,挂在竿子上晾干,多放几日也不会坏。厨下炉火上温着大骨头汤,热热的下碗面来,吃在肚子里才实惠。”沈氏一面说,拿帕子给儿子擦了擦口水,问,“姐姐、姐夫可还好?”
“都好。”何恭问,“我走这些天,家里没事吧?”
沈氏笑,“没什么事,就是惦记你。”
夫妻两个说着话,周婆子把面端来了,骨头汤下的面,上面码了几片酱牛肉并几根碧绿的小青菜,怕何恭口重,周婆子还配了一小碟红油猪耳,一小碟酱青瓜。
见面来了,沈氏便不再与丈夫说话,一意服侍他用饭。这一碗面下肚,整个人都暖洋洋的,何恭笑着摸摸肚子,“总算稳住心了。”
“厨下还有,要是没饱,就再来一碗。”
“不吃了,过会儿就是晚饭的时辰了。”又喝了半盅茶,何恭起身道,“挺好,咱们去娘屋里说话吧,娘也惦记着呢。”
沈氏一笑,抱着儿子带着闺女,一家子去了何老娘屋里。
何恭先说冯家的丧事,道,“说来真是不巧,冯太太身子原极硬郎,今年石榴熟的好,这眼瞅着中秋,说是外头买了些好石榴来,冯太太吃石榴时,不小心石榴籽呛到嗓子眼儿,一口气没上来,就过去了。”
何老娘惊,“这么说,是叫石榴籽给呛死了!”
何恭点头,何老娘道,“这是八辈子没吃过石榴啊!”
何恭:……
“娘,你也别这么说,兴许是命数到了。”何恭对于冯太太的死法也很无语,但对她娘的评价更无语,不过是赶个巧罢了,谁还愿意这么死不成?
“我也就在自家说说。”何老娘早就抱怨冯太太死的不是时候,这会儿听着冯太太是被石榴子给呛死的,更觉着,她这亲家非但死的不是时候,死法更是窝囊,还连累了她女婿。何老娘问,“你姐姐、姐夫可好?”
“都好,翼哥儿长高许多,可不是以前见的童子模样了。”何恭笑,“姐姐又有了身子,一路回来怪累人的,好在叫大夫把了脉,开了安胎药,并无大碍。”
何老娘一惊一喜复一愁,最终道,“离得远了,处处不便,这样的大事我竟然不知道!”又道,“要是能给翼哥儿再添个弟弟就好了。”
何恭笑,“弟弟妹妹都好。娘别担心了,待过些时日,我再去瞧瞧姐姐。总归现在回了老家,来往肯定比在帝都时方便。”
“这也是。”虽然亲家死的不是时候,死法也丢脸,好在女婿起码是进士老爷了,而且闺女又有了身孕,这也是一喜。何老娘将冯太太窝囊的死法抛诸脑后,一意为闺女高兴,笑,“赶明儿咱们庙里烧香去。”
何子衿道,“保佑姑姑生个小表弟。”
何老娘听这话无比顺耳,喜笑颜开,“就是这样。”
何子衿鬼头鬼脑的一笑,“要是姑姑生个表妹,以后我就跟表妹说,你外祖母啊,可重男轻女不喜欢闺女啦”
何老娘笑骂,“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撕你的嘴。”
何子衿装模作样的同何老娘商量,“这就要吃晚饭了,等吃完再给祖母撕啊。”
何恭笑,“娘这里只要有子衿,保管每天热热闹闹的。”
何老娘眼皮一搭,“天天吵得我头疼,还是我家阿冽好,不言不语的,一看就乖巧。”
何子衿忍不住吐槽,“他倒想言语,他会说么。”
“别看阿冽不会说,心里明白。”何老娘要了孙子来抱,笑眯眯的与儿子道,“我每抱了阿冽出门,人见人夸,都赞阿冽生的俊俏。”
“这都是像我的缘故啊。”何子衿感叹。
“去去!哪儿都有你。”何老娘摸着孙子的小肉脸儿,“阿冽生得像你祖父。”
天地良心,何冽长的跟沈素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亏得何老娘能拗到早逝的丈夫身上。何子衿还凑趣,“唉哟,那我祖父肯定特俊俏了。”ωωω.χΙυΜЬ.Cǒm
何老娘立刻来了精神,“那还用说,当年三乡五里的,提起你祖父没有不赞扬的。”
“都夸我祖父啥?”
何老娘便滔滔不绝的说起来,无非是“仁义”“有能为”“会办事儿”等等,反正只要是优点,何老娘都不吝于放在丈夫身上的。
何恭心下直乐,何子衿还装模作样的同何老娘道,“要我说,以后阿冽能跟得上祖父一半,就是大出息了。”
何老娘笑,“我看,阿冽肯定比你祖父更有出息。”说到这个,何老娘与沈氏道,“该把阿冽抓周的东西备起来了。”
“明年才抓周呢,您老这也忒早了。”何子衿道,
“早点儿备怎么了,阿冽可是咱家的长孙。”何老娘笑呵呵的亲宝贝孙子两口,特别交待沈氏道,“书本多备两册。”沈玄抓周时抓了一支笔一本书,把个何老娘羡慕的要命,觉着人家沈玄以后定是念书的好苗子,就盼宝贝孙子也抓个一模一样的。
沈氏自然应了。
因冯太太这死法有些不雅,何老娘叮嘱家人不要出去乱说,虽然她在心里没少鄙视冯太太被石榴籽呛死比较丢脸,但,冯家毕竟是何家的亲家,亲爱的脸面,何家还是要维持的。
因冯太太之死,何老娘看屋里摆的石榴不顺眼,扭头对一畔的三姑娘道,“你拿去吃吧。”
何子衿真是服了何老娘,听了冯太太的事自己怕被石榴籽呛死,这是在转嫁风险么?
甭看三姑娘平日里话极少,她并不傻,心里门儿清,暗道:姑祖母这是想我被石榴籽呛死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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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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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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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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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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