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王跟着出去交代了进宫的丫头几句话,屋里兰英上前伺候了苏靖荷梳妆:“呀,姑娘头上的发簪好生漂亮,奴婢之前并没瞧见过,可是王爷送的。”
苏靖荷浅笑不语,屋里多是苏靖荷带来的陪嫁丫头,之前跟着她随意惯了,也跟着嬉笑,倒是让屋里三位嬷嬷瞧着碍眼,时不时咳上几声以示警醒。
苏靖荷抬眼,看着三位嬷嬷一字排开站在跟前,让人颇不自在,尤其各个绷着个脸。想着许是下人随主,王爷平日里严肃,带着王府里嬷嬷们也如关公脸了,一时心情好,便忍不住笑开,却听见其中一位嬷嬷冷声道:“王妃是国公府的嫡小姐,礼仪教养该是上乘,如今贵为王妃,切不可再如少不更事的姑娘家一般嬉笑,一众丫头也该好生教导,方不失王府威仪。”
苏靖荷蹙眉,淡淡瞥了眼说话的吴嬷嬷,来回打量后,才道:“王府之中,礼仪是该注意,这些丫头我自会教导,倒是有件事不明,还得请教嬷嬷。”
“王妃请讲。”
“既知我是王妃,嬷嬷与我说话,却不该先颔首?”
三位嬷嬷皆是愣了愣,头微微低了几分,正好庆王回屋,见苏靖荷梳妆已毕,才道:“传早膳进来。”
朝食丰盛,然而一桌的菜肴却都是苏靖荷不喜欢的,她微微蹙眉,却未开口,倒是兰英先说:“不是说我家姑娘朝食不可油腻么。”
“兰英!”苏靖荷呵斥一声,兰英方觉嘴快说错话,低头叫了句:“王妃。”
一旁吴嬷嬷淡淡说着:“厨娘都是按着往常王爷的习惯备食的。”
“既是本王以前的习惯,如今多了王妃与本王一同用食,便该改改了,让厨房做碗小米粥来。”庆王抬头说着。
吴嬷嬷赶紧应下,很快清粥端来,苏靖荷只尝了两口,待用过早膳,便随着王爷逛着王府。
偌大的庆王府走了一圈,已花去半日,苏靖荷记性好,待靠近书房时,微微顿了脚步。
庆王眉眼含笑:“怎么,记起来了?”
“如何记不得!”她佯装丫鬟第一次跟着陈家兄妹入庆王府,便是在这书房里被庆王好生戏弄了一回。
庆王却是无辜:“吃亏的是我,王妃倒是不高兴了。”
“你!”苏靖荷剜了他一眼,无言。
周辰景微微含笑:“我可不是神算子,哪知道你会过来,是言声自作主张。”
苏靖荷蹙眉:“没有你的允许,言声怎敢让我进去……进去看你……”
“唔,我素来不让下人进书房,言声并不知那时我在沐浴,或许只想让你见我一面。”
苏靖荷抬起手肘撞了庆王胸口:“让我见你做什么,那时候心心念念着你的可是如意,我才不稀罕。”
庆王将她抬起的手握过,笑道:“那现在呢?”
苏靖荷面皮薄,懒得与他再说,转身往书房后的小院走去,待立在院中,仰头看着高墙外若隐若现的榕树枝叶,出神。
好一会儿,庆王才渐渐跟了过来,停在她身后说着:“才嫁进王府一天,就念着娘家?”
苏靖荷摇头,她念着的是与母亲和姐姐生活过的荣华院,却不是安国公府。遂转身:“竟想不到两府间相隔这么近,老实说,以前是不是偷偷瞧过我。”
庆王忍不住大笑,点了点她的鼻尖:“我功夫虽好,却不擅爬墙。”
苏靖荷也笑了笑,想起第一次见面,他虽受了重伤,可看她的眼神很是平静,没有半点波澜,那次应是二人初次的见面,两府相近,则是他们的缘分了。
“那,我的风筝你可都看着了?”
被父亲禁足,她日日将盛满情意的风筝放飞,故意落进他的王府,如今说出来倒有些难为情,娇滴滴地窝在庆王怀里。
周辰景搂过她,却有些微不自然地别开眼,说着:“什么风筝?这院子常有下人打扫,若有风筝落下,应该都被丫头们丢了吧,哪里会送到我跟前来。你既这么问,可是风筝上有什么要紧的?”琇書網
苏靖荷盯着庆王瞧了半晌,才是笑笑:“没见着便罢,不过和五弟闲暇时放着玩的。”
突地,有长袖拂面,替她拭去额间细汗,苏靖荷微微一愣,此时已到正午,他们逛了一路,确实晒得有些热了,然而一路说着话,她自己都没注意,倒是身边庆王细心。
由着庆王替她将额间鼻翼的汗珠擦拭,她唇角含笑,她总觉庆王深沉,哪敢想有这般细腻的动作,她凝视着他,脸颊发烫,却不知是因为晒的,还是羞的,为了遮掩红脸,她埋头往他胸前蹭了蹭,然而脸上细汗已被擦拭干净,倒是平白将周辰景的衣襟弄乱,他亦没有微词,由着她胡闹。
突地,肚子咕噜一声,苏靖荷索性将头埋在周辰景胸前,不敢再抬起。昨儿晚上她独坐新房,也没来得及吃些东西,今晨又只简单尝了口粥便跟着王爷出来逛园子,又累又热的,此时真是饿得狠了。
“傻愣着做什么,吃饭去。”庆王牵过苏靖荷,一路出了院子,却不是往二人新房而去,反带着她穿过长廊,去了王府后边的荷花池。盛夏的荷花开得正艳,阳光下,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景致比起清池不差半分,胜在清静。
肚子适时又“叫唤”了一声,苏靖荷低了头,细声说着:“荷花明日可赏,先用膳……”
话才说了一半,便见庆王牵着她走下石阶,隐在荷叶之下是一叶扁舟,小舟里正中的桌上摆满了慢慢菜肴,都是她喜爱的。
庆王先一步跳上小船,伸手朝苏靖荷,“不是饿了?”
“啊,哦。”苏靖荷下意识应了句,才是将手放在庆王手心,由着她牵引上了小船。
不大不小,两人坐上去刚刚好,等她坐稳,便见庆王将船桨抵着河岸,将船缓缓推动,荷叶轻柔地擦肩而过,偶有荷花拂面,带来阵阵清香,飘晃在荷花之间,此情此景,倒让她想起菏泽老家,老家的后边也是一方荷花池,她和姐姐时常坐在小船上,那时候还是春夏交替之际,荷花没有这般好看,她们却也总是流连,非得要丫头们扯着嗓子在河岸上呼喊许久,才肯姗姗而归
苏靖荷还有些缓不过神,呐呐道:“这……”
“你不是不喜欢嬷嬷们伺候吃饭,如今就我们二人,不是正好?”
一句话,苏靖荷双眼已有些氤氲,早晨只喝了两口粥,她虽什么都没说,他却看在了眼里,也记在心上了。
“你什么时候吩咐的?”明明一路逛着王府,不曾见他离开身边。
周辰景只笑笑:“那日你落水错过,之后我曾多次想过与你一同赏荷的情景,如今正好补上。”
“你知道是我约你去的?”
“苏牧不会瞒我。”他只答了这么一句,却没有说,若不是因她邀约,那日他并不会去清池,他素来不喜欢赏花此等附庸风雅之事,可如今有她相伴,却好像不错!
“都是你喜欢的,再不吃就凉了。”说完,庆王收了船浆,让小船在湖中心慢慢飘着荡着。
第一次在水上荷叶间用食,别有一番风情,周辰景替她斟了酒,美酒佳肴、美景良人,难得的好胃口。
酒过三巡,苏靖荷已有些不甚酒力,或许醉人的不是美酒,而是眼前美景或美人。
带着醉意看着荷花下的周辰景,苏靖荷突地想起那句“郎艳独绝”,立刻反应过来:“原来在曲家别庄,青黛说的那个美人是你!当时我若顺着曲老爷之意进屋,是不是没有这两年的错过?”
“现在已经很好。”
是啊,他们这样,已经最好了!
等午膳食过大半,荷叶深处划出另一条小船,两位下人手脚麻利地将她们用过的饭菜收拾了,便很快划船离开,留下一方宁静。
撤了桌子,双脚得到伸展,加上吃得太饱,苏靖荷伸了个懒腰,便倚着船头躺下,烈日当空,有些微刺眼,她抬手用长袖遮掩,眼睛微微眯着,正好庆王在她身边侧身躺下,正好遮挡了刺目的阳光,之后她随意扯了小片荷花在手上把玩。
“可还记得上次在大觉寺?我落水狼狈,你燃火烤鱼给我,也是只我们二人,一样的宁静,你躺在我身边时,我心中奇异的安定,从母亲和姐姐离世后,第一次那么平静,所以我害怕,你送我的簪子,我才不敢留着,我真的害怕……”
“我也是第一次送人亲手刻的东西。”
听罢,苏靖荷笑了笑:“手艺不错。”
“一个冷宫老太监教我的,还有这个。”说完,从怀里取出个竹哨,轻轻吹出小曲。
苏靖荷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眼静静听着,渐渐没了意识。一曲毕,庆王低头看着身侧已暖暖睡着的苏靖荷,眉眼舒展,昨儿夜里她定没有休息好。
小心翼翼将她遮在额头的手臂放下,撩开她额间有些散落的长发,因为醉酒,她脸颊通红,煞是好看,遂忍不住俯下身,在她脸颊上轻轻落下一吻。睡梦中或有所觉,她抬头往脸上揉了揉,唇瓣溢出娇柔低哝,又继续睡去,周辰景笑笑,随手折了一杆荷叶替她遮挡了阳光,自己亦双手交叠枕在脑下,在她身侧静静闭目休憩。
小船悠悠在河面漂浮着,四周碧绿荷叶将二人笼罩着,他们肩并肩,一平一侧躺靠在时光里,岁月静好。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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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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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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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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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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