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金丝烟纱碧霞罗,月白色的裙摆上大朵芙蓉花开,外边罩着水红的菱缎,领子是雪白的狐狸毛,更衬肌肤胜雪,再配着上回在静轩斋改过的宝石头面,更显富贵。
精神奕奕,倒不像久病卧床的人。
按家里规矩,贺寿按辈分年纪,等到苏靖荷时,恭敬地磕了头,随后送上寿礼,说了些吉祥话,一家子热热闹闹,难得这么人齐。
辰时过后,陆陆续续有京中贵家的夫人前来,人都聚在后边的兰馨苑。
谢韵琴让人请来了京城最好的戏园子,好戏还没开锣,众人都聚在一起说话,经过上次郡王府的赏花宴,大家对苏靖荷也不陌生,今日见姑娘好生漂亮,又紧紧跟在老祖宗身侧,便都夸赞了几句。
苏菀站在一旁却是愤愤然,若不是怕惹了老祖宗,当下就想甩袖离开。不过很快,苏菀便喜笑颜开,因为看见了被丫头簇拥着走来的苏芫。
作为亲家,郡王府和靖国公府都没有来人,只是让人备好了贺礼,靖国公府都能理解,何正生抱病在家修养的消息,早在各府间传开,只是素来与安国公府走得亲近的郡王府没有来人,实在奇怪。
不过大女儿回来,倒是稍稍弥补了谢韵琴娘家没有来人的遗憾。
都知道苏家这个女儿在太子跟前最得宠爱,听着众人的奉承,谢韵琴倒是飘飘然。
苏芫给老祖宗贺了寿,才是看向老祖宗身边的苏靖荷,“好些年没见着靖荷妹妹,乍一眼还以为是小曼。才想起来,三妹四妹打小就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苏靖荷朝苏芫行了礼,大姐长她好几岁,自小在一起相处得少,加上大房和三房的隔阂,姐妹间也不会很亲昵。
苏菀凑到苏芫跟前,挽着姐姐的手,说着:“菀儿可想大姐了,您一回来,瞧给老祖宗乐呵的,头疼症都好了大半。”
说到老祖宗头疼,苏芫关切询问了情况,苏靖荷再插不上言,只看着她们姐妹俩慢慢一左一右挨着老祖宗身边,苏靖荷只得静静推开到一旁。
没一会儿,有丫头来禀说静安长公主到了。
长公主可是贵客,因为和何氏亲近,多年来与安国公走动得多,丫头们搀扶着老祖宗亲自去迎长公主,她身边跟着的还是陈如意,一见苏靖荷就眨巴着眼睛。
大家坐定后,老祖宗才是笑说着:“如意俏皮的模样,真是和我家小曼一模一样,难怪当初两人要好,可惜……”
说完,又有些伤感的抹了泪。
莫说老祖宗,办事长公主当初也很喜欢苏曼荷,免不了惋叹,也想起自己小时候与何氏一起的时光,更是难过。
“今日可是高兴的日子,正好点了一出五女拜寿,儿媳这就叫戏园子开演。”谢韵琴笑说完,交代了丫头让戏班准备。
众人都准备看戏,陈如意却是突然跑紧苏靖荷,而后对着大人们说道:“我有好东西带给靖荷姐姐看。”
看着陈如意半拉半拽地把苏靖荷带离许远,后头大伙都是乐开了花,也都随着这俩丫头折腾。
“到底什么好东西,如意妹妹这是要去哪啊!”走出许远,苏靖荷忍不住问着。ωωω.χΙυΜЬ.Cǒm
陈如意四下张望,还有些不放心,说着:“带我去你的屋子说话。”
暖心院离得不远,苏靖荷带陈如意回到西暖阁,还没问话,就见陈如意支使了身边丫头云罗把门窗都关了,她则眨巴着眼睛拉着苏靖荷祈求:“好姐姐,带我出府去吧。”
苏靖荷一愣,以为没有听清,又问了句:“你要做什么?”
陈如意撇着嘴委屈说着:“母亲已经禁足我半个月了,今儿若不是苏老夫人生辰,加上哥哥帮我求情,我都出不来的。”
“好好的,禁足你做什么?”苏靖荷讶异,谁都知道长公主最宝贝的除了陈家的独苗少爷,便是这位小女儿。
陈如意低着头有些扭捏不好意说说话,倒是她身侧的云罗回话:“半月前庆王领了差事去晋州,小姐一听,便想偷溜去送庆王一程,被夫人发觉,才关了禁闭。”
苏靖荷惊诧,盯着陈如意瞧了许久,见她一副娇羞模样,又想起上次在郡王府里,她也很是紧张庆王,有些事情呼之欲出。
苏靖荷小心问着:“你喜欢庆王?”
“怎么可能!”云罗才说着,却被自家小姐打脸,只见陈如意一本正经点头:“对啊。”
那语气仿佛在谈论天朗气清一般的随意,苏靖荷有些语塞,半晌才道:“你疯了不成,难怪长公主关你禁闭。”
陈家五姑娘日后是要许配欲王,这件事在京城贵家早就不是秘密。
“那是你没见过庆王,可好看的人了。”陈如意有些陶醉,而后又警惕看了眼苏靖荷,说着:“不行,不能让你见着!”
懒得理会她的自说自话,苏靖荷起身,并不打算帮她这个忙。
陈如意却在身后死死拉住她:“都说知恩图报,靖荷姐姐,可记得上次在郡王府,若不是我帮你,你名节可全毁了,这份恩,如今正是时候回报了。”
苏靖荷点头,“记得,可我还记得你上回说咱们之间不必言谢,冲着小曼面上,也得帮我。”
“上回是上回,我反悔了,我现在就要你报恩!”陈如意执拗起来像个孩子。
苏靖荷坚决地摇头:“你真是魔怔了,你要求其他都可以,唯独这件事不行,你出去万一遇着什么事情,我如何向长公主交代。”
“不会,我哥在外头等我,你只要帮着我躲过母亲的眼线,咱们快去快回,一个时辰保准回来。”
陈宴也由着她胡闹?苏靖荷蹙眉,听出了她话语里的不会,犹疑说着:“咱们?”
“对啊,你和我一起走,不然谁知道你会不会背着我给我娘告状,到时人没见到,就被逮回来了,可不划算。”
陈如意死死抱着苏靖荷的手臂,不肯松手,缠闹了许久,苏靖荷总算点头。
两人换好了丫头的衣服,互望了一眼,苏靖荷再次挣扎问着:“还是别去了,以后总能见到的。”
“不行,今日是庆王生辰,再说我回府后更不能出门了。”陈如意扯了扯衣裙,而后拉着苏靖荷往外。
沉香在前面探路,遇见府上丫头便让身后二人躲起来,战战兢兢终是走到了东边的小侧门。这里平日没什么人经过,门都是锁着的,好在是绿萝看守,倒也方便。
出府往西转角处,有一辆马车等候多时,陈如意欣喜拉着苏靖荷上马车,一掀开车帘,便看见里边端坐着的陈宴。
他疏离地朝苏靖荷微微一笑,苏靖荷也是尴尬笑笑,却想不明白,身为哥哥,却纵着妹妹去见一个日后与她不可能有缘分的男人,可是亲哥啊!
一路上,陈如意兴奋得很,不停问着她的妆容如何,头发可有凌乱,苏靖荷与陈宴都是配合地点头,然而穿着安国公府上丫头的衣饰,怎及得上平日里的光鲜。
马车很快停下,苏靖荷随着陈如意和陈宴一起走下马车,回身看了眼,庆王府居然和安国公府相邻,或者说,只是一墙之隔,她却从来不知道!
看着门可罗雀的庆王府,不禁感叹,皇子生辰,却无人问津,庆王怕是唯一一个。
陈宴亮了身份,府们外的小厮赶紧进府传话。来接她们的是一个年轻的书童,客气领了他们进去。
“王爷在书房,几位请跟我来。”
跟着书童走过回廊,陈如意却是突地顿住脚步,犹豫了会儿,转身对苏靖荷说着:“要不,你在这里等着我......”见书童眼神讶异,又补充着:“我们。”
毕竟两人都是丫头装扮,本该一起跟着陈宴进去,如今陈如意却突然变卦。
“胡闹。”
陈宴斥责一声,一旁的书童却是说着:“没事,我让丫头领着这位姑娘去偏厅喝茶。”这两位一看就不是普通丫头,举手投足可是一般闺秀的比不上的,尤其是身上一些饰物,看着就名贵。
毕竟是陌生的地方,苏靖荷微微蹙眉,却见陈如意双手合十做了个拜托的动作,想来这丫头是不想庆王见到旁的姑娘。
目送二人走远,便有丫头领了苏靖荷往前,待走到一排厢房的第二间,丫头推开门,“奴婢去给姑娘斟茶。”
苏靖荷缓步走进,屋子里很是简单,色调暗沉,看来主人应是个不苟言笑不喜铺张之人。
刚刚坐下,等了会儿不见人进来,正巧一阵清香飘散过来,若有若无。苏靖荷起身,沿着香气走去,越过屏风,眼前的一幕却是惊呆了她。
屏风后散着檀香的浴桶里,有男子光裸着肩膀,正在泡澡!
两人四目相接,苏靖荷羞愤喊叫出声:“啊!”而后赶紧抬手捂了脸,转过身匆匆走开。
早在苏靖荷进屋时,周辰景便有察觉,开始以为是言声,等了半天不见动静,更是好奇,言声到底让什么人进来了。
却不想在这里见到她!
眼前手忙脚乱的身影,唇角不自觉上扬,下一瞬笑容却是僵住,眼前这丫头还真是不睁眼瞎撞!
直到手肘被重重磕撞,苏靖荷才松开手,入目的是向她压下来檀木屏风。
呆愣的那一瞬,身后一个力道将她拽过,用力太急,两人脚下不稳,一个叠着一个摔到在地,还好有人在下边给她垫着,倒没有摔伤。
接着是一身巨响,感觉地面的灰尘都被弹起,苏靖荷一手捂着口鼻,一手在空气中挥了挥,想着这屏风若是压在自己身上,怕是又要卧床半月了。
“你倒是要压着我多久。”
“啊?”苏靖荷迟钝应了句,而后很快反应过来,站起身本能地向身下肉垫道谢,转头的那一瞬,她却无比希望自己不过一个瞎子,然而,终究是奢望,那一眼,偏偏将身下不着寸缕的男子上下看全了。
迅速转身,脸霎时通红,胸口也是不断起伏,苏靖荷带了点哭腔,斥责:“你,你,无耻!”
说完,不管不顾地往门边跑去,正欲开门,却听见熟悉的声音传来:
“哥,庆王明明不在府上,那书童唬我们玩呢!可庆王去哪里了,我特地跑出来给他过生辰,熬了几个晚上才绣好的香囊要送他。”陈如意有些委屈,声音也带了些哽咽。
陈宴却不说话,他肯陪着如意过来,便是笃定庆王不会见她,庆王可不敢去得罪了成王和欲王,偏偏这丫头拎不清。他倒是有些担心苏靖荷,脚步不自觉快了起来,催促着陈如意:“赶紧回去,被母亲发现,你接下来半年都别想出府了。”
声音渐行渐远,苏靖荷却不敢开门,要是让如意瞧见这幅场景,更是难过,何况,她也不想让如意见到庆王,庆王不会是她的良人。
周辰景已经穿好衣服,走到苏靖荷身边:“今日我生辰。”
轻浅的声音传来,感觉到有人靠近,苏靖荷赶紧后退两步,然而一直大手往她腰间探来,她闭上眼死死抿着唇,生怕发出声音惊了外头的陈家兄妹。
那视死如归的模样,惹人发笑,身子渐渐压向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脸上,酥酥麻麻的,她的红唇与他的仅隔一线,那般娇艳欲滴,实在想含在嘴里不松开。
她对他的诱惑是致命的,可惜,现在不能。
扯过她腰间的香囊,周辰景退开几步,将香囊把玩在手中,道:“既然错过了礼物,你赔我一个,正好。”
“你!”苏靖荷睁开眼,气急说着:“还我,你这个无耻的登徒子,枉我几次救你,倒是瞎了眼。”
周辰景却是无辜,“怎么是我的不是了?难道姑娘泡澡是穿着衣服的?再说,被人看光吃亏的是我,倒是你委屈了?”
苏靖荷无言以对,只觉着气氛尴尬,不想与他再说话,就当是香囊丢在路上了。她轻轻开了门,探出脑袋左顾右盼,确定外边没人,才是匆匆跑了出去。
屋子里周辰景却是拿过手中香囊放在鼻翼轻轻一闻,淡淡的梅香萦绕,一如她身上的清香,这个生辰礼物,他满意得很。
屋外头言声看着自己主子的神情,心中高兴,他跟了主子多年,这回,没有猜错主子心思。
“靖荷姐姐来了。”陈如意等在府门口,看着跑来的苏靖荷,拉着她赶紧上了马车,出来折腾了大半个时辰,可得赶紧回去。
见陈如意红着眼,苏靖荷与陈宴互望一瞬,都是默契的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陈如意终是想起苏靖荷,抬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握过苏靖荷的双手,小心翼翼说着:“对不住姐姐,刚刚把姐姐一个人留在那里,可生我气了?”
苏靖荷摇头:“没有。”
陈如意却是不信:“还说没有,姐姐脸都气得通红。”
苏靖荷赶紧用双手捂着脸,脑海不自觉浮现刚刚的一幕,脸颊更是灼热,双手都要被烫伤一般。饶是她再极力佯装平静,却还是遮掩不住,毕竟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马车里一个悲伤低泣,一个尴尬红脸,都是心不在焉,只陈宴看着苏靖荷,久久不语。步步荣华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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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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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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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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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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