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永谌遏制住要低头闻自己衣裳的念头,想起在太傅府时,周太傅还揶揄过他,让他收敛些,起初他不明所以,现下是明白了。
可他的衣裳从未熏香,又没有像他们以为的与女子厮混,也没有碰到任何带香的东西,怎么平白无故会有香气?
他只能归结于:“或许是下人不小心沾染上的。”
萧太妃却道:“这股香味奇特,倒是有些好闻。”
骆茗烟便笑道:“姑母要是喜欢,也可叫人调出来。”
“算了,这股香闻着甜腻,不适合我这个老太婆。”
骆茗烟拿着素白的手帕捂住嘴,笑得眉眼弯弯,“姑母要是老太婆,那年纪再大的人,岂不是成老妖怪了。”
“哈哈。”萧太妃笑了笑,又颇有些苦恼的道,“看着年轻也不好,什么年纪什么样貌,才是最好的。”
“姑母说这些话,让我们情何以堪呀。”骆茗烟附和着,一双眼眸从萧太妃,越到沉默的萧永谌身上,又飞快地移开。
阿雀仰着脑袋,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撇撇嘴,心道:她屁股都坐麻了,四弥是个大骗子!
天色将晚,被菩提树遮盖的地方渐渐暗了下来,萧太妃终于放人了。
“阿烟便陪我吃好晚膳再回去吧。”
骆茗烟拒绝不了萧太妃,只能惋惜这次好不容易能与萧永谌一道离开的机会。
阿雀迫不及待地站起来,这时,覃姑姑提着个竹篮过来,递给了她,“太妃赏你的,拿着吧。”
阿雀终于有了些笑模样,接过来一看,哇!是一筐晶莹鲜亮色泽诱人的葡萄,阿雀吃过一次,但是只有寥寥几颗。
这次阿雀是真心实意地嘴甜了:“谢谢太妃!”
萧永谌倒是有些意外,母亲似乎还挺喜欢这丫鬟。
阿雀得了一筐葡萄,欢喜都写在了脸上,笑意盈盈的,一双眸子弯着,好似怀里的是什么宝贝。
萧永谌有些好笑,这丫鬟,还是个馋猫儿。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阿雀抱着小竹篮,脚步轻快地走在萧永谌身后。
夏日的傍晚凉风习习,轻抚在脸上,有股说不出的惬意,有下人经过,都向萧永谌诚惶诚恐地行礼。
阿雀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喜笑颜开地冲她挥手,“香灵!”
香灵有些意外,但看到萧永谌,便瞬间收敛起高兴的表情,站在一旁垂首等他走过。
阿雀却不管那么多,兴冲冲地走到香灵跟前,“香灵。”
香灵对她使眼色,但阿雀显然是看不明白的,等萧永谌走过了,香灵才敢说话。
“你竟敢当着王爷的面儿大呼小叫的,还这么没规矩。”不过王爷竟然也不管阿雀如何,看来阿雀在王爷跟前还是挺得宠的。
阿雀也没有与香灵说什么,她从竹篮里拿出一串亮晶晶的葡萄,笑眯眯的递给香灵:“给你!”
“你从哪里来的?”香灵有些讶异地问她。
阿雀有些小得意:“太妃给我的。”
将葡萄给香灵后,阿雀便挥挥手:“我走啦!”随后又抱着小竹篮,倒腾着双腿快步跟上了萧永谌。
阿雀在萧永谌身后仰头看,觉得他好高,每次看他,脖子都要仰酸了。
阿雀忍不住猜测,难道是因为她被太妃叫过去,他才特意赶来?阿雀又不禁想起他以往的好,而且让她到他院子干活,还有一间单独的房间,这么想着,阿雀又给萧永谌加了一层好人的光环。
一高一矮的两人踏着夜色回到了院里,四弥他们看到阿雀跟着王爷回来,不仅毫发无损,还得了一筐太妃赏赐的葡萄,都觉得不可思议。
关键是阿雀还挺大方,惯喜爱吃食的人,竟然愿意将葡萄分给他们,小厮们一个个备受感动,决定以后对阿雀好一些。
阿雀在不知不觉间,又俘获一干小厮的心,在萧永谌的院里,混的风生水起。
几日过去了,阿雀也没有什么出格的动静,甚至还学会了干不少活儿,除了傻、懒、贪吃、不懂规矩、不知礼数之外,好似没有什么威胁。
还是她伪装的太好?
萧永谌看着外头兀自摘花玩的阿雀,觉得是不是自己多想了?
日子平静如流水般的过去,萧太妃的生辰到了,这一日,王府热闹起来。
一大清早,所有的奴仆都忙了起来,洒扫庭院,修剪草木,连阿雀的鱼缸也被人重新打扫了,动静委实有些大。
到了中午,便陆陆续续有客来,听说萧太妃要在东跨院花园的重檐亭看戏,许多夫人小姐已经去了。
阿雀不知道戏班子是做什么的,有些好奇,到午时的时候,便偷偷溜了出去。
她先去找香灵,府上要好的丫鬟她也只认香灵,但香灵明显没空,听到她要她陪同去看戏的请求,也没有答应。
“我哪里走得开呀!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那么闲?”
阿雀只需要伺候一个主子,现下主子出府了,她便自由了,想干嘛都没人管。
“可我一个人,太孤单了。”
香灵笑道:“呦呵!你还知道孤单呢?那你留下来跟我干活好了,反正戏也不好看。”
阿雀问她:“你看过呀?”wWW.ΧìǔΜЬ.CǒΜ
“看过,我不喜欢,可能也是因为我没读过书,欣赏不来。”
阿雀道:“可我还没有看过呢,我想看。”
香灵一边干着活儿,一边道:“那你就去看两眼,要是觉得不好看,就回来替我干活!”
阿雀转身走了。
香灵骂道:“这死丫头,平日对她那么好,还不肯给我搭把手呢。”
路上,阿雀还遇到了许多刚来的客人,为了不惹麻烦,她便抄小道走了。
小道安静幽深的,只有阿雀一个人走,她拐过一个弯,险些和人撞上。
倒退了一步,阿雀抬头看向来人。
咦?这个人,她好像见过呢。
回想一遍,阿雀想起来了,是她第一次变做人形偷溜出来那晚,在钿花池看到的。
那时她觉得这个人也好好看,还念了两日,没想到,又遇上了。
可她记得人家,人却不认识她,撇了她一眼便走了,阿雀转头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抬脚正要走,忽而,身后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再转头看去,那人跪在了地上,佝偻着背,似乎很痛苦。
阿雀内心挣扎了一下,便朝他走了过去。
“你、你没事吧?你受伤了么?”阿雀蹲在他面前问。
他没有回答,而是靠在了一旁的树上,捂着胸口低着头喘息,脸色苍白,一副痛苦的表情。
阿雀从自己的贝壳里拿出了一粒青色的似果非果的东西,递给他,“吃这个,吃了它就好啦。”
萧永安掀起眼皮看了眼阿雀,“你走吧,不关你的事。”
说完,又抵唇咳了起来,撕心裂肺的,看着有些可怕。
他不要阿雀的药,阿雀也不知该如何,抿着嘴巴扣扣自己的手指,蹲在旁边看他。
他咳了半响,突然便没了动静,等了一会儿,依然不动,阿雀忍不住戳了戳他,原来是晕过去了。
对漂亮的人或物,阿雀没有办法置之不理,她掰开他的嘴,将那粒青菩树上结的果实,塞进了他嘴里。
然后,便坐在一旁,等他醒过来。
本来说要去看戏的,谁知道会成了救人。
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昏迷的人突然哼了一声,捂着脑袋坐了起来,当他看到阿雀居然还守着他,心情有些微妙。
“你怎么不走?”
阿雀理所当然地道:“当然是等你醒了。”
萧永安笑了一下,“你知道我是谁么?”
阿雀歪着脑袋看他:“你是谁?”
萧永安看她的神情,明白她是真的不认识他,顿时轻松了下来,转了个话头道:“你叫什么?”
“我叫阿雀。”
“在哪里当差?”
阿雀张了张嘴,说:“不告诉你。”
萧永安又笑起来。不知为何,他的丹田内似乎萦绕着一股温暖的水流,冲刷着他的五脏六腑,喉头的痒都消了不少。
他这个病已经缠着他好几年了,吃了多少药都不好,这还是头一回觉得这般舒服。
他疑惑的目光投向阿雀:“你给我吃了什么?”
阿雀似乎还耿耿于怀他不领她的情,“就刚开始给你吃你又不要的。”
萧永安神色变得认真:“多谢。”
他又问了一次:“你在哪里当差?我送份谢礼给你。”
阿雀顿时来了兴趣:“什么谢礼?”
萧永安笑道:“你想要什么谢礼?”
“什么都行,但是好吃的就最好啦!”
萧永安一愣。他还以为她会以此要挟狮子大开口,没想到,倒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这个还不简单。”萧永安道,“你要是不想告诉我你在哪里当差,你可以到西跨院的落安居找我,你想要什么吃食,我都尽量满足你。”
阿雀点点头,“你可不能耍赖。”
“君子一言九鼎。”
阿雀笑嘻嘻的,好似又谈妥了一桩买卖,她站起来,道:“你没事了,那我就走了,我要去看戏了。”
说着,不等萧永安说话,便风一样地跑了。
萧永安看她没一会儿便跑远的背影,摇摇头,艰难地站起来离开了。
等阿雀到了戏台,便看到戏台下头坐了一群人,一个个头上珠翠闪烁。台上,穿着一身奇怪装扮,脸上涂得五颜六色的人,正咿咿呀呀地又说又唱。
阿雀躲在一棵桂花树后,扒拉着树干看了一会儿,心想,好像是挺没意思的,她都听不懂,就是觉得台上的人扮相新奇有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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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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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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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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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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