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心目光略有躲闪,也不甘其后,“我也想出来了。”
阮师傅神色淡淡,“既然这样,那就开始吧。”
于是二人各自在灶边忙活,不多时,后厨里香气四溢。众人纷纷翘首以待。
白云心端上来一碗酱色的鳝鱼丝,色泽油亮酱红,十分诱人,鱼丝经她剔骨削肉,状似刀削面。黄鳝本就细窄软滑,她的刀工可见一斑。
鳝丝入口时口感嫩而软韧,竟真似吃面一般。风味却并非想见的糖醋,甜也是甜,那股子酸味却清新脱俗,不比陈醋般醇厚,细细品味,似乎是取自水果蔬菜一类的鲜品。鱼腥更是半点不见,只剩鲜味,另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在口齿流连。
阮师傅眸光一亮,忍不住赞许道:“不错,酸橙和山楂中取酸,别出心裁。”
其他品尝的小帮厨们都十分惊讶,既惊叹于白云心的巧思,又惊叹于阮师傅这条舌头。听双当下就觉得白云心已经稳赢,目光挑衅地看了顾二花一眼。
顾二花也不依不饶地白了一眼回敬,这胜负可尚未见分晓呢。
舒乐这边端上来一碗豆腐羹。
众人见到羹的一瞬间,就忍不住纷纷惊叹。
方才她做得太快都没太看清楚,这会儿才发现,她那豆腐竟然搅开成了头发一般细的丝!这样的刀工何其精巧?当时神仙才能有这样的手法罢!
连阮师傅眸光都一下子定住,这般刀法,她真是见所未见。
白云心的脸色忽然变得极为难看,她双拳紧握。
舒乐余光注意到了白云心的异常,扬唇一笑。昨日偏在比试前夕,她丢了一碗羹,心里便有所防备,因此多想了一步,将豆腐块改成了豆腐丝。现在看来,她还真没有多想。
玉白如雾的豆腐丝浸在色泽橙黄的底汤里,青碧的豌豆粒点缀其上,宛如一副淡雅的工笔画。这品相仅是远观一眼,便让人觉得如沐春风。琇書蛧
豆腐丝入口嫩滑,再加青豆虾仁的陪衬,口感层次十分丰富。汤底浓郁,鲜味被蟹黄膏和咸蛋黄激发到了极致。阮师傅默了默,半天只是吃着,没开得了口。
顾二花期待地看向阮师傅,等着她一个答案。后厨众人也心怀忐忑,眼巴巴地搓手等她宣布结果,毕竟大家可是还有一笔五两黄金的大生意。
阮师傅搁了筷子,“叫伙计们将新出的菜挂出去吧,再准备三百张投筹,最后投筹多的那一方胜出。”
阮雁菡还是没有直接定夺。她的鉴赏高度自然不是常人可比,但是大多数人对于菜品远没有那么挑剔,刀工对他们来说,只是鸡肋的炫技而已。况且,投筹也是保证公正的一个必不可少的环节。
没有立刻得到答案,众人不禁有几分失落,但很快又期待起投筹来,这样直接的竞争场面想想都令人热血沸腾。
白云心紧咬牙关,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了众人的视线。现在去醉春楼通风报信无疑太显眼,一时间,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醉春楼的人,应该不会蠢到一点变通都没有吧?
阮师傅这时候注意到她的异常,跟过来问她怎么回事。
白云心搪塞了两句,面不改色地回了后厨。
菜名叫掌柜的挂出去了,食客们拿到投筹纷纷感到新奇,知道大厨们比试厨艺,一个个更是跃跃欲试,况且新菜还有优惠,很快这两道菜就大卖起来。
长淮跟着舒乐来到九香楼也有一段时间了,此刻他忙前忙后地给舒乐拉票。曾经押了白云心赢的伙计自然也不甘落后。九香楼里人声鼎沸,处处开花,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才刚一会儿,一个客人提高了嗓门,尖声道:“你们掌柜的呢?把你们掌柜的叫出来。”
长淮一下子就认出了他,舒小娘子隔壁家的狗剩。
长淮没有好脸色,“你有什么事,先同我说。”
“先同你说?”狗剩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担待得起吗?”
周围因为他这骤然拔高的音调安静了几分。掌柜的耳听八方,立刻注意到了异常,三步并两步赶了过来,护到长淮身前,笑盈盈道:“这位客官可是哪里有不满?”
狗剩拉着那张长脸,冷哼一声,“不满?你们倒先问问醉春楼可有不满罢!”
掌柜的表情严肃了几分,“客官这是什么意思?”
狗剩吊儿郎当地掂了掂手里的豆腐羹,“你们这厨子是不是也太不要脸面,扒了醉春楼的秘方也好意思往自己脸上贴金?”
掌柜的彻底冷下脸来,“这位食客空口无凭莫要胡说,这道菜是我九香楼舒娘子亲手制作,与醉春楼何干?客官若是有意挑衅寻事,我九香楼也断不会客气。”
狗剩“呵”了一声,“醉春楼可是今儿一早就挂了牌子。”
掌柜的一愣。
狗剩洋洋得意地观察着掌柜的脸色,“不信,你去跟醉春楼的食客们打听打听,可是我诳你?”
四下盈盈嗡嗡地议论起来。
“不会吧?扒别人菜谱拿来比试?”
“这怎么回事啊?”
“啧,偷别人东西,真不要脸。”
若说一个人好,倒未必传得多远,兴许还有人挑挑拣拣地要鉴别真假。若说一个人坏,却不经较真就能龙卷风似的百传千,千传万。这风口经那人一挑,一下子就不可逆转地走偏了。
掌柜的面对众议,面不改色,“此事还未有定论,我九香楼定会调查清楚,给大家一个交代。”
这场比试不得不宣告终止,连舒乐的投筹都被人恶意倒进了白云心的筐子里。
楼下的非议一阵风似的卷进后厨,又是掀起一阵风浪。
后厨众人都是朝夕相伴的工伙,到底也没有太放肆。只有听双大肆嘲讽,“哟~我说怎么想出来的这么快,原来是偷的人家的东西。不用自己动脑子,来得可不是格外容易吗?”
白云心闻言脸色煞白,她狠狠地剜了听双一眼。听双被凶得莫名其妙,十分委屈。
阮师傅神情莫测,“舒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外头呼声更高了,嚷嚷着要舒乐出来给醉春楼道歉。
舒乐从容地笑了,“阮师傅,我没有偷。不知道偷的人是谁呢。我看我还是出面澄清一下吧。”她意味深长地瞥了白云心一眼,转身出了后厨。
白云心被这一眼瞧得毛骨悚然,她这是发现了什么吗?
帘子一掀,出来一个明艳大方的美人,众人的目光顿住,声浪渐次就弱了下来。
“给醉春楼一个交代!”
舒乐一眼就精准无误地看到了人群中的狗剩,他趾高气扬地昂着一张驴脸,看起来迫不及待地等她跪地求饶了。
舒乐扑哧一笑,看来还真让她给猜对了。这对祖孙为了对付她,可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不过可惜,又要叫他栽跟头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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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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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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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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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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