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青黄不接

　　小宴文

　　一月底,超期十天的黄粱无梦终于顺利杀青，这部藏了太多暗礁的项目让梁函满心唏嘘地告别。

　　杀青宴上，连云和陈禹可夫妇抱头痛哭。

　　梁函看着又好笑又难过,好笑是笑这两个人根本不顾身份,难过却是因为，两个人的眼泪根本不是为一件事而流。

　　陈禹可是在他的作品里终于圆了一个梦。

　　拍最后一场戏,女主叶一琼在大街上执念又狂乱地奔走，寻找不到男主的痕迹。

　　叶一琼第一次“不美”,她披头散发,形容狼狈,高跟鞋在下水道的铁盖上崴断,她便赤足寻找。

　　那是陈禹可已经丢失的、作为年轻男孩的冲动与莽撞。

　　也是每一个爱过又不爱的人,无法确定爱情是否真正存在过的迷茫。

　　陈禹可偷偷擦眼角的泪，随即喊了“过”。

　　这就是最后一个镜头,他藏私的，故意要叶一琼最后拍的镜头。

　　他为自己年轻和不可得画了句点。

　　梁函当初看剧本时还会困惑男主究竟是梦还是真的存在，跟着拍摄到这里,也终于有了答案。

　　男主当然是真正存在过的，他是对于爱情、对于青春的一种意象。

　　女主最后选择接受他是梦境，是因为无法面对自己最终的失去。

　　陈禹可在写故事的时候或许也有这样的彷惶，但梁函看到他喊完杀青第一件事就是回身去与太太连云拥抱,顿时明白，陈禹可已经与自己和解了。

　　而连云的眼泪，则是庆幸丈夫终于放下，执念随风而去，月光再美，也终于天亮。

　　驻组会让人有一种深居山中不知岁月变迁的感觉,梁函的航班落地北京，听着机场人来人往的嘈杂，东西南北旅客的口音，梁函竟生出一种“回到人间”的感慨。孙伦跟他一起回来，两个人就在机场分别，先回家休整。

　　梁函给孙伦放了一周的假，让他好好歇歇，不着急回来上班。

　　但他自己第二天就去了工作室，团队的人都已经杀青回了北京，各自为负责的项目扫尾。阿南手里则是多了个新剧本，路思琪的公司另外一个制片人的新戏，也想和星途casting合作。但因为梁函没在北京，就让阿南先去对接了。

　　梁函先给大家开会，各自总结项目利弊得失。

　　阿南感慨最多，这次是他第一次独立从头至尾带完一个项目，除了男女主的人选是梁函亲自定下，其他合同、对接、打款到后续艺人离组都是他来负责。中间也遇到不少棘手问题，正巧因为梁函被黄粱无梦害得分.身乏术，阿南只能自己想办法解决。最后反而成长不少，便和大家一一分享心得。

　　灿恋组完了，梁函又让谢淳成这边说了说。谢淳成大部分都是在夸东子，原本团队里最跳脱活泼的小孩，到了剧组却给他帮了大忙，梁函边听边笑，也跟着鼓励了几句。

　　最后他自己把黄粱无梦这边的事情和大家分享一番，自己也检讨道：“其实很多问题都可以规避，是我在定叶一琼之前没和陈导聊透彻，比较仓促就跟随了他的决定，导致后面我这边很被动，孙伦也特别辛苦，大家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也没法伸出援手。”

　　尽管大家都表示自己进步了，但梁函还是着力说了说谢淳成的部分，“虽然和制片人闹了不愉快，但还是不应该躲着他，你看阿南，现在路思琪愿意越过我，直接介绍项目给阿南，就说明她是认可了阿南，就算我一直不回北京，阿南还是能接下后面的片子。成哥你也要和制片人打好关系，做咱们这行，光和经纪人认识没用，经纪人是下游，只要你手里项目够硬，经纪人会主动和你套近乎。关键还是能认识更多制片人，没活儿不行。”

　　开了大半天的会，梁函口干舌燥，狂灌水。

　　看起来星途casting三个项目都比较完美的收官了，但麻烦的是，因为梁函驻组，底下人没有拉业务的能力，星途casting又进入了短暂的青黄不接的阶段。

　　临近过年，在年前开机的戏很少，要找选角团队合作的制片公司就更少了。

　　梁函盯着日历犹豫，要不要索性今年给大家提前放假呢？

　　一时定不下主意，梁函索性给路思琪打了个电话，先是感谢她给工作室前后介绍了两个活儿，再者也是对阿南和张玄两个人的工作做个回访。

　　路思琪正在公司看灿盛吧爱恋的素材，索性喊梁函过来一起看，顺便吃个晚饭。

　　梁函手头无事，便赶过去赴约了。

　　路思琪的公司叫亚映影视，已经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影视制作公司了，主攻是电视剧，偶尔也投资参与一些电影的拍摄。路思琪的父亲是亚映影视的老板，路思琪是独生女，在亚映是当仁不让的女太子。因此她虽然奔波辛苦，压力极大，却也是实打实在为自己家干活。

　　梁函进了亚映，前台很热情地招呼，“梁函老师吧？路总在看片室，我带您过去。”

　　进了后期的看片室，除了路思琪，在场还有灿盛吧爱恋的跟组剪辑和一个陌生男人。

　　路思琪站起来和梁函打招呼，顺便介绍，“这是北极视频的副总裁，也是影视制作部的负责人的谢总，谢绍亭。谢总，这就是我们灿恋的选角导演，星途casting的老板梁函。”

　　对方看起来年纪不轻，比陈禹可还显年龄一些。气质沉稳，却很清俊。

　　他坐在看片室的正中间，闻言只是微微抬眼，“你好，梁函。”

　　“谢总您好。”

　　两个人握了握手，梁函和路思琪对了个眼神，知道路思琪是有意把他叫来和谢绍亭认识。

　　北极视频如今是三大视频网站巨头之一，资本雄厚，近年来不仅打出了多部播放量超高的台网同播剧和网剧，更是买断了不少大ip，准备发展壮大自己的自制剧。

　　梁函早就听路思琪提起过，灿盛吧爱恋的版权，当年北极视频的影视制作部是他们最危险的竞争对手。最终路思琪能够取胜，一方面凭的是她以往成功经验，另一方面就是对原著钻研用心诚恳，打动了漫画作者和当初的连载平台。xǐυmь.℃òm

　　版权改编阶段，路思琪的寰亚影视和北极视频是竞争对手，但到了售卖阶段，却又成了上下游和甲乙方。北极视频非常看好灿盛吧爱恋的市场号召力，不仅买下了动画和游戏改编，如今也打算从路思琪手里买下电视剧的网络独播权。

　　谢绍亭此来，就是为了把合同落定。

　　免得其他平台过来资源抢断，横生枝节。

　　路思琪和谢绍亭简单介绍了几句梁函，尤其着重说了男女主的选择都是梁函亲自把关，谢绍亭对梁函总算提起了一点兴趣，指着大屏幕说：“确实听说这几年星途casting做得不错，梁导眼光毒辣，这对男女主选得很好。我看了一下午了，他们互动很有火花，也很般配。当然，最重要的是贴合原著。我相信播出以后，不管是新观众还是旧粉丝都会喜欢的。”

　　梁函对此并不谦虚，温和一笑，“谢谢谢总，这个戏关注的人多，确实不太好选的，我们也是百分之一百二的尽力。”

　　谢绍亭点头，转而问：“我听思琪说，男女主的经纪人也分别是你给介绍的？”

　　“是，都是新人，有团队帮助，对我们项目肯定也好。星妹是网红，身份比较尴尬，安钦就更不用说了，之前他都是母亲在带，缺乏专业，也不会对艺人有好处。”

　　谢绍亭听完笑了笑，也不知道是认真还是打趣，“你倒是想得周全，这些事按理说和选角导演没什么关系吧？有了专业经纪人，艺人不是都会变得更难伺候？你真是自找麻烦。”

　　梁函望向谢绍亭，“在我们的行业，没有自找麻烦。只有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谢绍亭终于正视梁函，片刻，他主动说：“年轻人，蛮有见解的，我们加个微信吧。”

　　梁函欣喜，和对方扫码加了好友。

　　谢绍亭随后就不再与梁函寒暄，而是专心和路思琪聊项目，之后灿盛吧爱恋的播出计划和平台的资源倾斜。梁函听两人聊，并不觉得无趣，反而心思微动。

　　如今的影视行业与几年前已然不同，制片公司不再掌握行业上游唯一的话语权，反而平台势大，甚至隐隐有超过昔年电视台的架势。各大平台为了保持用户，扩大流量，也越发在意内容。尤其北极视频，背靠多家资本，除了在影视上发力，甚至还开始自己搞选秀、综艺、游戏、动漫……多个板块。

　　这个谢绍亭看着年轻，却已经独掌北极视频整个影视制作版块。

　　不管是平台自制剧，还是注资、合拍或者买断独播权的项目，几乎都要从谢绍亭这里过手。

　　如果能和谢绍亭建立合作，把北极视频自制剧的选角承包下来，形成一个战略合作。那么星途casting就不会担心像现在这样，出现项目青黄不接、工时闲置的问题了。

　　当晚，梁函主动要求做东，表示想请路思琪和谢绍亭一起吃饭。路思琪本就有心介绍两人认识，自然不会推拒。谢绍亭却不太给面子，沉吟少顷，歉意道：“下次吧，我晚上还有别的安排，改天再和你们一起吃饭。”

　　这话就是说辞了。

　　梁函只是个选角导演，和身为平台副总裁的谢绍亭素无交集。想等着对方再想起自己来，只怕不知道要猴年马月了。

　　路思琪倒没觉得有什么，她与平台来往密切，再加上父亲的关系，寻常人待她不会轻慢。路思琪坐梁函的车一起去吃晚饭，路上还安慰他，“没事的小函，等咱们项目定剪了，谢总肯定还会来看，到时候你想认识也来得及。”

　　梁函面上沉得住气，冲路思琪笑，“谢谢路总关照我，不急，我们看缘分。”

　　他请路思琪吃了个便饭，顺便和她聊了一下如今阿南手中的项目寻光密事。虽然这部戏不是路思琪负责，但也是亚映影视的重点项目。剧本完全原创，讲述三个不同时代的女性成长。路思琪和阿南对接下来觉得不错，所以放心交给了阿南打理，只是和梁函交代了一些公司内部的顾忌，以免阿南后续踩雷。

　　谈完结束，梁函直接开车把路思琪送到了她家别墅门口，随后才独自折返回家。

　　对着路思琪说着“不急”，可梁函还是希望立刻就能和谢绍亭搭上线。星途casting每次到了这种项目断档的时候，梁函心里都会有点慌。开公司和做业务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公司要生存，更要往上走，原地踏步依然等于自取灭亡。

　　洗完澡，梁函睡前打开了谢绍亭的微信，准备研究研究他的朋友圈，看从什么渠道还能再找机会，好与对方继续建立联系。

　　谢绍亭年纪应该不小，头像是个腾飞的猎鹰。朋友圈设置了仅半年可见，内容不多，不是宣传海报，就是转发公司的公关文案。

　　梁函点开了最新的一张图，是北极视频版权独播的新剧定档官宣。

　　仔细一看，梁函才发现，海报正中的男主，赫然便是段林秋。

　　显示在谢绍亭“点赞”中，为数不多共同好友里，自然也出现了秦至简的头像。

　　评论里

　　秦至简：谢谢绍亭哥。

　　谢绍亭回复秦至简：玫瑰心

　　作者有话要说：娱乐圈真的就这么大点比小拇指没有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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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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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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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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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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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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