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知了跟变戏法似的,一夜之间齐聚枝头,扯着嗓子滋儿哇滋儿哇叫个不停。
树更绿,花更艳,太阳也更大了,阳光早就没了春日的和煦,晒在脸上火辣辣刺痛,不多会儿就烤出一层油来。若是没有要紧的事,人都不爱出门了。
平山县少水,夏日更难过,又一直没下大雨,听说几处池塘、水库的水位下降一大截,不少庄稼都有些蔫儿了。
而越是这种时候,肖明成的试验田就越显眼:
他从年前就划出来两亩荒地,根据地形分割成几十块,分别用了不同的套种和嫁接方式,然后又使用不同品种和分量的农家肥,这大半年下来,跟普通庄稼的长势差距已经很明显了。
度蓝桦闲来无事时曾跟着去看了两次,见那些帮忙侍弄的老农脸上挂着满足的笑,“早前县太爷说要弄庄稼,俺们还不信咧!读书人么,五谷都不认得,咋就能干好么!”
说到这里,一群北朝黄土面朝天,伺候了一辈子土地的老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度蓝桦看了肖明成一眼,偷偷捏了捏他的手,又对那些老农笑道:“虽然心里不服,可到底是官儿,还得照做是不是?”
都是这么想的,可哪儿有人敢说出来?现在却被县太爷的夫人揭了老底,现场顿时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
才刚说话那老汉挠了挠头,憨笑道:“可不是么!不过如今都服气啦!”
“看看,长得这样高,这样壮!”另一个老汉激动地指着那些庄稼杆子,欣慰爱惜宛如在看自家的后生,“照俺说,少说能多打一成粮食呢!”
之前肖明成亲自下地研究庄稼,朝廷上也不知怎么得了风声,偏他前面连着出了两次风头,正有人眼红,便阴阳怪气地说他哗众取宠。
正经一甲榜眼出身,天子门生,好好的官儿不做却去折腾种地,甘心从“士”堕落成“农”,当真斯文扫地!早知有今日,你又何必寒窗苦读十余载,出了娘胎后安心种地岂不美哉?
如今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肖明成比谁都激动。他望着满目苍翠的庄稼长长地吐了口气,“等把这一茬种子再挑最好的,用最合适的方法种一回,如此循环往复,只怕来日翻番也是有的。”
今年只是第一年,哪怕他只在平山县任职一届,还有两年时间,粮食增产已成既定事实!
而这些,都将成为他晋升的筹码。
官做得越大,手中的权力越大,他的抱负和理想才更容易施展。
几个老汉被他的豪言壮语吓了一跳,“俺娘来,翻番?!那得是多少粮食!”
有人掰着指头算了一回,骇得不得了,“这么些粮食,以后大家伙儿岂不是都能一天吃三顿,顿顿吃干的?”
底层百姓生活艰难,许多家庭尚且维持着一天两餐的习惯,且只有壮劳力才能吃干的,其余的老弱孩童便要多加些汤水。如今骤然听说将来的日子能这么好过,一群人都欢喜得疯了。
度蓝桦冲肖明成比了个大拇指,真心实意地夸赞道:“你很了不起。”
她坐在肖明成的左边,此刻一比大拇指,右手很自然的就从他左掌心抽了出来。
肖明成很矜持地弯了弯嘴角,下巴却忍不住有点小骄傲地抬了起来。
他做好了听到第二句、第三句的准备,同时还把左手摊开,像等待倦鸟归巢一样等着纤细的右手归来,然后……没有然后了。
扭过头去一看,对方已经兴致勃勃跟老农聊起家常菜。
“……”肖明成木着脸,缓缓收拢掌心,目光悠悠投向远方水波般起伏的麦浪。
万万没想到,他输给了家常菜。
有个四十来岁的汉子一张脸晒得黑红,跟着插话道:“县太爷之前说过什么话来着,书里有粮食,还有金子做的大房子哩!读书果然有用!”
众人都煞有其事的点头,纷纷说以后日子好过了,也要把小子们送去念书,以后就算回来种庄稼也比普通老农种的好。
度蓝桦噗嗤笑出声,被强行带回思绪的肖明成也是忍俊不禁,摇头道:“是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
“是是是!”那汉子欢喜道,又照葫芦画瓢跟着念了两遍,嘿嘿一笑,“还怪好听的。”
“这话说的不错,读书会种地,多打粮食多挣钱,可不就能盖起大屋子来了!”众人如是说。
天气虽热,却还没到顶顶热的时候,肖明成和度蓝桦这一对平山县最尊贵的夫妻没有半点架子,就直接坐在大柳树下的田埂上,与周围的农民闲话家常。
那些柳树也不知长了多少年,两个成年人张开手臂都怀抱不过来,大片大片的荫凉连成片,偶尔有风吹来,细长的枝条便刷拉拉抖成一片,凉快极了。
度蓝桦突然玩心大起,偷偷抓起一根柳枝,往肖明成脖子里一戳,“有虫子!”
肖明成没反应。
度蓝桦眨了眨眼,郑重强调:“有虫子。”
肖明成颇为无奈地转过脸来,语气中透着好笑,又有那么点儿纵容,“你以为我会怕虫子?”
书生难道……度蓝桦意识到自己犯蠢了。
肖明成出身寒门,他自己都说从小帮着家人干农活长大的,而且之前亲自下地,难道见的虫子还少?又怎么会被这样的恶作剧吓到。
肖明成摇了摇头,眼神突然一定,嘴巴张了张,指着她脖子的位置道:“有虫子。”
度蓝桦丢开柳枝,很不屑地嗤笑出声,抬手就拍,“你以为我会上当?”
肖明成的表情立刻变得极其复杂,很有点儿不忍直视的样子,“不”
奈何小伙伴动作太快,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啪的一声。
度蓝桦:“……”
掌心突如其来的粘腻让她整个人都僵了。
她僵硬着将手掌举到眼前来看,恰好对上一滩死不瞑目的虫子残尸。
默默掏出手帕的肖明成:“……那个,我确实是想提醒你来着。”
浑身汗毛倒竖的度蓝桦:“……呕!”
接下来的相当一段时间,度蓝桦就跟祥林嫂附体了一样,翻来覆去地念叨几句话,“我单知道恶作剧很有趣,却不知道有的人不会恶作剧,如果上天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的愿望是天下无虫……”
这话前言不搭后语的,肖明成听得满头雾水,可同时也觉得她又惨又好笑,忙亲自去旁边的小水渠沾湿手帕,一遍遍仔细给她擦拭,“好了好了,不过是一只虫子而已,你吓了一跳,说不得它也吓了一跳。况且现在它已经死了,你大人有大量,叫它好好的去吧。”
度蓝桦直勾勾地盯着他,第无数次重复,“我不怕死,真的,可肖明成你知道吗,太恶心了,啊啊啊真的太恶心了!”
有本事真刀真枪的来啊,恶心死人算什么本事?
认识这么久,肖明成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失态,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中间有村妇带着孩子过来送水,见肖明成和度蓝桦在,都吓了一跳。
肖明成收敛笑容,摆摆手,“倒是吓着你们了。”
其中胆子最大的女人爽朗笑道:“大人常来,也没有官威,俺们都习惯了,只是没想到夫人也在。”
说话间,还忍不住偷偷去看度蓝桦:真俊啊,肌肤那样白嫩,虽然特意穿了棉布衣裳,也没戴首饰,但那气质当真学不来。
不过,怎么脖子上红彤彤一片?
度蓝桦暂时收拾起伤痕累累的心,冲她展颜一笑,那女人立刻手足无措起来,稍显粗糙的脸也红了。
“你几岁了?”度蓝桦见她身后还小尾巴似的跟着一个小女孩儿,笑眯眯问道。
那小姑娘圆眼睛苹果脸,脑袋上顶着两个歪歪斜斜的羊角辫,衣裳料子虽然粗糙,但颇干净,显然家人很疼爱。
只是到底年纪小,又没见过世面,此刻一见外人便羞涩起来,躲在母亲身后不敢出声。可又忍不住想多看几眼,搂着她的大腿露出来一只眼睛和小半边脸。
那女人顺手扯了几把,“出来说话,夫人问你话呢。快请安,哎你这孩子,藏什么?”
谁知越扯孩子越躲,她尴尬道:“让夫人见笑了……”
其实别说孩子了,就是他们这些大人,骤然见了县太爷和官太太也慌得了不得。
度蓝桦失笑,“别逼孩子了。”
她看了看日头,见快到正中了,便对肖明成道:“快晌午了,咱们也回吧,别耽搁人家吃饭。”
他们不走,这些人必然也要一直陪同伺候着,总是拘束。
回去的路上,肖明成忽然貌似不经意的道:“你很喜欢孩子?”
他又想起当初杏花案时,两人一起去第一名受害者家中查访,度蓝桦逗弄宝儿时的情景了。
两人都骑着马,度蓝桦一听这话,便斜着眼打量他片刻,小腿轻轻磕了磕马腹,过去与他肩并肩。
她撞了撞肖明成的肩膀,故意拉着长腔道:“肖大人,我很有理由怀疑你这话动机不纯呐。”
肖明成干咳一声,视线有点游移,小声道:“也没,也没特别不纯……”
男欢女爱人之常情,他们作为名义上的夫妻日夜为伴,各方面又很说得上话,这天长日久的……难免有点想了嘛。
度蓝桦倒也没害羞,很认真地想了想,“怎么说呢,我就算见了小猫小狗小猪小牛也会习惯性地上前逗弄几下,没有特别喜欢,但也不算反感,反正,就顺其自然吧。”
她自认不是那种特别母爱泛滥的人。只是从还在学校那会儿开始,保卫国家和人民生命财产安全就作为信念深入骨髓,而孩子被公认为国家的未来、民族的希望。所以与其说喜欢孩子,倒不如说对幼崽的保护和亲近是她多年来的职业本能,更多的还是一种责任感。
眼前没有,她不会特别渴望;但如果有,自然也会出于本能顺手照看。
宝儿,赵平,小牡丹……甚至家里的肖知谨,都是如此。可能本质区别也只在于相处的时间长短,在身边朝夕相处的,情分自然深厚些。
顺其自然啊……肖明成看了她几眼,脑海中好像又浮现出刚才那截被自己擦得白里泛红的细嫩颈子,他想了想,慢慢抬起手来。
正好度蓝桦扭头看见了,笑道:“要赛马?好啊,驾!”
话音未落,一人一马就已蹿出去老远,只剩下干举着手在原地吃灰的肖明成。
肖明成:“……”
大热天赛个鬼的马啊!我就想,就顺其自然地拉拉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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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枫镇是平山县境内最靠南的城镇,地势相对平坦,多有丘陵,丘陵上又多栽种枫树,因此而得名。
红枫镇枫树多,也造就了几样依托枫树的产业,比如说枫树蜜、枫树特色花纹的棉布、纸张和年画等等,而最先做这几项产业的,如今大都成了富户。
其中有个叫朱浩的大财主,早年开了造纸坊,原本生意平平无奇,后来看透了读书人们追逐风雅的做派,率先出了一整套红枫信笺、签子并各色练字书写用纸,果然一炮而红,三五年内便一跃成为红枫镇数一数二的有钱人。
人有钱了之后,花样自然也多。朱浩在城外包了一大片地,取了其中地势最高的一处修建了一座大庄园。
那庄园下头不远处有一条小河,河两岸满载桃杏,春日赏花,唯美缠绵;秋日又可遍赏绵延丘陵上的万亩红枫,红叶如血,当真美不胜收。
而到了夏日,这里又因为多树有水而远比城中更为清凉舒爽,于是朱浩总爱带家人前来避暑度夏,今年也不例外。
朱浩有钱却抠,很有点奸商的特质,最爱从手底下一个人身上榨出三个人的活儿来,所以下人数目并不多。
吃过午饭后,主子们都去午睡去了,庄园内一片寂静,唯有几个昏昏欲睡的下人强打精神值守。
“可累煞人了,”一个小厮擦着汗,望着天上的大日头抱怨道,“这么热的天儿,也不说叫咱们轮流歇一歇。”
另一人笑道:“快别做你娘的春秋大梦了,这朱扒皮是恨不得干柴里榨出油来的主儿,你还敢指望他体谅?”
外人总羡慕朱家的下人月钱丰厚,几乎赶得上别家一倍半的,可天晓得他们是拿着一个半人的钱,干着三个人的营生!
最初说话那小厮撇了撇嘴,“等再攒两年钱,我就辞了不做了,自己出去赁个铺面,好歹做些小买卖,总比给人家当奴才累死累活的强。”
同伴比他年长几岁,听了这话却只是取笑道:“你说得倒轻巧,真以为生意是那么好做的么?不然怎么旁人不走。再不然,怎么年年那么多做买卖的,可最后真发家的却只有几个?我劝你呀,且安分些,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年轻的小厮撇了撇嘴,显然并不服气。
同伴摇头干笑,也不再劝阻。
看花容易绣花难,年轻人总觉得天大地大,自己什么都能干成似的。左不过是还没真尝过磋磨滋味罢了!
但凡能自己舒舒服服挣口饭吃,谁又愿意来给人家当奴才?
那年轻的小厮熬不住困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半眯着眼迷糊过去。总不能同一个位子上的人都睡了,年长的同伴叹了口气,使劲揉了揉眼睛,预备再撑一会儿。
奈何困意渐渐袭来,天气又闷热,他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周围的景象逐渐模糊,神志都有些不清了。
什么味儿?
朦朦胧胧间,他似乎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一股本不该此刻出现的味道。他本能地抽动下鼻翼,确认不是错觉,而且味道更浓了。
似乎是什么东西烧焦了,还有点糊?
等等,烧焦、烧糊?
我现在在哪儿?他混沌的脑袋里慢慢反应了一会儿,突然猛地打了个寒颤,刷的睁开眼后直接蹦了起来。
年轻的小厮被他的动作惊醒,原地一个哆嗦后砸吧下嘴儿,又缩着脖子要睡过去,口中兀自嘟嘟囔囔的,“干啥啊,一惊一乍的。”
“别睡了!”向来纵容的同伴却一反常态地拽住了他的衣领,声音都不自觉带了颤,“你闻闻,是不是有什么烧着了?”
天干物燥,周围又没有大型储水容器,万一真的着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被搅了清梦的小厮有些不耐烦,才要挣扎却也觉出不对劲来,“这个味儿?哪里来的!”琇書蛧
两人摇摇晃晃站直了,努力向四周眺望,又过了一会儿,才终于见到庄园后半部分靠西的位置渐渐升起白色的烟雾。
“西后院?!”
两人对视一眼,所有的困意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透心凉。
那儿可是老爷住的院子!
“着火啦!着火啦!”他们拼了命的大喊起来。
经过了初期积蓄力量之后,橙红色的火苗终于开始露出利爪,疯狂吞噬着所能吞没的一切。
西后院的上空翻滚的不再仅限于白色的烟雾,黑烟、火舌,还有不断发出的噼啪爆裂声,跃跃欲试地席卷整座庄园。
朱家庄园向来小心用火,连厨房都是专门设在角落,远离一切易燃物。其他院子除非用灯,否则皆不能见明火。
正因为多年的小心,朱家从来只是看别人家着火,可自家却一直都安然无恙,他们也从未想过这种事竟然真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整座庄园上下加起来也才不到三十个仆人,听上去不少,但对比庄园的巨大面积和繁复构造来说并不多。日常为了保障正常运转,朱浩总是对仆从肆意压榨,也一再精简人手,可现在,人手不够的弊端暴露无遗:
没人能够在第一时间组织充分的人手救火!
等当家太太张慧听见动静赶来时,整座西院都化为火海,滚烫的空气扭曲着,将所有人都阻挡在几十丈之外,根本无法靠近。
大火烧到这个地步,已经完全不能依靠人力扑灭,要么祈求老天怜悯,突降大雨;要么只能静静等待它焚烧完这片建筑物。
“老爷呢?!”张慧死死抓住一个小厮问道,两只眼睛里都要瞪出血来。
“老爷,老爷他没出来!”那小厮跪倒在地,吓得浑身发抖。
张慧的身体摇晃几下,两个丫头忙上前将她扶住了。她略定了定神,挣扎着要往火场内扑,声如泣血,“老爷啊!老爷!”
“太太!”众人大惊,忙一窝蜂的上前阻拦。
张慧又拼命往前挪了几步,然后就被热浪所阻,寸步难行。
“老爷!”她撕心裂肺地喊着。
忽听咔嚓嚓一阵连续的剧烈的爆裂声传来,火焰直冲云霄的房子猛地晃了几晃,挤压着喷出几道火舌后,终于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吱嘎惨叫,轰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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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夏至,冬至饺子夏至面,这是□□俗了,度蓝桦跟肖明成出门前就嘱咐了李嬷嬷说晚上要吃凉面,让小厨房的人照着食谱做。
天色还早,两人从地里回来之后也没直接回家,而是忙里偷闲先去逛了街。
其实也没什么要买的,可两个人随便找个由头溜达溜达,说说话,正大光明拉拉小手,心里就挺美。
经过一家糕饼铺时,度蓝桦见许多带孩子的食客出入,想起独自在家念书的肖知谨和雁白鸣,便也上前问道:“你家哪几样卖得最好?”
肖明成凑到她身边看,视线无意中扫到后颈,整个人好像就又回到了田间地头玩闹时,指尖仿佛也残留着碰触的感觉。
觉察到自己的心猿意马后,他难免有些羞耻,暗道此非君子所为,但又忍不住一看再看,好似那一小块被擦得泛红的肌肤有着令他沉沦的致命吸引力……
度蓝桦见他总盯着自己脖子后面看,顿时炸毛,慌忙伸手去摸,声音发颤道:“不是又有虫子吧?!”
“啊?”肖明成迅速回神,听明白她说什么后不由发笑,“没有没有。”
他干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我看你那儿都被擦红了,想着方才是不是太用力。”
度蓝桦松了口气,笑道:“没事没事,你再用力一点都不要紧!我受得住!”
正巧有个女人带着孩子来买糖糕,无意中听了这话后眼睛都瞪大了,慌忙抬手去捂儿子的耳朵。
偏那小男孩好奇心极其旺盛,仰着头问道:“娘,啥受得住?”
那女人脸上轰的炸开一片热浪,红得好似滴血,索性糕饼也不买了,直接抱起孩子掉头就跑,“不许再说了,那是,那是大人的事,不是好话!”
度蓝桦和肖明成都看到了彼此脸上的茫然:“??”
这时那伙计已经麻利地替他们包好几样点心,笑容暧昧的递过来,忍不住羡慕道:“两位感情真好啊。”
这脖子都给嘬红了,得多用力啊!
稍后回到衙门,李嬷嬷就发现两位主子脸上红扑扑的,视线还有点躲闪,偶尔蹭对方一下,那眼神里都跟带了钩子似的,恨不得就这么挂着跑了。
李嬷嬷的好奇心瞬间烟消云散,满足得不得了,心道这缝制小衣服的进度恐怕得加紧……
啧啧,就是不知道一套够不够?
晚上吃鸡丝凉面,那面条比一般的刀切面多揉许久,格外劲道弹牙,煮熟后过几遍冷水,放入汤汁多泡一会儿也不会坨。汤汁是加了香油、香醋、麻油、芝麻酱、辣油、砂糖等调制的,额外再撒一点黄瓜丝,夹一大筷子年前做的泡菜切丝,酸酸辣辣清爽可口。
开饭前宋大夫还唉声叹气,说年纪大了得服老,天热了胃口就不好,结果现在已经吃到第二碗。
作为平山县衙知名饭桶,雁白鸣自不必多说,正埋头苦干第三碗。
被这两个实力派左右夹击,肖知谨小朋友倍感压力,也慌忙举起脑袋大的海碗,狠狠喝了口汤,然后……咯!
肖明成痛痛快快吃了一大碗,正在斟酌到底要不要第二碗时,黄兵忽然出现,“大人,夫人,红枫镇那头传来消息,说烧死两个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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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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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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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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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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