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掉在地上,撞击着碎石发出“锵”的声响,雨水冲刷着剑刃上残留的血迹,血水没入泥土里,楚沅抱着怀里的魏昭灵,在此间灰暗的天色里,她不由回头去望不远处已经撑着灵蛇剑站起来的谢清荣。
玉璧在他胸前若隐若现,他周身流散出来的血雾丝丝缕缕,同从倾塌的地洞里涌出来的光柱融合,直冲天际。
地洞的光柱之下,就是通往结界另一边的出入口,谢清荣用了千百年的时间和无数人的鲜血来熔铸出了足以令结界无限挤压,令其中空间不断缩小的阵法,那是比郑家的缚灵阵还要更为可怕的邪阵。
大约是魇生花唤醒所有夜阑将士的缘故,楚沅即便不在结界另一端的世界,却也能隐约听到那边天翻地覆,山海将倾的动乱之声。
她同夜阑,早已经是密不可分,所有那许多夜阑人的声音,她都能在此刻听得到。
谢清荣这么做,无疑是将所有复生的夜阑人,甚至是原本生活在那边,延续了千年生计的百姓推入无底深渊。
山石震颤,草木摧折,连带着山下的江河都犹如满坠惊雷一般,巨大的轰鸣声不断响起,击破平静水面的水柱不断往上冲击,甚至冲断了那横跨瑶台县凌江的天桥,一辆辆汽车坠入湍急的江水里,一座城市就此陷入恐慌。
沈谪星咬紧牙关,硬生生地用自己的异能去维持九重星盘的转动,原本生在宣国梓字部的特殊能力者同跟随魏昭灵而来的数千侍卫一边应付着神出鬼没的道道黑影,一边还要维持星盘转动,同谢清荣的血阵抗衡,他们已经有些力不从心。
赵凭风便随即叫了所有赵家人和内客上去帮忙,江永和刘瑜则带着人替他们挡开那些影子的攻击。
影子千千万,且虚幻缥缈,时隐时现,岂是人力所能敌,那谢清荣微微一笑,人皮颤动,另外一边的骨头咯吱作响。
楚沅极其艰难地将魏昭灵挪动到一旁的石头上靠着,她回头正见谢清荣站在暗淡的雾色雨幕里笑,她眼眶泛红,再看一眼昏迷的魏昭灵,她握着见雪的手指越收越紧。
她猛地站起来,转身按下花瓣,她朝谢清荣奔过去的同时,银丝也迅速朝谢清荣迎面飞去。
泥水飞溅,谢清荣后退躲开那银质雪花的尖锐棱角,却还是被轻轻擦破了面颊的皮肉。
那是他活到如今唯一的体面了,所以在雪花棱角擦破他半面人皮时,他有些慌张的,下意识地去捂住自己的脸。
银丝被楚沅收回掌中,她在淋漓雨水里窥见那谢清荣捂着半张脸,看向她的阴戾目光,她没有丝毫犹豫,掌中冰蓝色的光芒凝聚,裹挟着凛冽的气流朝谢清荣打去。
谢清荣周身血雾弥漫,散出来同冰蓝的光芒相撞,一时间连雨水都被巨大的罡风卷得滴答乱舞,震得四周的树木生生折断。
血雾越来越浓厚,那从石洞缝隙里涌出来的光柱也越发殷红刺目,巨大的压力几乎压得容镜和沈谪星他们就快要站不住,身体都已经开始发颤。
“楚沅!”
忽然有一道熟悉的女声远远地传来,楚沅、赵凭风甚至容镜听到了,都不由地回过头。
那原本被容镜用剑柄打晕的少女冒雨前来,身后还跟着一大帮世家的人,便连忙着争家主之位的余家人和那一向胆小怕事的老头简春梧都来了。
浩浩荡荡几千人从茫茫雨雾里匆匆赶来,还没走近他们便忙着施展异能,帮助沈谪星等人转动半空中那阵法的星盘。
楚沅正和谢清荣斗法,并无暇顾及他们,更没时间同赵凭霜多说些什么,见谢清荣再度施术朝她袭来,她也迅速放出银丝同其跃至半空打斗。
“不是叫你带她回去吗?”赵凭风一见赵凭月跑到自己身边来,便朗声质问起他。
“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霜霜,她倔起来,谁拗得过?”赵凭月一遍施术,一遍说道。
赵凭霜则将那七星剑重新扔给了容镜,雨水浸湿了她的长发,即便异能微弱,她也还是施展术法,帮忙抵挡血阵。
“凭霜……”
容镜才开口,却见那少女把头偏到一边,“我们的帐,之后再算。”
赵家的藏书楼不愧为累积千年奇异之术的宝楼,赵凭霜从小窝在楼里看过了不知道多少奇书,此刻她也仍能保持冷静,对容镜道,“这血阵之所以凶险骇人,是因为余家的玉璧成了阵眼,那东西被余家启封之前是没有这么大能量的,我父亲之前借用简灵隽的特殊异能才打开了它,所以这血阵的关键是在简灵隽。”
“他不是还在昏迷吗?”
自从赵松庭利用郑灵隽解开余家玉璧的封印之后,郑灵隽就一直处在昏迷之中。
“醒了。”赵凭霜简短地答了一声。
容镜见她回头,便也跟着转头,他看见简灵隽扶着一个清瘦少年,撑着伞正从远处走来。
“王……”
郑灵隽来时便看见靠在大石畔,浑身是血,双目紧闭的魏昭灵,他忙推开简玉清罩在他头上的伞,“玉清,你去照看王。”
“无论发生任何事,你都不可以过来。”
末了,他又嘱咐道。
“小叔……”简玉清撑着伞蹲在魏昭灵身边,喃喃似的唤了一声。
但郑灵隽却再没理会他,径自转身朝那血红的光柱走去。
好似能够吞天一般的巨蟒一般,那光柱时有晃动,阵法之外的高空之上雷声滚滚,闪电投注下来,融在光柱里,发出滋滋的声响。
郑灵隽越走近,就越发显得身影渺小。
他看向赵凭霜,见其对他点了点头,他便再度仰头看向那巨大的光柱,再没有丝毫犹豫地伸出手。
淡色的光芒在他手指间凝聚,那丝丝缕缕的光芒犹如藤蔓,犹如树根一样在他身上缠绕着结入地底,令他看起来好像一棵树一样扎根在了土壤里。
光影逐渐流散出去,浸入了光柱之中,好似树枝一般顺着光柱缠绕而上,也是此刻,那正和楚沅在半空打斗的谢清荣忽觉胸口一痛,他低眼便看到自己胸口那枚若隐若现的血红玉璧上缠绕了一丝淡光。
他阴冷的目光停在光柱下那一抹清瘦的身影,周身的血雾越发浓厚,他躲开楚沅再度朝他袭来的银丝,手指一屈,关节发出僵硬的声音,光柱中便有血雾弥漫出来,瞬间缠裹住郑灵隽的身体,要将他生生拉入光柱中搅碎。
“你们以为,如今这玉璧还能受他所控?”谢清荣看向楚沅,冷笑了一声。
楚沅看到底下郑灵隽的身体就要被拖入光柱里,她便想飞身去救,可谢清荣却又聚起混沌的雾气朝她打来。
容镜等人都在忙着催动九重星盘压制血阵,根本没有办法腾出手去帮助郑灵隽。
楚沅伸手抵挡住那幽暗的气流,“谢清荣!他是魏姒的后人!”
乍一听“魏姒”这两个字,谢清荣竟真的有一瞬发怔,他出手的动作迟缓了两秒,楚沅趁此机会,奋力抵开谢清荣的术法,翻身朝底下的郑灵隽飞去。
但她到底还是迟了些,在郑灵隽就要被光柱吸进去的刹那,有人忽然飞身过去用力地将郑灵隽推远,但因惯性,他却整个人一瞬没入了光柱里。
“爷爷!”简玉清撕心裂肺地喊。
楚沅迅速用银丝将被光柱裹进去的人捞出来,可他全身皮肉已经尽毁,像一团模糊的血肉。
花白的胡须和头发都已经被鲜血浸透,他躺在地上还在止不住地颤抖,郑灵隽跪坐在泥泞里,想伸手去碰他,却又不敢。
“您,为什么……”他几乎是颤抖着开口。
“十年,”
老者肺部好像已经有了混沌的杂音,他连呼吸都很费劲,“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你来简家,到底也已经有十年,”
“你和玉清,是一样……一样……”
他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喘了几口气,眼皮动了动,又艰难地开口,“我老了,活不了多久,你还小……”
简春梧这一生最爱面子,最小气,他是为了要保住简家在世家里的脸面才同宣国郑家合作,让郑灵隽进了简家。
可即便只是外人眼前的父子,他也到底看着郑灵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一点点长大,他是爱面子了点,也贪生怕死了点,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待郑灵隽,又怎么可能没有感情。
如此紧要关头,他还是想也不想地用自己的死,去换了郑灵隽的生。
简春梧声息已止,再也没有丝毫反应,郑灵隽跪坐在层层雨幕里,久久未动。
眼看光柱越发盛大,江河山石皆因血阵越发强大的力量而震颤翻覆,结界已经在无限挤压,再这样下去,姐姐背面的所有人都或不了,楚沅没有办法,只能再跃入半空朝谢清荣而去。
玉璧在他的身体里,现在只有毁了玉璧,才能扭转局势。
楚沅才至半空,却见谢清荣已俯身下去,灵蛇剑锋直指昏迷的魏昭灵,她来不及多想,迅速飞身过去,挡在了魏昭灵身前。
剑锋刺入她的后背,剧痛几乎让她眼前一黑,而温热的鲜血迸溅在魏昭灵的侧脸,令他眼睫微动,终于有了些意识。
楚沅的手无意识地紧紧地攥着他的手指,那样的疼痛让他睁开眼睛,他眼前的姑娘离他很近很近,冰冷的雨水顺着她的鼻梁滑下来,他看见她的腰腹间殷红的血晕开触目惊心的一片,那纤巧的灵蛇剑锋有雨珠混合着血水滴下。
他瞳孔紧缩,苍白的薄唇颤动,他看见她身后那身着青衣的鬼面少年那双阴翳的眼。
“谢清荣!”
魏昭灵彻底失控,他近乎嘶喊一般,手指一屈便将一旁的长剑收入掌中,剑锋一横,擦着空气发出铮然的声音。
与此同时楚沅周身都有淡金色的根茎脉络不断延展,在手腕好似无休止的灼烫下,她半睁着眼回头,却只能看见一团模糊的红色,并不能看清他的脸。
这山间湿冷的雾气混合着朦胧的雨好似暗淡沉郁的水墨色泽,魏昭灵像是发了疯似的不断挥动着手里的长剑,招招狠戾致命,带着极为强烈的气流不断拂开,引得地面不断震颤。
雨水浸湿了他乌黑的长发,浅浅两缕龙须发在鬓边晃动着,那张冷白的面容上悬着一颗颗的雨珠,从眼眶满眼至眼尾的一片红为其在这片阴沉冷淡的天色里增添了些破碎感,他的衣袍浸了水,挥剑而出时衣袖便荡出层层水珠。
楚沅身上淡金色的流光一寸寸地进入他的后颈,好似为他在刹那补足了缺失的气力,于是更为强劲的罡风荡开来,谢清荣一时竟抵挡不住,他被震得后退百米,摔在地上吐了血。
魏昭灵浑身都有淡金色的光芒在不断流转,而此时石洞之中震动不断,光柱在刹那见被他丢出去的长剑生生割断,一道撕裂结界的光幕骤然涌现,在场的所有人都在这一刻亲眼看见那些身披盔甲的士兵们不断从另一端跑出来,或持□□,或持刀剑,马蹄声声,气势恢宏。xǐυmь.℃òm
整座金灵山都在颤动,那似有千万道的影子朝他们袭去,撞击在他们的刀剑上被冲散,复又在其他地方继续凝出人形。
他们是复生的夜阑人,体质早与常人不同,他们的王在这里,即便是面对这样虚无缥缈却能杀人无形的影子军团,他们也并未显露出丝毫畏惧之色。
九转星盘在世家所有人和容镜他们的倾力催动之下,转动得越发迅疾,其释放出的能量就越来越大。
血阵的光柱被阻断,便显得比之前要微弱了许多,而结界另一边的空间,也停止了继续挤压的趋势。
魏昭灵不给谢清荣任何喘息之机,他身畔凝出道道冰刺,伴随着极为强大的气流朝谢清荣涌去。
“简灵隽!”赵凭霜见状,便大喊了一声。
郑灵隽听到她的声音,他顿时如梦初醒一般,立即站起身重新朝那断裂的光柱飞奔过去。
众人已经开始有些承受不住阵法的压制,他们的膝盖几乎已经深陷在了泥泞里,郑灵隽重新施了术法,再度要去唤回之前被留在余家玉璧里的,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玉璧成了谢清荣的心脏,而郑灵隽此时施术便无异于要生生地捏碎他的心脏,谢清荣被忽然席卷的剧痛折磨得失了力气,没能躲闪开魏昭灵的冰刺,那一道道的冰刺扎进他的血肉里,更刺穿了他骨头里嵌着的那颗眼球。
“啊啊啊!”
谢清荣痛苦地惨叫出声,他才蜷缩起身体,那只眼球便已经从骨头里滚落出来,掉在了泥水里。
郑灵隽用尽了全力,他的异能如同树枝一样蔓延至谢清荣的身体里,缠住了那枚玉璧,便像是攥住了谢清荣的心脏一般,令其一时疼痛难忍,生死不能。
“昭灵!”
看着魏昭灵提着那柄带血的长剑一步步地朝他走来,谢清荣才匆忙捡起那颗眼珠,便忙道:“昭灵,你真的要杀了我吗?”
长发遮掩了他只剩白骨的那半张脸,他用人皮裹覆着的另外一边脸向着魏昭灵,好像他仍是当年一心要同魏昭灵做知己好友的清雅少年。
“昭灵,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我的痛苦呢?天道欠我的,我要它还,这有错吗?”
谢清荣仅剩的那只眼泛红,“太傅看不起我,我的旧部臣子都看不起我,是不是在你心里,曾经的我也是那样一无是处,注定没有为君之才?”
“我从没有瞧不起你,”
魏昭灵提着剑站在他身前,忽浓忽淡的冷雾模糊了他苍白的侧脸,“谢清荣,不是没有人看不到你的努力,我知道你为了守住你的东宫之位,为了成为一个明君都做了些什么,我也曾真的敬佩过你。”
身为太子,他礼贤下士,甘愿跋涉千里,数顾茅庐,只为请魏崇出山,为解贺州饥荒之难,他奔波数月,从上到下亲自赈灾治理,他愿将百姓之所急放在心上,愿将天下人的安危都记在心里,这原本就已经是最难得的了。
他仁慈,也聪慧,只是比起谢岐,少了几分狠绝,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不是以为好太子。
“当年我是为你,也是为魏家起兵反叛,最初投入我军中的忠义之士无数,他们不是为我,而是为你。”
雨珠顺着魏昭灵鬓边的浅发坠下来,“不是没有人记得你为了百姓做过什么,正是因为记得,他们才会愿意为了你,而随我起兵反谢岐。”
谢清荣几乎是在听见魏昭灵这番话的刹那便陡然愣住,他失神地望着魏昭灵,脑中一片空白。
“皇族谢氏,极尽奢靡,醉死梦生,几乎没有贤能之人可以接替王位,盛国之亡,在那时已是大势所趋,我从来无意王权,但若我丢下一个方才经历过杀伐战火的国家,任其被其他八国□□分割,这便是你想看到的吗?”
魏昭灵的一字一句几乎都如针尖刺入谢清荣的心头,他呆愣愣地趴在地上,忘了要反应。
“谢清荣,我当年敬你为友,为你复仇,是因为你原本就值得,”
魏昭灵慢慢地将剑锋对准他,雨珠如簇,不断顺着剑尖流淌下来,“可如今的你,还配让你的旧部,让那些为你讨伐谢岐的忠义之士敬重吗?”
为了一个未登王位的执念,他在这金灵山中饮恨千年,过往尽抛,一步错,步步错。
“我……”
谢清荣的嗓子越发干哑,他好像被魏昭灵这样一番诘问给弄得已经神思混沌。
“你可以怪我夺了谢家的江山,可以和我刀剑相向,”
魏昭灵的剑锋抵在他的脖颈间,而谢清荣被冰刺钉在了地面,无法动弹,他只能看着魏昭灵,听他道:“但你不该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不顾无辜百姓的死活。”
曾经的谢清荣不该是这样的,
是他曾教会魏昭灵,天下大势如何转换,百姓永远是在水深火热中,最无辜的存在。
身为太子,他要爱民如子。
“昭灵,你再长大些,便来做我的谋臣,同我一起守天下,守百姓。”
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坐在满是魇生花的院子里,曾对魏昭灵这样说过。
可惜,
那些话似乎只有魏昭灵自己还记得了。
魏昭灵冷眼看着郑灵隽的异能显现出的淡光逐渐将谢清荣胸口的玉璧彻底包裹,他苍白的指节攥紧剑柄,再没有丝毫犹豫,剑锋往下,瞬间击碎了玉璧。
谢清荣瞪大眼睛,瞳孔逐渐变得涣散,他的身体不断抽搐着,那不远处血红的光柱也在刹那间扭曲缩小。
血红的雾气散出去,拦腰折断了大片的树木,于是天光乍然透露进这密林里来,闪电的光芒时隐时现。
趁此机会,所有人再度发力,九转星盘的光扩大,刹那击碎了血阵的光柱。
血雾逐渐消散,光柱已灭,那些还在同夜阑众人打斗的影子都发出了凄厉的声音,慢慢地都化作了青黑的一捧烟尘被湿润的雨水压下去,碾入泥泞。
魏昭灵持剑而立,他看着地上谢清荣的身体逐渐转化为寸寸白骨,附着在骨头上的皮肉也好像被火灼烧了似的,没有了踪影。
终究只剩一堆枯骨,一柄灵蛇剑。
魏昭灵踉跄地后退了两步,唇角又有血液渗出,他却已无暇顾及,强撑着身体迅速回到楚沅的身边。
“沅沅……”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脸,想伸手去触碰她却又怕她腰腹间的伤口再流血,他的眼眶已经红透,连声音都有些抖。
“魏昭灵,”
楚沅勉强半睁起眼睛看他,“你不要难过……”
她几乎用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去抱他的腰,她仰着头望他,勉强地冲他笑,“这原本不是你的错,”
“你还有我,我陪着你,你不会自己一个人,所以你不要因为谢清荣而难过。”
即便是到了这样的关头,即便她的意识已经有些不清晰,但她还是强撑着要同他说这些话。
她太明白他是怎样一个人,
她知道,
无论是魏姒,还是谢清荣,那都是他曾独自一人在西洲牢狱里时,支撑着自己活下去的执念。
他为仇恨而活,
却终究被自己曾最珍视的人辜负,
回望曾经,他在乎的人中,竟无一人是自始至终站在他那一边的。
这般残酷的现实,最是能摧毁他的信念,让他一夕崩溃。
“魏昭灵,我很喜欢你。”
她弯起眼睛,眼泪却混合着雨水从眼尾滑了下去。
我很喜欢你,
所以你不要难过,不要觉得自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这辈子,
我都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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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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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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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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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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