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完全没有她想象之中的那种被反贼占据之后常见的乌烟瘴气的感觉,反而一切都看起来充满秩序和生机。
她之前见过许多反贼,一开始可能是被逼的,聚众起事,杀官造反。
但是稍微有点实力之后就开始穷奢极欲,姬妾成群,对待占领区的百姓也是各种搜刮盘剥,甚至比之前那些逼迫欺压他们的官府和乡绅还要凶残。
“反贼”这个称呼虽然是统治者对于反抗势力的一种蔑称,但是从某种程度上也反映了一种事实,就是绝大多数的反抗势力都是只会破坏,不会建设的。
但是在东安县的一切见闻完全颠覆了她之前对于一般反贼的固有印象,这里的一切好像跟其他府县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却又明显感觉有些东西不太一样。
她想了很久,也没有找出一句合适的话来准确地描述这种感觉。
这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让她对自己那位小时候只见过一面的指腹为婚对象自动升华成了一个英明睿智又不苟言笑的形象。
然后心中不自觉地就滋生出来一种崇拜感来,继而是迫不及待的想见到他,同时又有一丝忐忑不安。
他还记得自己吗?
他还看得上自己吗?
姜寒酥站在院子里发呆出身的时候,沈墨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
眼前这位身穿青衣,背后同样系着青色披风,身材高挑又不失窈窕的少女,清秀之中带着三分英气,但是却又没有那种刺人的锐气,反而保留着几分青春少女的活泼羞怯。
总之,就是一个让人看一眼就觉得赏心悦目的女孩子,但是又同时透露着聪明大方。
饶是沈墨前世情史丰富,对于美女也有了足够的免疫力,但是看到眼前少女的第一面就眼前一亮,暗赞一声:“好俊俏的女孩啊。”ωωω.χΙυΜЬ.Cǒm
挺拔,修长,亭亭玉立,婀娜多姿,就像一株四季青翠,凌霜傲雨的翠竹。
沈墨心里不自觉地就心里就冒出了这句话。
没错,就是一株翠竹。
可以说这是他穿越以来第一个让他心生波澜的女孩子。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少女让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但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不过也仅此而已,倒不至于产生其他太多的想法。
“姑娘,姑娘?”
温和磁性的声音将姜寒酥从自己的胡思乱想之中唤醒,她略微慌乱的“啊”的一声,然后才发现自己面前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白袍银冠的俊秀少年。
少年俊秀的脸上轮廓分明,鼻梁高挺,眼神深邃,虽然脸上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但是却透着一种英气勃勃,刚毅坚韧的气度。
姜寒酥看着眼前这张脸,忽然呆住了,然后不知不觉间的一张俏脸慢慢变红,最后眼眶逐渐湿润,一大颗泪水涌了出来,顺着脸颊慢慢滑落,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砸的粉碎。
没错,就是他!
虽然长大了许多,但是这张脸却跟她记忆中的那个小小少年的脸很快融合在了一起。
忽然有那么一个瞬间,以往家破人亡,父亲离世,母亲带着自己颠沛流离,跟清兵搏杀,跟其他山贼匪寇拼命的种种委屈心酸一下子就涌上了心头,眼泪无法抑制的就涌了出来。
她越用力控制,可是眼泪就越多。
青竹和紫竹两个人看着自家小姐见了眼前这位俊俏公子之后一句话不说就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都吓坏了,手足无措的地在一旁想要安慰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这还是她们第一次见到小姐哭的这么伤心的。
以往的时候,哪怕是再危急的时候,小姐都是表现的足够坚强冷静的。
在她们眼中,认为自家小姐就是这天下最坚强的女人,绝对不会轻易流露出软弱之态的,更别说流泪了。
可是现在,这个最坚强的女人却在一个陌生的男人面前泪流不止,这画面她们做梦都没有想到啊。
沈墨也吓了一跳,这姑娘怎么回事?一见自己就哭成这样,难道是自己的前身欠下的什么风流债,始乱终弃被人家找上门来了?
一瞬间,以前看到许多狗血影视剧桥段就在脑中疯狂上演。
可是仔细想了想,还是没有什么印象啊。
姜寒酥这时候也知道自己失态了,她强行忍住泪水,抬起头看着眼前一脸错愕的少年,红着眼睛,咬了咬嘴唇轻声道:“你是沈墨?”
沈墨茫然,点点头道:“对啊,我是沈墨。姑娘,你这是?”
“你有没有娶亲?有没有定亲,有没有心仪的女人?”
听着这仿佛催婚三连一样的问题,沈墨更懵了。
但是毕竟前世情史丰富,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表现古怪的少女跟自己有着自己尚不清楚的某种关系,所以才会这般表现。
他很快回答道:“没有娶亲,也没有定亲,心仪的女子也没有。”
姜寒酥脸上的笑容一下子绽放开来,从眉毛,从眼角,从鼻梁,从嘴唇,脸上的每一处都绽放出了由衷的笑。
就像是一个孩子忽然得到了自己心心念念许久的一个礼物之后那种由衷的开心和满足。
姜寒酥仰起头,眉眼含笑,伸手从衣领里扯出来一个用丝线系着的,看起来已经很陈旧的竹哨举到沈墨面前,轻声道:“沈墨哥哥,你什么时候娶你的小竹子?”
这话一出,不光是青竹紫竹两个惊呆了,就连路过的总镇署的吏员士兵以及沈墨身后的秘书柳斌都惊呆了,人人都慢下脚步惊讶地朝着这边张望。
可是姜寒酥完全不在乎,一双杏眼紧紧盯着沈墨,只等待他的回答,眼中满含期待。
沈墨一愣,看着眼前这张少女清秀精致的脸,听着小竹子这个名字,久远的记忆中一副早就被尘封的画面忽然涌上脑海。
他想起来了。
自己的便宜祖父沈龍有一个老朋友叫做姜溥心。
这两位老爷子是同一年中的进士,不过沈龍是永州府的人,姜老爷子是郴州府的人。
两人在京城会试的时候认识的,志趣相投就变成了好朋友。
之后数十年间,两位好朋友一直保持着联系,两人都没有降清,都在坚持抗清复明大业。
原本沈墨的便宜父亲沈从还在娘胎里的时候,两个好朋友就有了指腹为婚的想法。不过后来两人的妻子生的都是儿子,这个想法也就没有实现。
再后来,两人的儿媳妇几乎同时怀孕,所以两个老朋友指腹为婚结成亲家的想法又死灰复燃了。
这次倒是刚好,生下的孩子一男一女。
沈墨就是那个男的,而姜寒酥就是那个女孩子。
男孩子比女孩子要早出生三个月,现在都是十八岁了。
后来,两家要躲避清廷的追捕,都是四处颠沛流离,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断了联系。
再后来,永历皇帝被吴三桂勒死在了缅甸,沈老爷子心灰意冷就回到了家乡永州府隐居起来。
一个偶然的机会联系上了同样回到老家隐居的姜老爷子,两个好朋友都以为对方早都死了,结果没想到还都活着。
两家之间也就再次恢复了走动。
只是古代那种交通条件,串门子走亲戚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况且外面战乱频繁,来往一次都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所以沈墨和姜寒酥的唯一一次见面就是在他十二岁的那年,沈老爷子过寿,借着这个机会,姜老爷子派儿子带着孙女来贺寿。
那一次,姜寒酥在沈家待了三天。
两个孩子都是独生子女,身边没有兄弟姐们,所以见面很快就玩到了一起。
虽然姜寒酥已经十二岁了,但是两个老爷子都不是那种迂腐的腐儒,家风很开明,对姜寒酥也没有那么多三从四德的禁锢要求。
况且两人还是娃娃亲,看他们能玩到一起,两家人更是乐见其成。
那时候沈墨不喜欢练武,却被老爷子逼着天天扎马步射箭,姜寒酥就在一旁陪着他。
有一次两个人聊天,沈墨这个小屁孩忽然心血来潮想送姜寒酥一朵花,就问她喜欢什么花。
结果姜寒酥说她喜欢竹子。
结果沈墨就给给她用竹子做了一个竹哨,还给她找了根绳子绑起来亲手挂在了脖子上,还随口给她取了一个“小竹子”的名字。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三天后姜寒酥的父亲要带着她离开了。
两人哭得眼泪汪汪的,难舍难分。
沈墨一直送出了很远很远,直到姜寒酥坐的马车都看不见了才抹着眼泪回了家。
而那天,马车上的竹哨声也响了很久。
两家的大人曾经约定等他们过了十八岁生日就给他们成亲,结果没有等到那一天,两家都遭遇了剧变。
姜家三年前被吴三桂派人找到,让姜老爷子去做官。
姜老爷子假装答应,趁机掩护儿子一家逃走,自己却被恼羞成怒的吴兵给杀了。
姜寒酥的父亲两年前被一伙盗贼围攻,为了保护妻儿,力战而亡。
姜寒酥母亲也受了伤。
姜寒酥从小跟着父亲习武,身手很不错。
安葬了父亲后,带着母亲东躲西藏,慢慢也闯出了一些名声,收养了一些无家可归的女孩,占了一处山寨,教她们习武操练。
因为对付那些官兵和贼寇的时候出手狠辣毫不留情,本身又喜欢穿一身青衣,所以就得了一个“竹叶青”的外号。
姜寒酥的父亲临死前让姜寒酥一定要找到沈家的消息。
所以她这两年除了拼命求活之外,也在努力的打听沈家的消息。
今年春天,在永州府城看到官府通缉沈墨的消息之后,才知道沈家也遭了难。
当时心里就很难过,很担心当年给自己做竹哨的沈墨哥哥到底还活着没有。
而永州丰韵楼的老板娘白映波曾经被姜寒酥救过,那丰韵楼其实就是姜寒酥用抢来的银子资助她开的。
至于所谓的省城大佬的背景自然也都是姜寒酥派人故意散播出去的,那些闹事的混混青皮的手脚也是姜寒酥带人挑断的。
白映波长袖善舞,又精通琵琶,来往的宾客之中多有达官贵人,所以打听消息很是方便。
姜寒酥早就叮嘱白映波平时帮她注意收集沈墨的消息。她每个月都会去一次丰韵楼,主要就是为了探听沈墨的消息。
一次一次失望,让她以为沈墨都已经凶多吉少了。
可是没想到竟然真的得到了沈墨的消息。
看着沈墨的眼神从错愕,到陷入回忆,到慢慢明亮,逐渐布满惊喜,姜寒酥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这次是幸福的笑。
原主的记忆中对于这个叫做姜寒酥的女孩子的确念念不忘,以至于那种深刻的思念都影响到了现在。
看着眼前少女充满期待的眼神,沈墨叹了口气。
此情此景,自己要是还无动于衷,那还是人吗?
这么好看又聪明,还主动来白给的女孩子她不香吗?
作为一个资深情场高手,沈墨太知道现在该做什么了。
他伸出手臂,将眼前的少女轻轻揽入了怀中,轻轻在她耳边道:“小竹子,如果你愿意,我今晚就娶你!”
姜寒酥身子一僵,但是很快就软倒在了少年温暖坚实的怀抱里,伸手从背后将他搂住,死死地搂住,好像生怕自己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一样。
臻首依靠在沈墨胸前,大颗大颗的泪水将他的衣襟很快打湿了。
我向你满怀希望的奔来时,而你恰好也在张开怀抱微笑地等着我,一切都刚刚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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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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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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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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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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