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起床的黄顺打着哈欠,正在一名脸上带着泪痕的丫鬟伺候下穿衣。
家奴黄三进来说道。
“想跪就让他跪着吧,就算跪死也不关老子的事。”
黄顺又打了一个哈欠,光秃秃的脑门后面那根猪尾巴一般粗细的鞭子也跟着来回晃动起来。
黄三没有走,依然道:“老爷,黄老幺跪死是不打紧,可是外面现在人越来越多了。这些人都在帮着黄老幺说话,要是搞不好弄出什么乱子来那就麻烦了。”
黄顺心中烦恼,顺手抓着榻上的一物就向黄三扔了过去。
黄三闪得快,没有被砸着。
扔出的东西是一块瓷枕,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你他妈的,到底是老子的奴才还是黄老幺的奴才?出乱子?哼,一群没卵子的泥腿子能出什么乱子?”
“官府凭什么能把这焦家庄给老子,就是因为老子对大清是大大的忠心。县衙让老子筹粮,可是这些泥腿子却一个个的哭穷叫苦,老子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还真把老子当成大善人了?你去,带人把这些泥腿子给老子赶走,就算打死一两个也不打紧的。”
黄三欲言又止,只好灰溜溜的离开了。
焦家大宅里涌出了一大群手持棍棒,甚至还有带着刀枪的家奴打手,对着聚集在大门外的人群就冲了过去。
一阵鸡飞狗跳,惨叫高呼之后,人群被驱散了。
地上残留着十几只破破烂烂的鞋子子以及好几摊血迹,满地狼藉。
黄顺知道之后,心情大为愉快,骂道:“这群泥腿子就是一群贱胚子,给脸不要脸。记住了,以后但凡再有人敢闹事,直接往死里打。”
黄三答应一声,脸上却带着不以为然的神色。
他看的出来,今天来的人群好多人眼睛都是红的,拳头都握紧了。
虽然这次被打散了,但是保不齐以后会出什么乱子。
黄顺本是焦家的家奴,名叫焦顺。
原本还挺受主家器重的,把他当做心腹培养。
只是这厮却很快膨胀起来,欺上瞒下,吃拿卡要,最后竟然连焦鹏举老婆当年陪嫁过来的一枚鼻烟壶都惦记上来了。
数次讨要不成,最后竟然下手去偷,结果被抓了个人脏俱全。
焦鹏举这个人心软,被这厮哭着喊着一顿求饶,就有点不忍心了,打算略施薄惩就好。
可是焦夫人秦氏却是个厉害的,早看出焦顺是个白眼狼,坚决要求重处。
而且还让人去找来那些曾经被焦顺欺负过的下人来举证,又把焦顺贪污的账本直接甩到了焦鹏举面前。
这下,焦鹏举也怒了,将焦顺一顿板子打的半死,最后还逐出了焦家。
这货命硬,虽然被打的半死,但是却活了下来,跑到了东安县城当乞丐。
结果正好看到了官府贴的要求举报反贼的告示,举报后重重有赏。
这货想到了焦鹏举原来想着投奔吴三桂的事情,就跑去县衙举报。
结果县衙的衙役看这货跟个叫花子一样,当时就要给打出来,奈何这货忍着痛,大声喊着自己知道一个大反贼,若是敢打死自己,那就是反贼同伙。
衙役们被吓住了,也就不敢动手,只好把这伙带到了知县面前。
东安知县刘同仁刚上任没多久,正是想要出政绩的时候。
此时各县知县的两大任务,一个是征粮,第二就是剿灭本县的反贼。
刘知县到任之后,虽然抓了不少人,但是基本上都是属于小毛贼,没有几个有分量的。
眼瞅着别的县反贼抓了不少,刘知县这边正在发愁,结果就听有人来举报大反贼,立刻就让人把焦顺给带了过去问话。
一问之下竟然发现反贼是本县有名的乡绅焦家,刘知县既惊又喜,反复确认之后,看那焦顺言之凿凿,说的有头有尾,也就信了,当即让人点起人马,直奔焦家庄抓人。
焦家在东安县上百年的历史了,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善人,但是在乡梓之间也颇有贤名。
很多人都受过焦家的恩惠。
县衙就有一司吏,曾受过焦家恩惠,得知此事后立刻告病回家,派了自家的下人骑着毛驴去焦家庄报信。
焦老爷得知此事后大惊,不知所措。
倒是焦夫人秦氏有主见,当机立断,带上一双儿女和几个心腹下人,收拾了一些钱粮和紧要之物,对外宣城要出游,就此逃遁。
刘知县自然也就扑了个空,心中虽然恼怒,但是更加笃定焦鹏举就是反贼,一边发下海捕文书,一边派人将焦家攒下的粮食财物大部分搬回了县衙。
而焦顺这个带路党就成了新的焦家庄的老爷,也因此改回了原本的姓,焦家庄也变成了黄家庄。
从家奴到老爷,黄顺的日子过得美滋滋的。
虽然焦鹏举一家子跑了,但是大部分的下人丫鬟都在,焦家庄的佃户村民都还在。Χiυmъ.cοΜ
对于以前告发过自己的人,或者说言语上嘲讽过,甚至觉得人家曾经给过自己白眼的,亦或者是他单纯看不顺眼的家伙,全都被黄顺一一整治了一番。
好几户人家都被他整的家破人亡。
更被说被他霸占欺辱的大姑娘小媳妇丫鬟更是不少。
焦家庄的人对黄顺恨之入骨,但是又拿他没有办法。
这厮因为举报主家造反一事,甚至湖南巡抚衙门还发来了嘉奖文书,把这货当了典型表彰。
刘知县也因为这件事得到了上级嘉奖,所以对焦顺更加看重。
有这些背景在,谁也拿黄顺没有办法。
现在又到了征收秋粮的时候,刘知县给焦家庄摊派了不少。
黄顺自然是要转嫁到焦家庄的佃户和自耕农身上。
采取的手段对佃户是加租,从原来的的五成租子变成了七成租子。
对自耕农则是提高高利贷的利息等手段。
要是不答应,那就强行收回田地或者催逼还债。
原本焦家的田都被县衙转到了黄顺名下,所以这厮就成了焦家庄的新地主。
整个焦家庄自耕农基本上没有几家,绝大多数人种的都是焦家的地。
现在黄顺成了地主,这些人也就成了黄家的佃户。
黄老幺就是其中之一,他老实巴交的,有个老妻和一个傻儿子。
以前给焦家当佃户的时候,虽然租子也重,但是勉强还能活下去。
现在成了黄家的佃户,五成租子变成了七成,别说吃饱了,根本就活不下去了。
辛辛苦苦一整年,不仅不够交租的,甚至还要倒贴给地主家。
因为地主定的租子是固定的,按照丰年的时候定的,以后都要固定按照这个标准来交租子。
但是种田的收成本来就是很不稳定的,尤其是在古代,更是看天吃饭。
风调雨顺的丰年还好,但是丰年不是常态,各种天灾人祸才是每年的常态,所以佃户们的日子越过越难,很多人最后别说交够地主家的租子了,能不能活下去都是问题。
最后落得下场往往是家破人亡,要么卖儿鬻女,要么当流民,甚至落草为寇。
真真的活不下去了。
就算是自耕农,地主要想收拾你,也有的是办法。
无数的佃户以前都是自耕农,但是最后都因为各种原因土地被迫贱价卖给了地主,自己也成了地主家的佃户。
焦老幺被黄顺逼着交租子,老妻又卧病在床,连看病的钱都没有,碗里的粥都能照出他那张老脸上充满愁苦的褶子。
交不上租子,黄顺就要收回田地。
没有了田地,那就等于彻底断了活路。
黄老幺没有办法,才在黄顺家门口跪了一夜,乞求黄顺宽限一些时日。
村里很多人都心有戚戚,也都过来帮着黄老幺求情,其实也是为了自己求情。
结果却被一顿棍棒打散,甚至有人还被打的头破血流直接晕了过去。
等到黄顺吃完早饭,又带着几个家奴出去巡视。
自从当了老爷,黄顺就很喜欢这种巡视领地的感觉,这让他感觉自己是个大人物,在焦家庄这片土地上就是一个可以一言让人生一言让人死的土皇帝、
只是心腹黄三看着远处那些村民投过来的眼神,缩了缩脖子,凑上前道:“老爷,我觉得咱得多找几个护院了。那些泥腿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又要闹事了。”
黄顺很怕死,上次被焦夫人一顿板子差点打死之后,就更加怕死了。
所以院子里就养着十几个打手护院,全都是从县城招募来的打行的混混。
“这事就交给你了,找几个真的能打的。虽然老子不怕这些泥腿子,可是还是保险一点好。”
黄三点头应了下来,寻思着该去哪里找能打的护院。
焦家庄附近的一处山坳里,带着斗笠,乔装打扮了一番的沈墨几人正在商量事情。
铁牛低声道:“老大,从焦老二打听回来的消息看,这个黄顺简直就是古代版的黄世仁啊,是个坏透了的人渣。咱们弄他,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孙翔点头道:“黄顺这么搞,焦家庄的人肯定恨死他了。咱们要收拾了黄顺,这些人肯定能很快归心。”
常军也道:“用先辈的话来说,这焦家庄的革命基础很好,非常适合咱们当根据地。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这个黄顺在湖南巡抚衙门都挂了号,咱们收拾了他,会不会引来鞑子的报复。”
沈墨听完几人的话嘿嘿一笑道:“报复?鞑子要是敢来,也还省了咱们事了。”
几人都笑了起来,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神色。
沈墨又道:“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咱们怎么混入焦家庄,是强攻还是智取?能智取的话就尽量智取,现阶段尽量还是要低调一点。”
焦老二从外面进来,走路的姿势依然有点怪异。
“沈大爷,我听到了一个消息。黄顺那王八蛋正在派人找护院,还说要能打的。”
沈墨几人一听,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正愁找不到机会,结果这厮自己找死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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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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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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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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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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