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尔吉隐瞒性别加入贵族骑兵队,像老元帅这样的传统军人自然会勃然大怒。
他知道,同为女性、还招揽了一个女海盗做提督的王后,说不定反而会欣赏那个胆大包天的女人,从轻发落。
所以他表现出来的愤怒,比实际上的还要多一些;他想用自己的态度提醒陛下,这是有悖传统的。这次兵变中,他们兄弟俩的部队没有拿到首功,子侄阿扬公爵的部队也被困得牢牢的,风头看似都被布罗意元帅抢走,但两人心里并不着急。有诺阿耶伯爵夫人在,他们和王后的关系就是牢固的,不需要以功劳来表现。
“杰尔吉……是个女的?”
贝尔蒂埃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
比起生气,他更糟心的是自己居然输给了一个女人,而且输得相当憋屈。
“千真万确。”诺阿耶眉毛倒竖,“在搜身检查她的武器时发现的。这是重大丑闻,所以我立刻下了禁口令,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目前她单独关押在一处,还是穿着男装,除了送饭以外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老人,面对突发状况,处理起来也毫不含糊。现在只要王后点头,他就可以暗中处死杰尔吉,消除隐患,对外假称病死就行。一个战俘,即便有低级贵族身份,家人心虚也不敢问什么。
但现在看来,王后是不打算点这个头了。
贝尔蒂埃也不太希望她死——或者至少死之前,让他见上一面。
“‘奥斯卡’?”杰尔吉冷笑一声,“我是纯□□国贵族。”
贝尔蒂埃心想也是。“奥斯卡”不是一个法国名字,好像是爱尔兰神话里的一个人物,实在难以想象正统法国贵族会用它起名。
“你是弗朗索瓦·杰尔吉,还是冒名顶替了他?”
“你们没有到给我家去查?”
贝尔蒂埃摸摸后脑勺。查当然去查了,甚至包括她从小到大的履历。她父亲是真的从生下来开始就把他当儿子来养,连给她施洗的神父都收买了。
不过他很好奇,私下里,她有没有一个女性名字呢?
不过,看杰尔吉冷硬的态度,这个问题还是不要再细问了,免得碰钉子——女人就应该温柔一些,看这位小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冽性格,怪不得军队里没人能察觉。
贝尔蒂埃压下心头的牢骚,视线飘到杰尔吉脸上。
她在军队时特意贴上的假胡子已经被摘掉,露出略显滑稽的白痕。平常日晒的地方,皮肤虽然不像贵族小姐那样精细,但脸色看起来勃勃生机。眼睛又大又亮,目光机敏警觉;鼻子小巧笔直。
好好打扮的话应该很漂亮。
在来见她之前,他对她的长相做过许多想象。能在军队里蒙混多年,应该是长得五大三粗,肌肉发达,言行粗鲁的吧?谁能想到会是这样好看?
想这些干什么?贝尔蒂埃暗自咋舌,忙继续此行的目的。
“王后让我告诉你,如果让你活下去,你有两个选择。
“第一是让弗朗索瓦·杰尔吉死掉,将过去一切全部埋葬;走出这座监牢之后,你就是一个和军队没有任何关系的普通女性。
“第二是弗朗索瓦·杰尔吉仍然活着,并且投效王后,做她最忠心的臣子,一辈子都是男人;假如有一天身份泄露,不管有心还是无意,你都会被抓起来,以欺瞒国王、王后的罪名处斩。”
说完,年轻军官紧紧盯着女人的表情。
如果杰尔吉选择变回女性身份,不就可以正常地结婚生子了吗?
自己也还没结婚……咳咳咳。
没等他纠结完,杰尔吉就开口了。
“一个人能活到50岁就不容易,而我已经25岁。我的前半生都像男人一样生活,也只学过战斗,就算恢复女性身份,没有什么擅长的技能,又能过得怎么样?这个年纪难道还有人愿意娶我?我没有兄弟,等父亲去世,家产迟早会落到堂兄弟手里。
“如果王后愿意让我留下来,就说明她认同了我的能力;只要我继续扮成男人,小心谨慎尽忠职守,不只可以继承家业,事业上说不定还会有远大前程。
“看,做杰尔吉先生既可以继承家业,又能拥有事业;做杰尔吉小姐却什么都没有。”
关在铁门另一侧的人站了起来。她的个子比贝尔蒂埃矮,此时却像是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如果是你,你会选什么?你能选什么?”
贝尔蒂埃抿着嘴,无话可说。
对方说的句句都是现实。
“何况,我觉得做男人也不错。不,是很不错。”
杰尔吉傲然挺立。
“我姐姐给我说过一些浪漫小说的情节,不得已女扮男装的姑娘渴望做回女人之类的。抱歉,这对我不适用。每一次与我的姐姐们相处时,我都会万分庆幸自己是男人。我无法想象自己成天闷在家里,讨论着穿衣打扮之类的话题打发一天时间。
“男人的我可以随心所欲地去任何地方,可以大笑怒骂,聊政治,聊打仗,聊任何想聊的。尝过做男人的滋味,就像鸟儿飞出了鸟笼一样,回去一天我都会窒息得受不了。
“所以,不必用那样同情的眼神看我;如果同情,就同情我没有生为男人吧。我选择当男人,不是无奈,而是欣然。”
“那就照她的意愿办吧。”
诺阿耶公爵自然竭力反对:“女人混在军营里,是风俗和道德败坏的诱因,是混乱的根源!”
“她18岁起参军,到现在已经有7年,也没见因此惹出什么大祸。”
玛丽摆摆手;她已经让步了。
尽管有法国救世主贞德的先例,但不依照性别穿着适当的服装,还是为世风不容。王后刚到法国时,为了骑马方便而穿上男式骑装,都曾经引起非议;更不要说还有女人乔装打扮地混进军队了。
虽然海军现在有了女提督,但卡特琳娜毕竟是招安回来的,在人们心目中称不上正规军。
而法国的陆军传统比海军传统要深厚得多,不要说女将军,就是一个女性军官,都可能招致更大反弹。贞德那样的特例,也只有法国在毁灭边缘时才能被容忍;一旦法国安全了,救国的圣女也就迅速被抛弃。
让杰尔吉继续以男性身份示人,就是她的妥协。
“把她——他从贵族骑兵队调出来,重建我的奥地利卫队,这样总可以吧?”
奥地利卫队在兵变中遭遇伏击,卫队长牺牲,残留四散的兵员后来陆续归队,但还没有完成重编。她原本想再把博伊借调回来,但现在既然有杰尔吉,不妨就用她试试。
公爵这才闭了嘴。
之后才知道这件事,郎巴尔不禁对玛丽的恶趣味大摇其头、闷笑连连。
女扮男装的贵族军官,保护玛丽王后的卫队长。非常凡尔赛玫瑰。
转头又担心起来:奥地利卫队原本是特蕾西亚皇太后送给女儿的嫁妆,在这个时代不算少见,后来即便扩编也说得过去;但现在王后党的军事实力空前强大,还要重建奥地利卫队,会不会让路易不高兴?
玛丽摇头:“说到底,王后党的那些军队虽然听我号令,但还是法国的军队;只有奥地利卫队是我自己的兵。我已经和路易说过了,他没有什么意见。”
夫妻两人经过4年不冷不热,终于又慢慢开始恢复亲密;这大概也算是艾吉永的功劳了——虽然他绝对不会为此欣喜。
在夫妇俩回到凡尔赛宫的当天晚上,路易提早到了玛丽房间里。
这些年他们虽然也同过床,但几乎只是按时定期。毕竟两人无话可说,提早见面只有尴尬。
相处多年,玛丽早就能读懂路易的表情;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有话要说。
也确实到了该好好谈谈的时候了。
她放下手边的书,面对路易坐好,认真地等他开口。
良久。
“要承认妻子在我本来应该承担的职责上,做得比我要出色得多,这是很难接受的。我花了四年。”
他抬起头,迎接玛丽温和的目光,心里不由得一松,要说的话也不再那么难以启齿。
“或者我早就隐约察觉到了,但四年前,暴民围困凡尔赛宫的时候,那是我第一次明白意识到。我看着你镇定地指挥大家,英勇地出面应对,到最后受伤,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从那之后,我就开始了逃避。我只是看着你,心里乱成一团,不知道该做什么,甚至不知道该想什么。”ωωω.χΙυΜЬ.Cǒm
玛丽也知道。这4年期间,路易的态度一直暧昧不定,其表现就是给了她一个相当大的空间,默许她的发展。她猜到路易心态有所不同,却不知道他心中如此纠结。
“如果没有这一次的兵变,我大概会一直逃避下去。可是现在我明白了。”
他深吸一口气。
“我承诺过要保护你和我们的孩子,为你们撑起一片天地;现在我的承诺没变;只是方法应该变了。做你的后盾,就是我保护你们的方式。”
玛丽睁大眼睛,阵阵暖流滑过胸口。
她想起初次见面,那个羞怯的少年,在她眼里还只是一个孩子。
一晃十年过去,眼前的他,果真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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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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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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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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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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